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26章 蕺山學案(2)

  • 明儒學案
  • 黃宗羲
  • 4856字
  • 2015-12-29 09:33:59

釋氏之學本心,吾儒之學亦本心,但吾儒自心而推之意與知,其工夫實地,卻在格物,所以心與天通。釋氏言心,便言覺,合下遺卻意,無意則無知,無知則無物。其所謂覺,亦只是虛空圓寂之覺,與吾儒體物之知不同;其所謂心,亦只是虛空圓寂之心,與吾儒盡物之心不同。象山言心,本未嘗差,到慈湖言無意,分明是禪家機軸,一盤托出。

道本無一物可言,若有一物可言,便是礙膺之物;學本無一事可著,才有一事可著,便是賊心之事。如學仁便非仁,學義便非義,學中便非中,學靜便非靜,止有誠敬一門,頗無破綻。然認定誠敬,執著不化,則其為不誠不敬也,亦已多矣。夫道即其人而已矣,學如其心而已矣!

此心絕無湊泊處,從前是過去,向后是未來,逐外是人分,搜褭是鬼窟,四路把絕,就其中間不容發處,恰是此心真湊泊處。此處理會得分明,則大本達道,皆從此出。

心無物累,便是道,莫於此外更求道,此外求道妄也。見為妄見,思為妄思,有見與思,即與消融去,即此是善學。(以上乙丑丙寅。)

延平教人“看喜怒哀樂未發時作何氣象?此學問第一義工夫。”未發時有何氣象可觀?只是查檢自己病痛到極微密處,方知時雖未發,而倚著之私,隱隱已伏;才有倚著,便易橫決。若於此處查考分明,如貫虱車輪,更無躲閃,則中體恍然在此,而已發之后,不待言矣。此之謂善觀氣象者。

問:“未發氣象,從何處看入?”曰:“從發處看入。”“如何用工夫?”曰:“其要只在慎獨。”問:“兼動靜否?”曰:“工夫只在靜,故云主靜立人極,非偏言之也。”“然則何以從發處看入?”曰:“動中求靜,是真靜之體;靜中求動,是真動之用。體用一原,動靜無端,心體本是如此。”(以上戊辰。)

動中有靜,靜中有動者,天理之所以妙合而無間也。靜以宰動,動復歸靜者,人心之所以有主而常一也。故天理無動無靜,而人心惟以靜為主。以靜為主,則時靜而靜,時動而動,即靜即動,無靜無動,君子盡性至命之極則也。

游思妄想,不必苦事禁遏。大扺人心不能無所用,但用之於學者既專,則一起一倒,都在這里,何暇及一切游思妄想?即這里處不無間斷,忽然走作,吾立刻與之追究去,亦不至大為擾擾矣。此主客之勢也。(以上甲戌。)

正諦當時,切忌又起爐灶。

無事時得一偷字,有事時得一亂字。

程子曰:“無妄之謂誠,無妄亦無誠。”

心以物為體,離物無知,今欲離物以求知,是張子所謂反鏡索照也。然則物有時而離心乎?曰:“無時非物。”心在外乎?曰:“惟心無外。”

獨字是虛位,從性體看來,則曰莫見莫顯,是思慮未起,鬼神莫知也;從心體看來,則曰十目十手,是思慮既起,吾心獨知時也。然性體即在心體中看出。

心之官則思,思曰睿,睿作圣。性之德曰誠,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圣人也。此心性之辨也。故學始於思,達於不思而得。又曰:“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

“致知在格物,《中庸》明有疏義曰:‘明善是也。’然《中庸》言五者之目,而《大學》止言格致,不言所以格且致者,何也?”曰:“此五者之目,已括《大學》二字內,此真言其所謂道耳。故曰‘如切如磋者,道學也。’此格物之功也。”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道心即在人心中看出,始見得心性一而二,二而一。然學者工夫不得不向危處做起,是就至粗處求精,至紛處求一,至偏倚處求中也。

(擇善固執,正是從氣質上揀擇德性來,所以至精。)

