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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是上帝的鐵錘!

我跟著約翰·羅斯頓爵士拐進了維果大街——這知名的貴族聚居區(qū)。路過一道又一道昏暗的入口,在一條寂寥的小街盡頭,我的新朋友推開了一扇門。他按下開關(guān),一連串燈泡在斑駁的光影中閃爍,一股淡紅色的光芒浸透了寬敞的房間。我站在門口打量著四周。一眼望去,極致的舒適和典雅中流露出英武的男性氣魄。每一處盡顯主人奢豪品味的角落都漫不經(jīng)心地透露著單身漢的邋遢痕跡。從東方集市上買來的珍貴皮毛和稀奇玩意兒散落一地。墻上的畫作和印刷圖片密密麻麻:拳擊手、芭蕾舞女郎和賽馬的素描交織著悅目的弗拉戈納爾 弗拉戈納爾:讓-奧諾雷·弗拉戈納爾,法國羅可可時代最后一位重要代表畫家。在法國國王路易十五成為其雇主前,作品多以宗教、古典故事為主題。但之后,為滿足國王對享樂的追求,轉(zhuǎn)以奢侈、享樂和情欲為主題。代表作有《秋千》。(譯注) 、尚武的吉拉德特吉拉德特:尤金·吉拉德特,19世紀(jì)法國畫家,曾旅居北非阿爾及利亞、埃及等國。畫風(fēng)受到東方藝術(shù)影響,主題多為游牧、沙漠等。(譯注) 和如夢如幻的特納特納:約瑟夫·瑪羅德·威廉·透納,18世紀(jì)英國浪漫主義風(fēng)景畫家、水彩畫家和版畫家。 (譯注) ,就連我這樣的門外漢也能看出它們是價值連城的瑰寶。但看到零落于玲瓏飾品中的獎杯,我才猛然想起,約翰·羅斯頓爵士是他那一代最出色的運動健將之一。壁爐上,一柄深藍色的船槳斜跨在櫻桃紅的另一柄上,敘說著老牛津人和利安德利安德:希臘神話人物。后為某知名劃船俱樂部部名。(譯注) 后裔的傳奇;船翼和拳擊手套散布其間,每一件都是昔日主人載譽歸來的利器。世界各地的動物頭標(biāo)本精品連成了一道凸起的線條,像是華麗的墻裙。獵自拉多飛地拉多飛地:地區(qū)名,位于今日中非上尼羅河西岸, 以艾伯特—尼安扎湖為界。所謂飛地,是一種特殊的人文地理現(xiàn)象,指隸屬于某一行政區(qū)管轄但不與本區(qū)毗連的土地。(譯注)的珍稀白犀牛正撇著嘴傲視群雄。

一張路易十五樣式 路易十五樣式:法國洛可可式裝飾藝術(shù),最早可上溯至路易十五時期。風(fēng)格典雅,裝飾度極高,并力求與其他室內(nèi)陳設(shè)樣式相合。融匯東方風(fēng)情,用料包括異域木材和大理石。(譯注) 的方桌被擺在了華貴的紅地毯中央。這迷人的古董表面早已凈是杯印和雪茄頭褻瀆的痕跡。桌上立有一個銀色的煙草托盤和一個亮晃晃的盛酒器。主人一言不發(fā)地用連著(盛酒器的)虹吸管把酒倒進兩個高腳杯里。他指了指一把扶手椅,將我的飲料放在了椅子旁邊,又遞給我一根細長柔滑的哈瓦那哈瓦那:產(chǎn)自古巴首都及商業(yè)中心哈瓦那的高檔雪茄,以其無與倫比的精選煙葉和精心制作的煙心著稱。(譯注)。隨后,他在我對面坐下,毫不遮掩地用那對閃著奇特光輝的眼睛——那淺藍得同冰湖一般的寒冷雙眸——看了我許久。

