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繼續亂燉(3)
- 癢癢肉(第三極:二十一世紀寧夏雜文叢書)
- 王涂鴉
- 4849字
- 2016-05-18 09:09:27
二十幾年前,坊間就把一捆一捆的錢很形象地稱其為“磚”,雖然那時還沒有百元大鈔,但就那個十元一捆的“磚頭”,也砸破了不少人的腦袋。涂鴉覺得,這“磚頭”的比喻實在太微妙了。也說不定,最早用這個稱謂的人,還偏就是被砸破了腦袋而后悔不迭的家伙呢。也許他是這樣忠告別人的:你以為這是啥?這可是砸你腦袋的“磚頭”。其實,老板也不是傻子,精得跟猴一樣,他的“磚頭”也不是見人就拍的,之所以寧愿把這樣的“磚頭”鬼鬼祟祟地砸到別人的頭上,也不愿光明正大地拍到農民工手里,皆因為他們的老謀深算,更因為我們的制度缺陷。幾乎無處不在甚至落地生根的潛規則,使這樣的“磚頭”不僅沒有喪失生命力,甚至還有“每況愈上”的趨勢。過去用一塊“磚頭”就可以砸破一個腦袋,現在人家的腦袋硬了,不同時砸上幾塊十幾塊乃至更多塊,是砸不起包見不到血的。應該說,對于大多數老板們而言,這是一個讓他們感到頭痛的難題。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誰也是不愿意做的。當然也有一些樂此不疲的老板,譬如他們就說,你們都干干凈凈干事了,讓我們怎么活呢?很顯然,這些老板的動機從一開始就不干凈,要么是為了更大的利益,譬如偷漏稅了什么的,要么是干一些“擦邊球”的行當,鉆一些政策的空子。
上海人說話,一塊磚頭砸到淮海路上,砸爬下了十個人,結果有九個都是老板。這意思很明白,老板太多了,也不免蕪雜。其實呢,倘十個人都是老板,那才是我們的大幸,關鍵是不要蕪雜了。當然了,老板的蕪雜與否,也取決于我們機制的完善與否。若老板們的“磚頭”不拍到為他賣命干活人的手里,拍到別處都是打水漂,沒個響聲,或者就根本不敢往別處拍,像西夏區那些農民工,討工錢歸討工錢,也總不至于挨一頓捶,遭“板兒磚”拍。他老板找打手,或者人家給他當打手,既要付出又有風險,恐怕沒有“磚頭”說話也是不行的。讓老板的“磚”多起來是好事,但讓老板的“磚”規規矩矩起來,亦非一日之寒。
鏈條
中國是自行車王國,不會蹬車的人很少,而但凡蹬過車的人都知道自行車上那根鏈條的作用。不要說鏈條斷了,就是擰巴了,你自行車也甭想動起來。鏈條是連接前后兩個輪子上齒輪的一根繩兒。如今,那個叫“產業鏈”的繩兒,被我們運用得最為頻繁。一個地區如果有幾根這種繩兒,庶民百姓也會因此而受益。這是不言自明的大道理。
你知道“申遺”不?“申遺”也可以搓成這種繩兒。四川的那個川江號子,申請“非物質文化遺產”成功了,大家興奮不已,普遍認為這是做大做強當地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的一個良好契機,是成功形成文化產業鏈和旅游產業鏈的突破口。當然,涂鴉這里所說的“大家”,主要是指當地的政府官員?!吧赀z”之所以能夠引起普遍的重視,甚至耗費巨大的成本,與那根鏈條或曰繩子不無關系。但是,據說當地的老百姓并不這樣看,他們以為,失去了波濤洶涌的峽谷,沒有了激流勇進的環境,川江號子的生命力也不會長久。號子是喊出來的,站在游船上哇啦哇啦地喊,成什么體統?能算做號子么?
