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星追逐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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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在這一章里,約翰·普若思履行了一項令人愉快的職責,然后回到了他的花園。
沒有任何理由向讀者隱瞞,這個奇特的故事發生在美利堅合眾國弗吉尼亞州的一座城市里。如果大家愿意,我們暫且把這個城市稱為韋斯頓,并把它置于波托馬克河右岸東區。不過如果要進一步指明這個市鎮的坐標,那就沒有必要了,因為,即使在該國最詳盡的地圖上,也是找不到它的。
那一年3月12日的上午,在某時某刻碰巧經過艾克塞特街的韋斯頓居民們,可以看見一位氣度不凡的騎士縱馬一路小跑,馳上一條坡度極大的馬路,然后又飛奔而下,最后在靠近市中心的憲法廣場停了下來。
這位騎士是個典型的美國佬,卻絲毫不減他那獨特的氣質:年齡應該不到三十,中等偏高身材,體格優美健壯,面容端正,棕色的頭發,栗色的胡子,胡子尖延長了臉龐,嘴唇上下刮得干干凈凈。他身披一件寬大的外衣,一直覆蓋到雙腿,并罩住了馬屁股,顯出一個圓形的輪廓。他靈巧而又果斷地使喚著他那敏捷的坐騎。他的姿態處處顯現出一種果斷、堅決,而又率性而為的特質。他決不是那種在欲望、恐懼之間舉棋不定的優柔寡斷之人。不過,如果細心觀察,你會發現他那冷漠的外表并沒能完全掩蓋住天生的急躁。
這位騎士為什么會出現在這樣一個誰也不認識他、誰也沒見過他的城市呢?他是偶然路過還是打算在此小住?如果是后一種情形,那么他要找旅館的話,一定夠他挑的了。在這方面,韋斯頓可是數一數二的。在美國或其他國家任何地方,旅客不可能享受到比這里更熱情的接待,更周到的服務,更優質的菜肴,還有更舒適的設備和低廉的價格了。一個有著這么多好處的地方,地圖上竟標得這么粗略,實在令人遺憾。
不!這個外地人一點也不像要在韋斯頓逗留。那些旅館主人的殷勤微笑對他似乎沒有任何作用。他掛著一副心不在焉的冷漠表情,沿著中央有個巨大土臺的憲法廣場周圍的便道前行,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引起了公眾的好奇心。
然而天知道,公眾的好奇心到了什么樣的地步!這位騎士剛一出現,站在門口的老板和伙計們就已經交頭接耳地攀談起來。
“他從哪邊來的?”
“從艾克塞特街那邊。”
“他從什么地方來的?”
“據說是從威爾科克斯鎮來的。”
“他已騎著馬在廣場轉悠了半個鐘頭了。”
“可能是在等人。”
“很可能。甚至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呢。”
“他一直朝艾克塞特街那邊張望。”
“那人要從那邊過來。”
“啊!那人……男的還是女的?”
“呵……他可真是風度翩翩啊!……”
“那么他是與人有約啰。”
“沒錯。一定是約會。不過不是你想的那種約會。”
“你怎么知道的?”
“這個外地人在約翰·普若思先生門前停留了三次……”
“可約翰·普若思先生是韋斯頓的法官……”
“那說明這個人是來打官司的?”
“而且他的對手遲到了。”
“有道理。”
“好啊!普若思法官會輕而易舉地讓他們言歸于好。”
“他是個聰明的人。”
“也是個正直的人。”
確實,有可能這就是這位騎士來到韋斯頓的真正緣由。他的確在約翰·普若思先生家門前停下來好幾次,不過沒有下馬。他看看門、窗,然后一動不動地,似乎在等什么人出來,直到他的馬焦躁得踢蹬起來,催促他動身離開。
然而,這一回,就在他再次停留時,房門打開了。有人出現在通往人行道的小臺階的平臺上。
外地人一看到他出現立刻就問:
“想必您就是約翰·普若思先生吧?”他抬了抬帽子。
“正是本人。”法官回答說。
“我有個簡單的問題要問您,您只需回答是或不是便可。”
“請問吧,先生。”
“今天上午,有沒有人來此處找過塞斯·斯坦福先生?”