透過雪茄薄薄的青煙,我觀察著這張在很多照片上都出現(xiàn)過的熟悉面孔——彎得厲害的鷹鉤鼻,滄桑深陷的兩頰,頭頂稀疏的紅發(fā),卷曲、剛烈的小胡子,還有鼓起的腮上細小、噴張的卷毛,看似拿破侖三世,又有幾分唐吉坷德,當(dāng)然更不缺英國鄉(xiāng)紳的熱心、警覺,對戶外運動和獵狗馬匹的熱愛。歷經(jīng)風(fēng)吹日曬,他的皮膚有如花盆的深紅。他有兩簇高聳的眉毛,硬朗的前額溝壑縱橫,簡直給他那本來就冰冷的雙眼又添了兇狠的神情。精瘦,但體格卻分外強壯——的確,他時常都能證明,英格蘭很少有人能像他這樣跋涉過千山萬水。他有六英尺多一點,不過那古怪的滾圓肩頭卻讓他看起來沒那么高大。大名鼎鼎的約翰·羅斯頓爵士現(xiàn)在正坐在我面前,狠命地吸著雪茄,久久地盯住我不放,一句話也不說,真讓我尷尬。

“行啊,”他終于開口,“年輕人,我的小伙計,我倆大功告成了?!保ㄋ幃惖陌l(fā)音讓“年輕人”和“我的小伙計”聽起來像是一個名詞。)“嗯哼,我倆,你和我,跨了一大步。我猜你剛進場那會兒腦子里絕對沒動過這個念想——對不對?”

“是沒想過。”

“我也一樣。從沒想過??涩F(xiàn)在呢,刀架在脖子上咯。嗨,我三周前才從烏干達回來,在蘇格蘭租了塊地兒,合同什么的都已經(jīng)簽了。不賴吧——是不?你怎么就想要插手這茬了?”

“因為這是我職業(yè)的一部分。我是《公報》的記者?!?/p>

“可不是嘛——你入伙的時候就說過了。順便問一句,你肯幫我個忙嗎?我有件小事相求?!?/p>

“樂意效勞。”

“你不介意冒險吧?”

“冒什么險?”

“巴靈杰——他就是要冒的險。你聽說過他吧?”

“沒有。”

“不至于吧,年輕人,你到底是打哪兒來的?約翰·巴靈杰爵士可是北方紳士里最厲害的運動員。我最多也只能在平地上贏過他,在跳高方面我就甘拜下風(fēng)了。哎,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已經(jīng)不訓(xùn)練了,酒喝得老兇——照他的話就是嚇?biāo)滥切┩涟?。打軸二 軸二:原文可能暗指約翰爵士發(fā)音不準(zhǔn),將周二的“Tuesday”發(fā)成“Toosday”,故將“周二”作此音變處理。(譯注)起,他有點精神錯亂了,天天鬼哭狼嚎。他就住我樓上。醫(yī)生說要是再不給他灌點湯水,那老兄恐怕就要掛了。不過鑒于他躺在床上,被罩上還撂了把左輪,見人近身就發(fā)誓要讓他吃滿六個槍子兒,仆人們都差不多歇菜了。他是條硬漢,還百發(fā)百中,但咱們總不能讓一位全國級冠軍就這么個死法吧——是不?”

“那您打算要怎么做?”我問道。

“依我的想法呢,你我可以雷厲風(fēng)行一把。他搞不好正在打盹兒,情況再壞,他最多也只能和我倆中的一個周旋,然后另一個人就能逮住他。要是能用被子捆住他那倆胳膊,再叫來一只洗胃管,就可以給這老伙計送一頓救命的晚餐?!?/p>

這可真是件從天而降的要命苦差。我自視算不上特別勇敢的人。我那愛爾蘭式的胡思亂想更是讓這未知的恐懼有增無減。但從小到大,我都對懦弱深惡痛絕,生怕烙上這樣的恥辱。要是有人質(zhì)疑我的膽量,我就敢像歷史書里的匈牙利人那樣縱身躍下懸崖。不過倒不是出于勇氣,而是受自尊和惶恐的驅(qū)使。所以盡管我腦子里全是樓上那廝張牙舞爪的醉樣,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犯怵,我還是整裝待發(fā),故作鎮(zhèn)定地答應(yīng)了他。羅斯頓爵士還在警告我各種可能的風(fēng)險,我反而更加蠢蠢欲動了。

“光講也無濟于事?!蔽艺f,“來吧。”

