第3章 身處世間,從容淡然(2)
- 品讀梁漱溟的人生智慧
- 劉軍娣
- 3742字
- 2016-04-25 13:09:31
所以說,人生的目的,不是完全由我們自己的意識決定的,有時甚至難以為我們自身的意識所左右。因此,如梁先生所言,人生不好說有目的。然而,人生于世,一輩子總是會成就一定的目的的。究竟自己的人生最終會有什么樣的目的?這也不是人們苦苦思考便能獲得的。對于這一點,不如順其自然吧。從梁先生的觀點來看,就是不要“太偏于看生活是人為的”,要“順天理之自然”。
佛說:“若能一切隨他去,便是世間自在人。”對于人生的目的,也當有這樣的心態。不然,其內心之苦,是難以擺脫的;而其生活之重,也是難以負荷的。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有的人終其一生在追逐,比如成為一個歌手,將它當做人生的全部目的、唯一目的。但是,幾十年下來,落拓形跡,人生的目的何在?在遠方,始終在遠方,忘不了,望不盡,也摸不到。
當理想遇上現實,主觀遇上客觀時,通常敗陣的是前者,而非后者。當然,這并不是說理想不能追,一生要得過且過。相反,這里所要強調的是,要成就人生的目的,當從主觀上解放自己,做一個順其自然的人,以擺脫不必要的失敗、磨折與打擊之苦。并且,要看到,“其實整個的生活,意識哪能作主宰,他只能主宰表面的一小部分而已。我們問人生之意義、價值、目的時,即等于說人生是由有意識而來”。若不然,就容易脫離實際,走上“意識先于存在”的形而上學的歧途。
所以說,人生不好說目的,順天理之自然。
但,順天理之自然,不是完全聽天由命,不做任何努力與改變。相反,我們應當帶著對理想的熱情不斷地改變自我,超越自我,最終成就自我,與此同時,還要稟著對客觀現實的尊重,從實際出發。
換句話說,就是因主觀意識而有實際行動,更要尊重現實,順其自然,不做空想主義者和不切實際者。這樣一來,才能在腳踏實地的努力與執著的追求下,讓人生的目的“得來全不費工夫”。而這,也正是順其自然的魔力之所在。不然,人們很可能將自己擲于現實之苦與內心之苦的枷鎖之中,無法獲得人生的目的。可見,順其自然有著重大的意義。
關于順其自然的重要性,有這么一個故事:
有一次,惟儼禪師帶著弟子道吾和云巖下山,途中惟嚴禪師指著林中一棵枯木問道:“你們說,是枯萎好呢,還是茂盛好?”道吾說:“當然是茂盛的好。”禪師搖搖頭道:“繁華終將消失。”聽完師傅的話,云巖便說:“我看是枯萎的好。”豈料師傅還是搖了搖頭:“枯萎也終將成為過去。”恰巧在這時候,對面走來一個小沙彌,他從容地答道:“那就讓枯萎的枯萎,讓茂盛的茂盛吧。”禪師聽畢頷首贊許道:“小沙彌說得對,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應該聽其自然,不要執著,這才是修行的態度。”
禪師的“聽其自然”與梁先生的“意識難以主宰生活”的道理是一致的。人生于世,要成就自己的人生目的,順其自然的心態不能沒有。人生有喜有憂,生活有悲有樂。凡事難以從主觀定奪。人生的目的更是如此。
所以說,身處世間,須知,人生不好說目的,不如順其自然,從眼下著手,腳踏實地做好每件事,誰知,人生的目的,會不會不期而遇呢?
生即是活,活亦即生
梁先生語錄:
“生”與“活”二字,意義相同,生即活。活亦即生。
梁先生說:“所謂生活者,就是自動的意思;自動就是偶然。偶然就是不期然的,非必然的,說不出為什么而然的。”乍一看,可能會覺得這話缺乏理據性。何以見得?