才認己無不是處,愈流愈下,終成凡夫;才認己有不是處,愈達愈上,便是圣人。

獨體只是個微字,慎獨之功,亦只在於微處下一著子,總是一毛頭立不得也,故曰“道心惟微”。心一也,合性而言,則曰仁;離性而言,則曰覺。覺則仁之親切痛癢處,然不可以覺為仁,正謂不可以心為性也。又統而言之,則曰心;析而言之,則曰天下、國家、身、心、意、知、物。惟心精之合意知物,粗之合天下國家與身,而后成其為覺。若單言心,則心亦一物而已。凡圣賢言心,皆合八條目而言者也,或止合意知物言。惟《大學》列在八目之中,而血脈仍是一貫,正是此心之全譜,又特表之曰“明德”。

《大學》之言心也,曰忿懥、恐懼、好樂、憂患而已。此四者,心之體也。其言意也,則曰好好色,惡惡臭。好惡者,此心最初之機,即四者之所自來,故意蘊於心,非心之所發也。又就意中指出最初之機,則僅有知善知惡之知而已,此即意之不可欺者也。故知藏於意,非意之所起也。又就知中指出最初之機,則僅有體物不遺之物而已,此所謂獨也。故物即是知,非知之所照也。《大學》之教,一層切一層,真是水窮山盡,學問原不以誠意為主,以致良知為用神者。

有善有惡者心之動,好善惡惡者意之靜,知善知惡者是良知,有善無惡者是物則。

一性也,自理而言,則曰仁義禮智;自氣而言,則曰喜怒哀樂。一理也,自性而言,則曰仁義禮智;自心而言,則曰喜怒哀樂。

或曰:“君子既常戒懼於睹聞矣,又必及其所不睹聞,方是須臾不離道否?”曰:“如此則是判成兩片矣。且人自朝至夕,終無睹聞不著時,即后世學者,有一種瞑目杜聰工夫,亦是禪門流弊,圣學原無此教法。”

無極而太極,獨之體也。動而生陽,即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靜而生陰,即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才動於中,即發於外,發於外,則無事矣,是謂動極復靜,才發於外,即止於中,止於中,則有本矣,是謂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若謂有時而動,因感乃生,有時而靜,與感俱滅,則性有時而生滅矣。蓋時位不能無動靜,而性體不與時位為推遷,故君子戒懼於不睹不聞,何時位動靜之有?

問:“人心既無喜怒哀樂時,而藏發總一機矣,若夫氣機之屈伸,畢竟有寂感之時。寂然之時,四者終當冥於無端;感通之時,四者終當造於有象。則又安得以未發為動,而已發反為靜乎?”曰:“性無動靜者也,而心有寂感,當其寂然不動之時,喜怒哀樂未始淪于無,及其感而遂通之際,喜怒哀樂未始滯于有。以其未始淪于無,故當其未發,謂之陽之動,動而無動故也;以其未始滯于有,故及其已發,謂之陰之靜,靜而無靜故也。動而無動,靜而無靜,神也,性之所以為性也;動中有動,靜中有靜,物也,心之所以為心也。”

體認親切法:身在天地萬物之中,非有我之得私;心在天地萬物之外,非一膜之能囿。通天地萬物為一心,更無中外可言;體天地萬物為一本,更無本心可覓。(以上丙子京邸。)

先生有詩云:“只卷圓相形容似,才點些兒面目肥。”即此可以辨儒、釋。

或曰:“慎獨是第二義,學者須先識天命之性否?”曰:“不慎獨,又如何識得天命之性?”

只此喜怒哀樂而達乎天地,即天地之寒暑災祥達乎萬物,即萬物之疾痛疴癢。

伊、洛拈出敬字,本《中庸》戒慎恐懼來,然敬字只是死工夫,不若《中庸》說得有著落。以戒慎屬不睹,以恐懼屬不聞,總只為這些子討消息,胸中實無個敬字也。故主靜立極之說,最為無弊。

小人只是無忌禪,便結果一生。至《大學》止言閑居為不善耳,閑居時有何不善可為?只是一種懶散精神,漫無著落處,便是萬惡淵藪,正是小人無忌憚處,可畏哉!