我倆都站起身來。他詭異地咯咯笑了幾聲,捶捶我的胸膛,最后把我推回了椅子上。

“行啦,我的小鬼——我看你行?!彼f道。我詫異地望著他。

“我自個兒今早就見過杰克·巴靈杰了。他把我的袍子睡衣下擺打穿了孔,但愿他老人家那虛弱的大手沒大礙。他這周都會消停的。小伙子,你不介意吧?我倆現(xiàn)在上了一條船。南美這次探險對我來說至關(guān)重要。要是有同伴,我得要一個能照應(yīng)的。所以我就試了試你,依我看你還真不簡單。你知道,全都得指靠我倆了,薩姆瑞老爺子一上路就得尿褲子。再多問一句,你難不成就是那個要代表愛爾蘭橄欖球隊參賽的馬龍?”

“也就只算替補而已吧。”

“我記得你。哎呀,對里士滿里士滿:英國北約克郡集鎮(zhèn),位于斯韋爾河畔,為里士滿區(qū)的行政中心所在地。傳統(tǒng)上,英國每個區(qū)都會有以當(dāng)?shù)爻鞘忻拈蠙烨蜿?。(譯注) 那場我去看了——我在整個賽季里看過最出彩的跑球非你那次莫屬。我要是有時間,橄欖球賽可是一場不落,因為那絕對是當(dāng)今最有男子氣概的比賽了。嘿,我請你來也不是為了光聊體育。我們得把正事兒給敲定了。這些是《時報》首頁上登出的所有航線。下周三有一艘去帕拉帕拉:巴西北部的一個州,首府貝倫。(譯注)的船,要是你和教授(指薩姆瑞)安排得過來,我們就乘這艘——怎么樣?不錯,我和他商量一下。你的行頭怎么搞定?”

“我的報社會負責(zé)?!?/p>

“會射擊嗎?”

“大概也就地區(qū)一般標(biāo)準(zhǔn)?!?/p>

“老天爺!差成這樣?你們這幫年輕人學(xué)什么也不愿學(xué)打槍。你們吶,凈是些不帶刺的蜜蜂,光知道圍著蜂巢轉(zhuǎn),等哪天有人來偷蜜,就全傻眼了。但到了南美,你就得時刻準(zhǔn)備扣動扳機了。除非那教授是個瘋子,或者是個扯謊精,否則我們回來之前一定會大開眼界。有槍嗎你?”

他走到一個橡木壁櫥前。壁櫥一開,我瞥見了好幾排一般高的圓筒在閃閃放光,像是管風(fēng)琴的長管。

“讓我看看能從彈藥庫里撥點什么給你。”他說。

他將精致的來福槍依次擺出,每上膛一次就伴隨著一陣清脆的哐啷聲。接著他又拍拍它們,放回架子上,溫柔得跟撫弄愛子的慈母一樣。

“這把是布蘭德557,軸絲系列。”他告訴我,“我用它逮到了頭大家伙?!彼а勖榱嗣槟穷^白犀牛。它要是再前進十碼碼:一碼約合0.91米。(譯注),那就得是我成為它的展覽品了。

‘那顆錐形的子彈載著他唯一的機會,

是他成為強者的希望。’

但愿你聽過詩人戈登戈登:指亞當(dāng)·林賽·戈登,19世紀(jì)澳大利亞詩人、政治家和賽馬騎師。他的半身像于1934年被安置在威敏寺的詩人角。(譯注)的大名,他馬術(shù)槍法無不精通,還為它們歌功頌德。看看這把好什物,型號470,望遠鏡射程,雙操縱桿,近距離精確到三尺五。三年前,我正是靠它和秘魯?shù)呐溩又苄?。不瞞你說,雖然你在什么名人錄里找不著我,但在那些地方我可是被稱作‘上帝的鐵錘’。年輕人,有些時候每個人都必須為了人類的權(quán)益和正義挺身而出,不然你就再也沒法問心無愧了。所以我自個兒打響了一場戰(zhàn)役,以我的名義,由我發(fā)動,由我終結(jié)。(這槍上)每一處刻痕都對應(yīng)一個弒奴兇手——挺長一排的是吧?這道大的是佩德羅·洛佩茲,他們的頭領(lǐng),我在普特馬約河的水溝里宰了他。嘿,這個你可以派上用場?!彼贸隽艘话哑恋膩砀#Х壬豌y色相間?!按蚰サ煤芄饣?,視線精準(zhǔn),彈夾里能裝五發(fā)子兒。性命交給它保管錯不了?!彼f了過來,關(guān)上他的橡木櫥。”

“還有一件事,”他坐回椅子上又說道,“你跟這個査令格教授熟絡(luò)嗎?”