一項榮譽即便來得多么不容易,也更需要的是內功。自身條件不咋地,試圖憑借一兩個什么榮譽就形成所謂的鏈條,恐怕也多半是畫餅充饑。近來教育部的那條“萬眾一心唱京劇”的規定,也大有這樣的期許。只要你們唱,傳統就不會丟。問題是,京劇如果都可以這樣唱,像那些流行小曲兒似的,這京劇的傳承意義,怕也就不大了吧。記得涂鴉上小學的時候,排隊去電影院看《紅燈記》,路上也是老師起頭,然后童聲齊唱“臨行喝媽一碗酒”。小子們正值變聲期,聲音嘶啞,參差不齊,尾部再學著李玉和來一串“哈哈哈哈”,那種矯情,那種放縱,好像與什么傳承呀傳統呀的沒有啥子關系。
或許是計劃經濟時代太久了吧,時至今日,我們依然習慣于拍腦袋決策拍桌子決定。倒是一些應該喝令制止的事情,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又是論證又是“民主”。譬如一些城市的古建筑物,因為利益,雖然有一些程序上的論證,但最終也還是毀于一鏟。大鏟車,輕輕地一鏟就OK。這方面,天津尤甚。大馮的腿子也跑斷了嗓子也喊啞了,他一邊跑著一邊喊著,人家也一邊論證著一邊鏟著。說一千道一萬,粉紅嘟嘟的鈔票,像胖小子粉紅嘟嘟的屁股一樣,著實招人喜歡啊。
鏈條應該形成,并且應該緊緊咬住齒輪,帶動兩個三個乃至更多的輪子馳騁。這是一種優化組合,更有助于良性循環,持續發展。雖然有時候即便內功虛弱,亦可借勢而起,但那樣的機遇畢竟有限。重要的,還是我們自身。
沒想到
日前,廣州市領導開展了一次聲勢浩大的全市大接訪活動,可以說,全市上下一起聯動,場面蔚為壯觀。老百姓們奔走相告,紛紛尋找能夠對口的單位或領導反映問題,以期得到解決,當然更希望能夠當場拍板,就地解決。看到如此場面,看到老百姓如此急切的行為,以及他們所反映的種種問題,廣州市一位主要領導不由自主地感嘆道:“真是沒想到,老百姓們的日子竟然這樣苦?!?
活動之后,雖未招來一片斥責之聲,但也引來了諸多的疑惑之言。主要是,這樣頗有些嘩眾取寵的行動,究竟能夠走多遠?倘是面對制度缺口的一種補償,其功效又能夠有多大?還有,它是不是仍然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政府“形式秀”,吸引一些眼球,賺來一些吆喝,顯擺一下姿態,鍍上一層金環?但不管怎么樣,政府官員如此這般的大出動大接訪,也著實讓老百姓們沒想到。我想,他們至少應該有這樣幾個沒想到:一是沒想到官員們的姿態轉變得這樣快,也許某些官員的面孔對于他們來講還似曾相識,那幅豬肝色、好像別人欠了他們家多少錢一樣的面孔還栩栩如生,但而今再看,他們笑容可掬,好像咱們本來就是一家人似的;二是沒想到自己還能夠與這樣大的領導實現零接觸,要知道他們的尊容一般都只在電視上晃來晃去,雖然時不時也晃到老百姓的隊伍里,但真晃到自己跟前,并且拉著自己的手,軟綿綿地問:“你還有什么困難?”真是想都不敢想;三是沒想到人家一位主要領導的感嘆,也不知道怎么了,竟讓自己的心里感到瓦涼瓦涼的,還有一股股酸楚往外冒。
其實,老百姓的日子苦不苦,或者有多苦,老百姓自己的心里最清楚。過去,如果哪位領導發出了這樣的感嘆,更有甚者還擠出幾滴眼淚來,老百姓一定會覺得他是親民的,也一定會為此而感動。但是時代變了?,F在是什么時代?網絡時代,信息時代,以人為本是核心的時代,再發出這樣的感嘆,好像唯獨自己這樣身歷其境了,這樣打成一片了,能不讓老百姓心里感到瓦涼瓦涼么?也同樣,能不顯露出自己的官僚主義作風么?說實話,多大的官呀!總書記總理是怎么做的,老百姓一樣樣都看在眼里,他們的心里像明鏡一樣亮堂。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武斷”地認為,一個地方官員對自己庶民百姓的生活如此“了如指掌”,“下課”的鈴聲是不是也就該拉響了?
習近平同志強調,要我們牢固樹立“程序意識”。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法治社會,是把程序視為圭臬的。我們已經走上了法治之路,雖然才剛剛起步,雖然還任重道遠,但這是一條不可以掉頭的道路,我們應該義無反顧。大接訪活動雖然在當前來看也不無可取之處,但它終究不會走遠,我們也不希望它越走越遠。它的“壽終正寢”之日,也是我們法治社會建設更加完善之時。如果發生這樣的現象,就是雖然開展了大接訪活動,但仍然讓老百姓們有了更多的“沒想到”,譬如沒想到搞來搞去一個樣,沒想到豬肝色還是豬肝色等等,或者讓政府部門也有了若干個“沒想到”,譬如沒想到老百姓反映上來的問題仍然沒解決,沒想到老百姓的日子還是那樣苦,等等,那可真是得不償失,劃不來的。
不值得自豪的事情
法國的一家公司,向日本出口了一船的貨物,其中很大的一部分,雖然注明是法國生產的,但實際來自于發展中國家,包括中國。日本方面毫不客氣,不挑不揀,整船退回,并且寫道:“請在巴黎銷售這些貨物?!?