“就我所知,沒有。”
“謝謝。”
說完這句,騎士又抬了抬帽子,松開韁繩,縱馬奔上了艾克塞特街。
現在,大家一致同意,這位外地人來找約翰·普若思先生是毫無疑問的了。聽他提問的方式,想必他就是塞斯·斯坦福本人,比對方早到了一步前來赴約。然而,另一個同樣激動人心的問題又來了:既然上述提到的約會時間已過,那么這位陌生的騎士會不會很快就離開這里不再回來了呢?
不用費力便能猜到,大家對于這個外地人的去留問題很快就打起賭來了:別忘了我們可是身處美洲,這里有天底下最好賭的人們。
旅館的伙計們和聚集在廣場的好事者們押了些半美元甚至只是五六美分的賭注,不會更多。輸家會毫不含糊地掏腰包,至于贏家,當然是理直氣壯地拿錢,因為他們都是愿賭服輸的君子。
至于約翰·普若思法官,他只是目送騎士往威爾科克斯鎮方向遠去。這位約翰·普若思法官是個哲學家,一位賢明的司法者,他凝聚了五十年的智慧與賢達,雖然年僅半個世紀——可以說自出生起他便已經是哲學家和賢人。還應加上一點,作為一個獨身者——這是他的明智的不容置疑的明證,他的一生從未被任何憂慮侵擾過,而這,大家一定不會反對,大大有助于他的哲學實踐。他出生在韋斯頓,甚至是最青春年少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或很少離開過這里。轄區的居民都對他又敬又愛,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沒有任何野心。
他為人相當正直。對于別人的缺點,甚至錯誤,總是顯得極為寬容。把提交到他面前的事務解決妥當、讓那些來到他那簡陋法庭的人們言歸于好、磨圓棱角、化解爭端、緩和任何社會秩序——不管這個秩序有多么完善——所固有的沖突:他就是這樣理解自己的使命的。
約翰·普若思生活相當寬裕。履行法官的職責對他來說只是興趣。他從未想過要在這個領域步步高升。他喜愛清靜,也樂于讓別人安寧。他把所有人都看作生活的鄰居,大家和睦相處不亦樂乎。他一向早起早睡。他有時讀讀自己喜愛的幾個舊大陸或新大陸的作家的作品,但是報紙他只看一份——《韋斯頓郵報》,那是本城最正派、最誠實的報紙,登的廣告文字比政治內容要多。他每天散步一兩個鐘頭。在此期間,總會有人向他脫帽致敬以至用舊了帽子,而他自己也每隔三個月就得換一頂。除了散步和工作,他最大的愛好便是清靜悠閑地待在自家花園里照料花朵。而花兒們為了報答他的悉心呵護,總會慷慨地報以鮮艷的色彩、甜美的芬芳,令他賞心悅目。
當我們用這么幾筆勾勒出約翰·普若思的性格,對于他的形象有個真切的了解之后,我們就能明白何以這個法官并未對外地人的問題特別關注。倘若這個外地人并未與屋主直接對話,而是向老用人凱特發問,那么她很有可能會想打聽更多情況。她很可能會問清楚那個塞斯·斯坦福是什么人,萬一有人來打聽他,該如何作答。那可敬的凱特也許還會很樂意知道那外地人會不會在上午或下午某個時候,再回到約翰·普若思家來。
約翰·普若思先生可不會容許自己有那樣的好奇心和不得體的舉動。這在他的女用人身上還可以原諒,況且她還是女性。不,約翰·普若思先生甚至沒有意識到這位外地人的到達、出現和離開已經引起廣場上閑逛之人的注目。關上門之后,他便回到花園,給他的那些玫瑰、鳶尾、天竺葵、木犀澆水去了。
好奇的人們卻一點沒有以他為榜樣,繼續在一邊觀望著。
此時,騎士已經到達艾克塞特街的另一端,城西最高的地方。當到達由這條路與韋斯頓市中心相連的威爾科克斯市郊時,他勒住馬,卻沒有下來,只往周圍四處張望。
從這里,他的視野可以觸及到一里開外的地方。而順著蜿蜒下滑的馬路,甚至可以看到三里之外的斯蒂爾鎮。在波托馬克河的對岸,隱約可見鐘樓的側影。他的目光徒勞地在馬路上搜尋,似乎沒找到他想要尋找的東西。無意識的焦慮舉動感染了他的馬,以致他不得不平息它的踢蹬。
十分鐘過去了。騎士小步跑回艾克塞特街,第五次往廣場方向奔來。
“不管怎樣,”他看了看表,自言自語地說,“她并沒有遲到,我們約好十點零七分,而現在剛剛九點半。她來的斯蒂爾鎮和我來的布里爾,與韋斯頓的距離是一樣的,這段路不到二十分鐘就可以跑完……路面很好,空氣干爽,也沒聽說橋被河流的漲水沖垮了……所以一路不會有什么阻礙……在這種情形下,如果她爽約,那她是存心的……可是,所謂精確,就是準時到達,而不是過早露面……事實上,不精確的是我,我先到的時間已經超出了一個有條理之人應有的限度……當然,就算沒有任何其他感情因素,出于禮貌,我也應該先到的!”