“我今天才跟他見面?!?/p>

“嗯,我之前也沒見過他。我倆接手了一個陌生人委托的秘密之旅,還真有意思。那老東西看起來挺清高。他那些個科學(xué)同僚們好像也愛排擠他。你怎么就有興趣參和這事了?”

我簡短地說了說早上的經(jīng)歷。他聽得很仔細,隨后拿出一張南美地圖,鋪在桌子上。

“我相信他告訴你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彼J(rèn)真地說道,“聽好,我這么說是有原因的。我熱愛南美,如果你從達里恩 達里恩:南美巴拿馬的一個省,位于該國東部,面向太平洋巴拿馬灣。(譯注) 取道去火地群島火地島:南美洲最南端的島嶼群,由主島大火地島及周邊小島組成。1520年,麥哲倫在其環(huán)球航行中發(fā)現(xiàn)該群島,他看見島上的印第安人燃起了許多煙柱,于是將該群島命名為火地群島。(譯注) ,就能看到地球上最壯麗富饒的寶地。人們對它了解甚少,預(yù)料不到它以后會是什么樣。我把那一塊兒游了個遍,過了兩個旱季,我之前告訴你的、和奴隸主的血戰(zhàn)就發(fā)生在那個時候。在那里我也聽到了類似的謠言——印第安人的傳說云云,但那背后肯定另有蹊蹺。你越是了解那個國度,年輕人,就越會相信那兒無奇不有——一切皆有可能。當(dāng)?shù)厝艘姓桃恍┆M窄的水道交通往來,水路之外就是一片未知。馬托格羅索馬托格羅索:巴西西部的一個州,首府庫亞巴。(譯注)——”他的煙掃向地圖的一側(cè)——“或者說在這三國的交界處,什么奇觀都不會讓我大驚小怪。就像今晚那家伙說的,一條五萬里長的流域穿過一塊跟大小跟歐洲差不多的森林,你我的距離就跟蘇格蘭和君士坦丁堡那么遠,但卻還是在同一片巴西雨林之下,人類不過就是在那片迷宮里小打小鬧了一下。那里的河流落差足有四十英尺,半個國家都是一汪沼澤,根本沒法穿越。這樣的地域里發(fā)生些新奇的事兒怎么會沒有可能?我們?yōu)槭裁淳筒荒艹蔀殚_拓者?再說,”他補充道,古怪、干瘦的臉容光煥發(fā),“每走一步都是冒險。我就像是一只舊高爾夫球——表面的白漆早就磨光了。生活打擊我,但已經(jīng)留不下印跡。不過小伙子,歷險卻是生命的興奮劑,讓生活又有了意義。我們都過得太舒服、太乏味。還不如讓我去那遼闊的荒地和曠野,攥著一把槍,追尋有價值的發(fā)現(xiàn)。我打過仗,賽過馬,開過飛機,可獵怪獸還真是全新的體驗,跟龍蝦大餐的美夢一樣?!毕氲竭@一切,他笑得歡天喜地。

也許我和我的新朋友待得有些久了,但畢竟他日后會成為我的長期伙伴,我最好還是在第一次見面時先順著他那少有的脾氣和乖張想法,外加語言上的小把戲。最后,我只得以開會為由向他告辭。他還在一邊給最心愛的來福槍鎖上油,一邊樂顛顛地憧憬著我們即將揭幕的旅程,就讓他沉浸在自己夢幻的喜悅中吧。我很清楚,在如此千鈞一發(fā)的時刻,恐怕踏破鐵鞋,也找不出像麥克阿登那樣冷靜的頭腦和勇敢的心靈來跟我分享一切了。

