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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緒論(3)

目前,從中國傳統哲學研究的發展看,事實上表現出一種不可能脫離西方哲學語境、話語的方式[16]。表面上看,這是由于時代或歷史發展的原因所造成,但從根本上看,出現這一現象的關鍵原因還在于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富有的包容性、融通性特征,正是由于這一特征的存在,所以在根本上造成中西方哲學在研究中的互補性。就西方傳統哲學,尤其“是論”或“存在論”而言,其主要的理論特征是注重邏輯思維、追求確定性的認識,而這一特征又是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相對欠缺和不足的;但由于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具有包容性、融通性特征,具有對以“是論”或“存在論”形態為代表的西方哲學進行融合、融通的可能性、能動性,比如學者對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研究、“新儒家”對西方哲學(如牟宗三對于康德哲學)的融通等,由此形成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研究的一個新維度,即在實際上不可能脫離對西方哲學形態,尤其是不可能脫離對“是論”或“存在論”的觀照。

注釋

[1]﹙明﹚王守仁:《傳習錄上》,《王陽明全集》。

[2]《左傳·僖公十三年》,阮刻《十三經注疏》本,北京,中華書局,1980影印版。

[3]《國語·越語下》。

[4]《左傳·哀公十一年》。

[5]《國語·晉語》。

[6]《國語·晉語》。

[7]具體參見《道德經》的第一章、第二章、第十五章、第二十五章。這些章節的相關論述,已經在根本上形成了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中的“世界模式”理論,具體參見本書的第二章。

[8]《易傳·系辭上》。

[9]《易傳·系辭上》。

[10]《禮記·中庸》,阮刻《十三經注疏》本,北京,中華書局,1980影印版。

[11]《禮記·中庸》,阮刻《十三經注疏》本,北京,中華書局,1980影印版。

[12]﹙宋﹚朱熹:《中庸章句》,《四書章句集注》,北京,中華書局,1983,第17頁。

[13]主要表現為對“兩個世界”的基本特征以及詮釋性、象征性方法的認可。具體可參見本書第二章、第六章的相關內容。

[14]以最為重要的領域而言,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主要呈現出三重理論形態,即研究現實存在的“可道”形態、研究最終超越性的“常道”形態和研究現實存在與最終超越性相統一的“道德”形態。具體參見本書的第三、四、五章相關內容。

[15]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具有多種研究方法,如知識論方法、詮釋學方法、象征性方法等。參見本書的第五章第四節、第六章第一、二、四節的內容。

[16]在近代,具體說是從20世紀的20年代和30年代開始,中國哲學界著重引進和介紹西方哲學的主要流派以促進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研究;到20世紀30年代末和40年代初,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研究逐漸地走上了一條成熟的道路,其標志是一些哲學家吸納百川,融會貫通了中國傳統哲學和西方哲學,創建了自己的本體論哲學思想體系,其中影響較大且有自己體系的哲學家當推熊十力、馮友蘭、金岳霖和馮契等人,創作出大量重要成果,如熊十力的《新唯識論》、馮友蘭的“貞元六書”、金岳霖的《論道》、馮契的“智慧說三篇”等,代表了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研究的重要成就。作為本體論領域的哲學家,他們不僅沿用中國傳統本體論研究方法,又在不同程度上借鑒和融合了西方哲學,成為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研究領域一道引人注目的景觀。

第三節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與“是論”或“存在論”(Ontology)

上文曾提及,在現代漢語中,“本體論”多是指對“Ontology”的翻譯;而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的基本概念是“道”,對“道”的研究是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的基本問題。那么,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即“道論”形態與西方傳統哲學的“是論”或“存在論”形態有何相似與不同?二者能否在理論形態上統一呢?