外地人一邊順艾克塞特街而下,一邊這樣自言自語著,直到馬蹄再次踏上了廣場的碎石路面,他才停止自己的獨白。
顯然,打賭他會回來的那些人贏了,所以,當外地人一路經過那些旅館時,他們都對他擺出了笑臉,而那些輸家則只好聳聳肩作為迎接。
終于,市政廳的鐘敲響了十點。外地人勒住馬,數過這十下鐘聲,便從兜里掏出自己的表對照了一下,確定兩個時間完全吻合。
再過七分鐘,約會時間就要到了,就要過了。
塞斯·斯坦福回到艾克塞特街路口。很明顯,無論是他的坐騎還是他,都有些待不住了。
這時街上已經熱鬧了起來。對于那些上坡的人,塞斯·斯坦福絲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往下走的人身上。一有人在坡頂出現,他的眼睛就盯住了他們。艾克塞特街很長,行人需要十幾分鐘才能走完。可是如果開著車子或騎著馬小跑,就只需三四分鐘。
不過,我們的騎士和步行者可沒什么關系。他甚至看都不看他們。即使最親密的友人步行從他身邊經過,他也不會察覺吧。他等的人不是坐車就是騎馬來的。
她會準時到嗎?只剩三分鐘了,這段時間剛夠用來走完艾克塞特街。可是坡頂既沒有摩托車,也沒有自行車。如果有一輛時速八十公里的汽車此刻正駛來,那還可能在約會時間之前趕到。可是連一輛車子的蹤影都沒有。
塞斯·斯坦福往艾克塞特街投去最后一瞥,眼睛里掠過一絲閃電般的光芒,同時以堅定的語氣低聲說道:
“如果她十點零七分時還沒有到,我就不娶她了。”
正在此時,馬路上方響起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好像是對他這番宣言的回應似的,只見那牲口——一匹駿馬朝這邊飛奔而來。一位年輕的女士,優雅而嫻熟地駕馭著她的坐騎。行人們紛紛閃開讓出了一條道。毫無疑問,駿馬可以不受任何阻礙一路直奔廣場。
塞斯·斯坦福認出了他所等待的女子。于是臉上恢復了無動于衷的表情。他不說一句話,也不做任何手勢,只是調轉坐騎,不動聲色地回到法官門前。
這再一次引起了那些好奇的人們的興趣。他們紛紛圍攏過來。外地人卻渾然不覺。
幾秒鐘之后,女騎士來到了廣場。她的駿馬噴著白沫,在門前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外地人脫下帽子,說:
“向阿卡迪亞·沃克小姐致意……”
“向塞斯·斯坦福先生致意。”阿卡迪亞·沃克優雅地彎了彎身子,回答道。
讀者一定會相信,此時那些本地人一個個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對他們完全陌生的年輕男女,一邊相互說道:
“如果他們真是來打官司的,最好結果對他倆都有利。”
“普若思先生那么能干,一定會有好結果的。”
“如果他們兩個都沒結婚,那么這官司最好以一樁婚事告終。”這些人就是如此議論紛紛的。
可是,無論是塞斯·斯坦福,還是阿卡迪亞·沃克,都一點也不介意成為公眾好奇的對象,雖然這種好奇多少有些令人難堪。
塞斯·斯坦福正準備下馬敲開約翰·普若思先生的家門,此時門打開了。
約翰·普若思先生出現在門口。這一回,她的老用人凱特跟在他身后。
他們都聽到了家門口的馬蹄聲,所以一個離開花園,一個走出廚房,來看看發生了什么事。
于是,塞斯·斯坦福留在馬背上,對法官說:
“約翰·普若思法官先生,我是來自馬薩諸塞州波士頓市的塞斯·斯坦福。”
“認識您非常高興,塞斯·斯坦福先生!”