那晚,經(jīng)過一整天的奇妙際遇,我和我的新聞編輯留到了深夜,我全盤托出。事關(guān)重大,他決定明天一早就在主編喬治·伯曼還未注意前就向他提起。按商定,我會把整個冒險經(jīng)過寫成一封封信件,寄給麥克阿登。由于査令格教授尚未提供探索未知領(lǐng)地的指示,能否出版還不明了,我們會依據(jù)他的意見,由《公報》在收到信件后或整理,或待到日后發(fā)表。當(dāng)我們?nèi)ル姡肆罡瘢r,得到的除了對報社的嚴(yán)厲抨擊外,再無半點訊息了。最后他又說,如果我們告訴他船只的信息,他會考慮在開船前把路線交給我們。我們的第二次電話也無疾而終,他哀怨的妻子哭訴他正大發(fā)雷霆,希望我們別再把局面攪得更糟。晚些時候的第三次電話引爆了炸彈,總機之后發(fā)信告知査令格教授的線路已遭毀壞。自那以后,我們也就不再嘗試和他聯(lián)絡(luò)了。

耐心的讀者們,我能告訴你們的也只有這么多了。從現(xiàn)在開始(如果你們真能看到這些不間斷的敘述的話),我的經(jīng)歷只能通過報社來發(fā)表。我會把史上最令人驚嘆的壯舉經(jīng)過交到編輯手上。即便我沒能重返英格蘭,這次征程還是會被記錄下來。這最后幾句是我在弗朗西斯卡號輪船的等候廳里寫下的,駕駛員會把它們帶回,由麥克阿登先生保管。在我合上筆記本前,讓我畫下最后一幅圖吧——這是我心底對故鄉(xiāng)的最后回憶:晚春霧蒙蒙的清晨濕氣環(huán)繞;冷冷的雨滴滴答答。巨輪旗幟飛揚,三個亮晶晶的人影身披膠皮雨衣,正沿著碼頭走向登船橋。走在我們仨前面的是個搬運工,推著堆滿箱包紙盒和彈藥桶的小車。高個子的薩姆瑞教授側(cè)影陰郁。他低著頭慢吞吞地挪步,好像異常委屈似的。約翰·羅斯頓爵士足下生風(fēng),一張被鴨舌帽和圍巾包裹的瘦臉熠熠生輝。而我呢,從神情就能看出我也樂得能把吵吵嚷嚷的行前準(zhǔn)備和離愁別緒拋到腦后。當(dāng)我們靠近巨輪時,一聲大喊突然從后邊傳來,是査令格教授。他承諾要給我們送行。他面紅耳赤、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追上了我們。

“不用道謝?!彼f,“我沒有登船的意思。我只是叮囑你們幾句,給你們些指示。我請求諸位不要覺得這次冒險是我虧欠了大家。你們大可放心,我根本不在意你們怎么想。任何不著邊際的個人恩惠我也一概不接受。事實就是事實,不管你們的報告寫成什么樣,也沒法篡改,盡管那么做會挑逗一干無能之輩的神經(jīng)和獵奇心理。我給你們的路線和指示已經(jīng)放在這個信封里了。你們到達亞馬遜流域后,在一個叫做馬瑙的小鎮(zhèn)打開,但必須得等到封皮上的規(guī)定時間和日期方可,記住了嗎?我衷心希望諸位能夠嚴(yán)守我的條件。馬龍先生,由于你此次旅行的目的就是揭示事實,我不會限制你通信的內(nèi)容。但你不得透露任何具體地點的信息,在你返回之前也不可以有任何出版。再見了,先生們。各位的舉動讓我對你們不幸歸屬的職業(yè)有了些許好感。再見,約翰爵士。在我看來科學(xué)對你還是本未拆封的書;但你也許可以好好慶祝你翹首以待的狩獵機會。還有薩姆瑞教授,再見了。你要是還能自我飛躍,重回倫敦的時候一定能更上一層樓。當(dāng)然老實說,我可不信。

說完,他一轉(zhuǎn)身。一分鐘后,我站在甲板上,看到他那矮墩的身影在遠處攢動,正往火車的方向走。好吧,現(xiàn)在我們駛?cè)肓撕{。最后的鐘聲鳴起,對船長告別。愿主庇護我們身后的一切,保佑我們安全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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