一種觀點簡單地認為,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與西方傳統哲學的“是論”或“存在論”二者的研究領域完全不同,理論性質也相異,所以沒有任何理論形態上的一致性和可比較性[1]。但是,對于同樣探尋世界根本性或統一性的哲學理論,其存在的情況也許是,在各自的出發點或關注的視域上存在差異,而未必在所有方面都截然不同。尋求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與西方傳統哲學“是論”或“存在論”之間的區別或聯系,這是一個有待考察的重要問題。

從西方傳統哲學史的角度看,“Ontology”(“是論”或“存在論”)一詞,是由17世紀的德國經院學者郭克蘭紐(Goclenius,1547~1628)首先使用的。此詞由“Ont”加上表示“學問”、“學說”的詞綴——“ology”構成,即關于“Ont”的學問?!癘nt”源于希臘文,相當于英文中的“Being”,也就是巴門尼德所言的“是”或“存在”。對于“是”或“存在”的研究,在西方哲學史上有著深厚的基礎和長遠的淵源。

從古希臘米利都學派開始,西方哲學家就致力于在知性的視域探索組成世界萬物存在的最基本的元素,即“本原”或“始基”(Substratum)。對“本原”或“始基”的研究成為“是論”或“存在論”(Ontology)研究的先聲,這是西方哲學史的一個重要開端。巴門尼德(Parmenides)無疑是這一領域的奠基者,他率先提出“只有存在者存在”的理論:

來吧,我告訴你,只有哪些途徑是可以設想的。第一條是:存在者是存在的,它不可能不存在。這是確信的路徑,因為它遵循真理。另一條是:存在者不存在,這個不存在必然存在。走這條路,我告訴你,是什么都學不到的。因為不存在者你是既不能認識(這當然辦不到),也不能說出的。[2]

這是對西方哲學具有重要意義的關于“是”或“存在”(Being)理論的開端。當巴門尼德說“只有存在者存在”的時候,其為西方哲學指出了一條思維的路徑,即人類只能研究“是”或“存在”,而不能研究不存在(Non—Being)。因為,“是”或“存在”表達了確定性或必然性的認識;相反,不存在由于在知性中表達不出任何的確定性或必然性,所以其處于人的認識之外。

這里,巴門尼德揭示出人類所具有確定性或必然性認識的對象,是“是”或“存在”,而不是“不存在”。這一思路,對西方哲學的影響,尤其是對柏拉圖(Plato)的影響,是至關重要的。比如,在柏拉圖的“理念論”中,作為世界之根本的“理念”(Idea),其無疑表達是對“是”或“存在”探尋的結果,而不是“不存在”,后者明顯被排除在“理念”世界之外。

由巴門尼德、柏拉圖所指出的對“是”或“存在”探索的哲學路向,對于西方傳統哲學及其發展具有決定性意義。從而,“是論”或“存在論”成為西方傳統哲學的主流形態,柏拉圖主義也因此而成為最具影響力和決定性的西方哲學形態之一。

那么,“是論”或“存在論”是如何確定其研究對象呢?從詞源上看,“Ontology”的內涵首先與“Ont”或“Being”相聯系。“Ont”或“Being”在語言學中是系詞,即沒有任何具體的規定性,而是連接主詞與謂詞,表示二者的關系,其指向的是事物的性質、狀態、特征等規定。正由于“Ont”或“Being”的這種系詞特點的存在,反映出一種可能性,即雖沒有任何具體的規定性,但又蘊含著可能的任何規定,從而其內在地蘊含有一種普遍性意義。當西方傳統哲學家們發現“Ont”或“Being”的這一特點之后,將其規定為哲學概念,從而產生出“是論”或“存在論”。

在西方傳統哲學中,“是論”或“存在論”所指向的研究對象以存在(Existence)、本質(Essence)等問題為實質內容,如亞里士多德(Aristotle)在《形而上學》中將哲學的任務規定為“研究作為存在的存在(Being as Being)”[3],以區別于物理學、心理學、自然神學、宇宙論等具體學科和特殊形態的形而上學,其實質是揭示事物的實體(Substance),即某物之所以為某物的根本規定(Which Indicates the Substance of the Thing)[4]。這里的實體與本質是同義語,其與感覺(Sense)、現象(Phenomenon)相對應,本義是指在可感現象背后、引起此現象但不具有可感現象屬性、被認為是唯一實在的那種東西。