“這位是來自新澤西州特倫頓市的阿卡迪亞·沃克小姐。”
“阿卡迪亞·沃克小姐光臨寒舍,榮幸之至!”
約翰·普若思先生打量過那外地人之后,把注意力移到年輕女子身上。
阿卡迪亞·沃克小姐是位迷人的女子。如果我要對她來描繪幾筆,讀者想必會非常樂意。她年方二十四,淡藍色的眼睛,深栗色的頭發,臉色明艷動人,野外的空氣也未使她黯淡發黑,牙齒異常地潔白整齊,中等偏高身材,姿態動人,舉止優雅、嫵媚而又利索。
她穿著一身騎士服,隨著馬匹的動作優雅地變換著姿勢。此時她的馬正學著塞斯·斯坦福的馬的樣子又踢又蹬。她手上戴著精致的手套,擺弄著韁繩。內行人一眼便能看出這是一位矯捷的騎手。她渾身散發著一種出眾的氣質,一種說不出來的屬于合眾國上流社會——我們可稱之為美利堅貴族——的高貴氣派,如果這個字眼與新大陸居民的民主本能不相抵觸的話。
來自新澤西州的阿卡迪亞·沃克小姐,如今只有一些遠房親戚。她行動自由,經濟獨立,富有美國年輕人的冒險精神,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她在外旅行多年,已經游遍歐洲各國。她熟知巴黎、倫敦、柏林、維也納、羅馬的風土人情。她可以用法國人、英國人、德國人、意大利人的本國語言交談,談論自己在那些永無止境的旅行中的所見所聞。她是一個非常有教養的人,她那已經去世的監護人給她安排了相當完備而細致的教育。她在經營業務方面也不是外行。她在管理自己錢財的過程中,就表現出了對自己利益的出色意識。
剛才我們說的這些用在阿卡迪亞·沃克身上的描述,也能夠對稱地——就是這個詞——用于塞斯·斯坦福身上。他同樣自由、富有、喜歡旅行,游歷過世界各國,難得在家鄉波士頓待上幾天。冬天,他在舊大陸各大都市游覽做客,好幾次遇上這位愛冒險的同胞。夏天,他回到故地,和那些舉家出游的美國闊佬們前往海濱度假。在那里,他又再次邂逅了這位阿卡迪亞·沃克小姐。
共同的愛好使得這兩位勇敢的年輕人愈走愈近。好奇的人們,尤其是此時廣場上的那些好奇的女人,都覺得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確實,他們都酷愛旅行,總是急于趕到那些因發生了某些政治或軍事事件而引起關注的現場,他們怎么會不合拍呢?所以,當我們得知塞斯·斯坦福先生和阿卡迪亞·沃克小姐漸漸有了在一起的念頭時,一點也不會覺得驚訝。因為這樣絲毫不會改變他們的習慣。從此以后,他們將不再是兩艘齊頭并進的艦艇,而是一艘裝備更完善、更精良的環游地球的超級戰艦。
不!塞斯·斯坦福先生和阿卡迪亞·沃克小姐來到這座城市的法官家門前,絕不是為了打官司,也不是來討論或解決什么糾紛。不!他們各自在馬薩諸塞和新澤西有關權威部門辦完法律程序之后,約好了在這一天,3月12日的此時此刻,即十點零七分,在韋斯頓見面,以完成這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據愛好者們如是說。
如上所述,塞斯·斯坦福先生和阿卡迪亞·沃克小姐既已介紹完畢,約翰·普若思先生便只需問這兩位旅行者為什么會一起出現在他面前。