可以說,生活中,我們無時無刻不在強調發揮主觀能動性的重要性。比如“勤能補拙”“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自助者天助”等,這些無不在強調主觀能動性的重要性。也就是說,生命的背后沒有一個掌管命運的鬼神,一切都不是自動的、機械的,而是主動的,可以改變的。
但是,梁先生所強調的自動,并非是宿命論上所謂的輪回與因果之為,而是指人生中,應當順時而為、順勢而為,順其自然,凡事不勉強,不強求,應當按照生命本來的、自然的模樣去刻畫人生。
梁先生得出這樣的觀點,是基于對“事物是變化發展”這一道理的深刻了解與領悟的基礎之上的,而不是憑空的想象或是莫名的猜測。事實上,人生也是變化發展的。比如說,人從生下來開始,就會生長發育,直至成熟,然后慢慢變老,最后死去。任何人,都必定會經歷這樣一個過程,誰都無法避免或逃脫其中的某一個環節。這就是生命的自動。而我們的生活更如此。
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沒有誰會一直站在一個地方生活一輩子,沒有誰一生一世只有一個表情,一種心情,只認識一個人,也沒有誰幾十年只吃同一碗飯,喝同一口水,穿同一件衣服……換句話說,人生總在變,生活總在變,人總在變,甚至無所不變。
既然如此,那我們要做的就是在必然的變化中,發現偶然的機會,找到讓生活出彩的光芒。但是,這樣的尋找不是勉為其難的,更不是違背客觀規律的。
比如說,還沒有學會走的時候,就想跑,這就是違背生活中的“偶然與自動”的規律的,這樣的行為,結果恐怕只有一個,那就是摔跤。
再如,人在幼年就結婚,并要生子,這在古代,可能是可行的,但在現代,這是有悖生活的“偶然與自動”的。這就好比是穿行的火車,只能從福建經由江西,去到湖南,才能順利到達目的地,可是,若是火車想不經過江西直接到達湖南,這樣的想法是創造性的,卻是不可行的。因為它不僅勉為其難,更是違背規律的。
更為具體地說,人生于世,一個年齡有一個年齡要做的事。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該完成的任務。好比是一個圓,慢慢畫過去,才能成為一個完滿的圓,否則,是會缺口百出的。能看到這一點,就是堅持生命的“偶然與自動”的表現了。
在這一基礎上,人們再稟著高度的自覺性,在生命的“自動與偶然”中發現成功的機遇,方可成就自己的人生意義。因為只有在這樣的自覺中,才能實現梁先生所言的“向上創造”。
“生命是什么?就是活的相續。活就是向上創造。向上就是有類似于自己自動地振作,就是活……”梁先生將“向上創造”解釋為“靈活奮進”,其中依然深深地蘊藏著“隨順自然”的氣息。
生活中,我們稟著“生即是活,活亦即生”的隨順自然的心態,要做兩件事:一件是“向上翻高”,另一件是“往廣闊里開展”。這是對生活的一種深刻而又透徹的認識。
在認識生活的“自動與偶然”之后,人們才能以清醒的頭腦與理智的心態去尋找自己的方向,每個階段找準“施力”的對象。比如學生時代,懂得特定階段有特定階段之所為,就不會去杞人憂天,想著死后的事,而會專心致志地學習,盡力學而有成。其心、其力所集中的地方是學習,而非其他。試想,人生幾十年,若每一階段都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了,生活能不不斷地翻高嗎?命運能不被改變嗎?而這,也正是梁先生的“向上翻高”的內涵。
有了“向上翻高”的發展之后,自然而然,就能不斷地拓展自己的生命與生活的意義與價值。可以說,二者是如影隨形、自然而然的關系。
人生于世,生活是不斷地變化發展的。我們應當本著隨順自然的態度,從容淡然地面對生活,在必然的變化中,發現偶然的機遇,方可成就自己的人生意義。若不然,逾越某段必然刻意去尋找必然,是極為痛苦的,也難有所得。不如領悟梁先生的人生智慧,把握“生即是活,活亦即生”的人生方向,從容淡然地生活吧。
由激越轉入平實的人生態度
梁先生語錄:
雖然也有永遠持特殊人生生活態度,但大多數都能由激越轉入平實,這實在是好現象。
從前有個畫家,在一張白紙上畫了一個點,裝在相框里,他問別人這一點所代表的意思。大家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不知道這究竟代表什么。世上執著于名聲、財富、地位的人,不正如鉆進了畫中的這個黑點的死胡同中的人嗎?世人常以名聲、財富、地位作為標準,衡量個人的成敗。成則高歌,敗則哀嘆,此亦人生常態。
宋朝愛國詩人文天祥曾發出“身世浮沉雨打萍”這樣的感慨,人生的狀態,也不外乎如此吧。有起有伏,起起落落,悲喜交加,憂樂結伴。沒有一成不變的生活,凡事都處于不斷變化的過程中。名聲、財富、地位等,也不是能拴住的東西,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留不住。
再者,人從幼年到老年,生命之燈漸盛,漸衰,終將熄滅。生前身后事,都不再是我們所能左右和決定的。要知道,人們眼前所遇到的和擁有的這一切,都將會過去。要么隨著生命的枯竭而無所負載,要么隨著變化發展之規律而處于變化之中。須知,生活中的種種不是釘子與木板的關系,釘在一起了就難以再分開了。事實上,內心追得越緊,或是越在乎,產生破壞作用的外力越大。比如,越想功成名就,越是可能會遇上意想不到的困難與挫折,越難實現自己的目標。功名利祿也如此,越是追逐,越是會失去。
總之,不論是哪種情況,一切都將會過去。
從前有個國王做了個夢,夢里有人告訴他,只要記住一句話,這一生就會幸福快樂,會健康長壽。國王聽后非常高興,但醒過來之后他卻非常傷心,因為他忘記了夢中的那句話。為了找回那句話,國王召集所有的大臣,鄭重地對他們說:“我將傾盡宮中所有的財寶,打造一個鉆戒。你們誰能替我把夢中的那句話找回來,我就把這個鉆戒給誰。”過了一段時間,依然沒有人想到。這天,一位老臣跟他說:“國王,您能讓我看一下您的鉆戒嗎?”國王喜出望外,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老臣不說話,拿過鉆戒來,在戒環上刻了一句話,再把鉆戒還給國王,隨即揚長而去。國王一看,恍然記起夢里正是這句話——一切都會過去。
人生于世,是非、成敗、得失又何嘗不是這樣?都會過去。因此,擁有的時候,不必狂傲猖獗,因為這一切會過去的;沒有時,也不必痛苦絕望,因為這也會過去。人生無常,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