去年涂鴉曾到沿海地區采風,也到過一些大企業。當然,這里面就包括一些加工企業。譬如,就有一家企業的老板很自豪地對我們宣稱,你就是在巴黎買這樣的東西,也還是咱這里生產的。據說,有很多出國的人就上了這樣的當,花的是歐元美元,買的是在國內用人民幣就可以買來的東西,雖然人民幣升值很厲害,但還是不劃算的。其實經濟全球化了,這樣的現象也不奇怪。奇怪的倒是那家企業老板的自豪感。加工別人的產品,雖然也能夠獲得一定的收益,但畢竟是為別人作嫁衣裳,要看別人的臉子,總不應該是件舒服的事。更重要的是,它不可避免地要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我們的創造力,甚至使我們缺乏發展的動力。況且,人家也精得要命,拿來讓你加工的東西,大多都是一些傷及自然環境甚至影響我們健康發展的東西。還譬如若干年前,我們突然懼怕起甲肝來,好像我們從來就不認識甲肝似的,一次性筷子立馬風行全國。據說這也讓日本人高興了一回,大批大批地進口我們的筷子,從而保全自己的樹木。我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犧牲,一方面是因為我們的短視,沒有永續發展的理念,一方面是與我們長期的思想灌輸不無關系,總認為自己地大物博,“腦肥腸滿”,氣粗得很。
認識雖然需要一個過程,但對于我們來講,不應該是漫長的,更不應該再拿“學費說”來做什么幌子,為弱智性的犧牲進行掩蓋。我們耽誤的時間太長了,這方面,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理由了。當然,這并不就是說,我們就不需要或者完全拒絕外來的加工,但我們應該學會“拿來”,也就是毛主席說的“為我所用”。不過,這個“拿來”或者“為我所用”里面同樣具有創新的內容。也就是說,脫離了創新,我們終將一事無成。這樣便可以推斷,上述那個企業老板的自豪感,無疑是要不得的,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態度。延續下去,誤了自己不說,亦不可避免地拖累了他人。
銀川是一個小地方,但是不是與別人比起來我們就天生自感弗如?就覺得自己斷胳膊少腿?就“半腦子”?非也!根本上來講,我們還是缺乏一個“敢”字。別人沒有做過的事情,我們基本上不敢率先為之;甚至別人已經嘗過的螃蟹,我們都不敢拿來再啃上幾口。這是一個意識或者叫認識上的問題,不改變這樣的短視,不從思想根子上挖掘,我們就是天天喊口號,月月下指標,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局,也未必就不會出現。
是蝸居人生,更是踐踏生命
網絡上流傳著一棟最牛樓房,它坐落在重慶的渝黔高速橋下,六層高,住著24戶人家。最近,《南方周末》的記者專訪了這棟樓的住戶,他們基本上都是一些拆遷戶。他們之所以蝸居在這里,一是因為拆遷被政府安置過來的,一是因為政府給的拆遷費太少,買不起新樓房,只好買到這里。一些住戶甚至害怕因為記者的采訪而使這棟樓遭到拆除,他們可憐巴巴地看著記者,說:“你們不會給政府施加壓力吧?”
為什么呢?涂鴉以為,蔡明神經兮兮的詰問,實在太高明了。其實我們正是少了這種哪怕是神經兮兮的詰問,才使諸多讓我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東西有了生長的土壤。它們的茁壯成長,其實與我們脫不了干系。為什么寧愿住這種連余震和載重車經過都分不清楚的房子,而不愿意讓記者給政府施加壓力使其得以拆除?很簡單,莫錢!夏威夷的夏天多么好,巴厘島的風光也不賴,地球人都知道,但那不是地球人都能夠享受的。莫錢啥子事都不好辦。于是就只好蝸居于此,就只好覺得還可以,只好樂滋滋,只好可憐巴巴地央求記者。其實記者哪里有那樣大的本事,雖被稱為無冕之王,但那個“冕”才是最實在的呀。
“給政府施加壓力”這句話,還讓我們看到了百姓無奈與善良的一面。我們的老百姓多么好,他們寧可蝸居于此,也不愿意讓政府為難。這就是無奈的一面。而作為政府,有壓力是正常的,但是不需要什么施加之說。承擔才是政府的責任。主動承擔壓力,甚至自加壓力,這是早些年我們學習的“張家港精神”。沒有這樣的精神,百姓的無奈就會更多。最牛樓房雖然是先有樓后有高速橋,但仍然讓我們看到了政府怠政的一面。既然高速橋要“凌駕”于樓房之上,為什么在建設之初就不首先拆除?我們甚至想,莫不是政府或者什么開發商為了減少高速橋的建設成本或者麻煩(因為在很多部門看來,與老百姓打交道是最麻煩的事),干脆把高速橋抬高了多少多少米,以至于形成了現在的樓上橋?我們之所以能夠產生這樣的想法,是因為我們普遍認同的“小鬼難纏”的理論依然在大行其道。這應該怨不得我們。當對利益最大化的追逐已經達到什么也不顧的時候,人性的弱點便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