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紅杏枝頭春意鬧”①,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來花弄影”②,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
注釋
①宋祁(998—1062),宋代史學家、文學家,字子京。安州安陸(今湖北安陸)人,后徙開封雍丘(今河南杞縣)。官至兵部尚書,與歐陽修同修《新唐書》。因其《玉樓春》詞有“紅杏枝頭春意鬧”的名句,人稱“紅杏尚書”。
《玉樓春》宋祁
東城漸覺風光好,榖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②張先(990—1078),字子野,烏程(今浙江吳興)人,官至尚書都官郎中,與柳永齊名。因其《行香子》中有“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之句,人稱“張三中”。后他自舉平生所得意三詞:《天仙子》中的“云破月來花弄影”,《歸朝歡》中的“嬌柔懶起,簾幕卷花影”,《剪牡丹》中的“柔柳搖搖,墜輕絮無影”,都有一個“影”字,世稱“張三影”。
《天仙子》張先
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臨晚鏡,傷流景,往事后期空記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譯文
“紅杏枝頭春意鬧”,用一個“鬧”字境界全出。“云破月來花弄影”用一個“弄”字境界全出。
賞析
宋祁的《玉樓春》上闋寫初春的時候,大地回暖,春風拂面,東城的春景越來越美;風吹動湖中的水紋,與湖中游客船上的槳蕩開的湖波連在一起。綠楊成蔭,翠柳連天,煙色迷離,杏花在枝頭“鬧”著暖人的春意。對于這個“鬧”字,王國維的評價是“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而明末清初的文學家李漁在《窺詞管見》中說:“此語殊難著解。爭斗有聲之謂‘鬧’,桃李爭春則有之,紅杏鬧春,余實未之見也。”其實這一個“鬧”字如王國維所解釋的,用得很妙。枝頭紅杏本來是視覺范圍的,而“鬧”則屬于聽覺的范圍,巧妙運用通感的手法,將無聲靜止的畫面寫得生機勃勃、充滿動態,濃郁的春色在喧鬧的枝頭被活靈活現地表現出來。
張先的《天仙子》中的“云破月來花弄影”,夜晚的天空風輕云淡、月色當空之時,地上的花兒也隨風搖擺,用一個擬人化的“弄”字,寫出了花兒顧影自憐的傷感美態,可謂傳神之筆。
這兩句詞可謂是一字之功,境界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