“塞斯·斯坦福先生希望成為阿卡迪亞·沃克小姐的丈夫。”其中一位答道。
“阿卡迪亞·沃克小姐希望成為塞斯·斯坦福先生的妻子。”另一位補充說。
法官鞠躬說道:
“很樂意為您效勞,塞斯·斯坦福先生。還有您,阿卡迪亞·沃克小姐。”
這一回,兩位年輕人鞠了鞠躬。
“你們希望婚禮什么時候進行?”普若思先生又問。
“立刻……如果您方便的話。”塞斯·斯坦福回答說。
“因為我一旦成為斯坦福夫人,就要馬上離開韋斯頓。”阿卡迪亞·沃克小姐聲明說。
約翰·普若思用態度表示,他以及全城居民,對于無法挽留這對此時此刻光臨本地的迷人伙伴多待些時間,感到多么的遺憾。
接著他又說:
“悉聽尊意。”他退后幾步,想騰出門口位置讓他們進屋。
塞斯·斯坦福先生用手勢制止他:
“阿卡迪亞·沃克小姐和我是否有必要下馬呢?”
約翰·普若思思索片刻說:
“完全不必,騎馬和站著一樣,都可以結婚。”
即使是在美國這個獨特的國度,也很難再遇上一個比他更隨和的法官了。
“只有一個問題了,”約翰·普若思繼續說,“法律需要的手續都辦好了嗎?”
“辦好了。”塞斯·斯坦福回答說。
他遞給法官一式兩份格式完全符合規定的許可證,那是在他們付清手續費之后,由波士頓和特倫頓的書記員撰寫的。
約翰·普若思接過文件,將他的金絲邊眼鏡架在鼻梁上,仔細閱讀著這些格式無誤蓋有公章的文本。
“這些文件符合標準,”他說,“我馬上就給你們頒發結婚證書。”
此時越來越多的好奇者們紛紛過來圍觀,就像是過來當證婚人一般。這樣的婚禮,在任何其他國家看來,都會顯得稀奇古怪。不過這對未婚夫妻并沒有因此而顯得拘謹或不快。
約翰·普若思走上幾級臺階,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問道:
“塞斯·斯坦福先生,您愿意娶阿卡迪亞·沃克小姐為妻嗎?”
“我愿意。”
“阿卡迪亞·沃克小姐,您愿意嫁給塞斯·斯坦福先生嗎?”
“我愿意。”
法官凝神數秒,就像在圣事儀式上攝影師說“別動”時一樣嚴肅。然后他宣布說:
“我以法律的名義宣布,波士頓的塞斯·斯坦福先生和特倫頓的阿卡迪亞·沃克小姐結為夫妻。”
兩位新人走近對方,拉起了手,仿佛在為剛剛完成的事情蓋章確認。
然后,他們兩人分別遞給法官一張五百美元的鈔票。
“這是手續費。”塞斯·斯坦福先生說。
“這是給窮人的。”阿卡迪亞·斯坦福夫人說。
兩人一齊向法官躬身后,松開韁繩,馬匹立即往威爾科克斯郊區方向飛奔而去。
“啊呀!……啊呀!……”此時老凱特已經被眼前的一切驚得目瞪口呆,以至過了足足十多分鐘才說出話來。
“您想說什么?”約翰·普若思先生問道。
老凱特松開圍裙的一角。她剛才一直緊緊揉著她的圍裙,如同一個職業繩匠一般。
“照我說,”她說,“這兩個人,他們肯定是瘋了,法官先生。”
“也許,可敬的凱特,也許如此。”約翰·普若思先生重新拿起他的噴水壺贊同地說,“不過有什么可驚訝的?那些結婚的人不都有點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