可見,在西方哲學中,“是論”或“存在論”并非以宇宙、萬物的根本、根源、本然、應然的存在樣態為研究對象和目的,而是研究、探索事物現象的本質、實體、存在,即一般概念、概念之間的邏輯關系和反映概念間關系的命題,因而指向了事物的一般性、普遍性并先于經驗事實的原理[5]。

從嚴格意義上看,中國傳統哲學中的“本體論”與西方傳統哲學的“是論”或“存在論”所指向的研究對象和表現出的理論形態具有各自的內容。在中國傳統哲學中,“本體論”并不專門以存在、本質、實體等問題為研究對象,而是指向探索事物的根本、根源、依據、標準,并以之揭示出事物的本來、本然或應然樣態的存在,如王陽明說:“心之本體即是天理”[6]、“至善者,心之本體”[7]。這里的“本體”均是本然、應然之義,其指向宇宙、萬物本來、應當的存在樣態,當然其內在地含有宇宙、萬物的本源之義,但不專指宇宙、萬物的本源。如張岱年說:“在宋明道學中,所謂體或本體,亦非專指宇宙之最究竟者。”[8]

為什么中國傳統哲學沒有產生出“是論”或“存在論”?一種觀點認為,由于在中國漢語文字中,沒有“Being”這樣的系詞[9],由此決定了中國傳統哲學無法產生“是論”或“存在論”的形態。但從根本上看,起決定作用的似乎不簡單地是一個語言學問題,而是由中西方哲學的研究思路的差異所致。具體言之,中國傳統哲學由于重視對宇宙萬物的本來、本然或應然樣態的存在及其意義的研究,這決定了其研究是一種“本體論”形態;而西方傳統哲學則明顯關注對象的存在、本質、實體等問題,這就最終指向對事物的普遍性存在的探索和研究,從而產生出“是論”或“存在論”形態。正因二者研究思路不同,所以,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與西方傳統哲學“是論”或“存在論”頗有差異。仔細考察二者的差異,其主要體現于以下方面:

首先,二者在表現形式方面不同。中國傳統哲學的本體論沒有嚴格的表現形式上的要求,其表現形式既可能是具體的存在形態,也可能是抽象的存在形態。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具有各種表現形式,比如,“道”、“理”、“性”、“心”、“氣”、“陰”、“陽”、“太極”、“太虛”、“無”、“有”、“虛”、“空”,甚至“山”、“水”、“雷”、“澤”等均可以表達本體,但有一個總體的要求,即這些概念無論采用什么樣的形式或表現,本體卻是嚴格意義上的一個基本的和最終的存在;而“是論”或“存在論”則不同,從形式上看,“Being”具有嚴格和統一的形式,即它是用語法中的系詞形式而成為普遍性的范疇。它的形式是固定的,但其實質是抽象的,它沒有任何具體的規定性,而僅僅是一種可能性,但這種可能性同時又含有規定性,因而又是一種必然性。中國傳統哲學的本體概念如“道”或“理”,雖然表面上似乎包含著形式和限定,但其并不具有嚴格的固定功能(尤其不具有系詞功能),所以沒有如“是論”或“存在論”一樣具有嚴格和固定的形式。

其次,二者在研究方法上不同。西方傳統哲學的“是論”或“存在論”在研究方法上傾向于邏輯的運用。這里的“邏輯”主要是指思辨理性或者純粹思維,這是西方傳統哲學“是論”或“存在論”普遍采用的一種方法,是由其追求所研究對象的確定性、實在性、一般性、普遍性決定的。而在中國傳統哲學中,本體論則不完全局限于思辨理性或者純粹思維,它在更廣闊的層面上,運用各種研究方法,其既有理性的思辨,也有感性的直覺、情感的審視、價值的判斷、超越的感應等,但又不局限于任何一個方面,總體上呈現出各種方法綜合運用的特點,從而在方法上體現出“通”的品格[10]。由此“通”的品格,中國傳統哲學本體論的研究思路,總體上傾向于根源性或根本性、整全性或大全性,與西方哲學傾向于分析性或思辨性有很大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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