陽明先生言良知,即物以言知也。若早知有格物義在,即止言致知亦得。朱子言獨知,對覩聞以言獨也。若早知有不睹不聞義在,即止言慎獨亦得。

離獨一步,便是人偽。

主靜之說,大要主於循理。然昔賢云道德,言動,皆翕聚為主,發散是不得已事。天地萬物皆然,則亦意有專屬,正黃藥止兒啼,是方便法也。

喜怒哀樂,雖錯綜其文,實以氣序而言。至殽而為七情,曰喜怒哀懼愛惡欲,是性情之變,離乎天而出乎人者,故紛然錯出而不齊。所為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七者合而言之,皆欲也。君子存理遏欲之功,正用之於此。若喜怒哀樂四者,其發與未發,更無人力可施也。

后人解中和,誤認是七情,故經旨晦至今。

古人恐懼二字,嘗用在平康無事時,及至利害當前,無可回避,只得赤體承當。世人只是倒做了。

九容,分明畫出有道形容氣象,然學者一味學不得,吾病其狥外而為人也。

本體只是這些子,工夫只是這些子,并這些子仍不得分此為本體,彼為工夫。既無本體工夫可分,則亦并無這些子可指。故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以上丙子《獨証編》)

盈天地間一氣而已矣。有氣斯有數,有數斯有象,有象斯有名,有名斯有物,有物斯有性,有性斯有道,故道其后起也。而求道者,輒求之未始有氣之先,以為道生氣,則道亦何物也,而遂能生氣乎?

或曰:“虛生氣。”夫虛即氣也,何生之有?吾遡之未始有氣之先,亦無往而非氣也。當其屈也,自無而之有,有而未始有;及其伸也,自有而之無,無而未始無也。非有非無之間,而即有即無,是謂太虛,是謂太極。

天者,萬物之總名,非與物為君也;道者,萬器之總名,非與器為體也;性者,萬形之總名,非與形為偶也。

一心也,而在天謂之誠,人之本也;在人謂之明,天之本也。故人本天,天亦本人。離器而道不可見,故道器可以上下言,不可以先后言。有物先天地,異端千差萬錯,從此句來。一氣之變,雜然流行,類萬物而觀,人亦物也。而靈者不得不靈,靈無以異于蠢也。故靈含蠢,蠢亦含靈;類萬體而觀,心亦體也。而大者不得不大,大無以分於小也。故大統小,小亦統大。

人心徑寸耳,而空中四達,有太虛之象。虛故生靈,靈生覺,覺有主,是曰意。此天命之體,而性道教所從出也。

(覺有主,是先生創見。)

天樞轉於於穆,地軸互於中央,人心藏於獨覺。

理即是氣之理,斷然不在氣先,不在氣外。知此,則知道心即人心之本心,義理之性,即氣質之本性,千古支離之說,可以盡掃。而學者從事于入道之路,高之不墮于虛無,卑之不淪于象數,道術始歸于一乎?

天命流行,物與無妄,言實有此流行之命,而物物付畀之,非流行之外,另有個無妄之理。

乾坤合德而無為,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非迭運之謂也。至化育之功,實始乎繼體之長子,而長女配之,成乎少男,而少女配之。故曰:“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今曰“繼靜而動”,亦非心。以斯知人心之獨體,不可以動靜言,而動靜者,其所乘之位也,分明是造化之理。

心無善惡,而一點獨知,知善知惡。知善知惡之知,即是好善惡惡之意,好善惡惡之意,即是無善無惡之體,此之謂無極而太極。意者心之所存,非所發也。或曰:“好善惡惡,非所發乎?”曰:“意之好惡,與起念之好惡不同。意之好惡,一機而互見;起念之好惡,兩在而異情。以念為意,何啻千里!”

自濂溪有主靜立極之說,傳之豫章、延平,遂以“看喜怒哀樂未發以前氣象”為單提口訣。夫所謂未發以前氣象,即是獨中真消息,但說不得前后際耳。蓋獨不離中和,延平姑即中以求獨體,而和在其中,此慎獨真方便門也。后儒不察,謂“未發以前,專是靜寂一機”,直欲求之思慮未起之先,而曰“既思即是已發”,果然心行路絕,語言道斷矣。故朱子終不取延平之說,遂專守程門主敬之法以教學者。特其以獨為動念邊事,不為無弊。至湖南中和問答,轉折發明,內有以心為主,則性情各有統理,而敬之一字,又所以流貫乎動靜之間,庶幾不謬於慎獨之說,最后更以察識端倪為第一義為誤,而仍歸之涵養一路。可為善學延平者,然終未得《中庸》本旨。

陽明子言良知,每謂“個個人心有仲尼”,至於中和二字,則反不能信,謂“必慎獨之后,方有此氣象。”豈知中和若不是生而有之,又如何養成得?中只是四時之中氣,和只是中氣流露處,天若無中氣,如何能以四時之氣相禪不窮?人若無中氣,如何能以四端之情相生不已?故曰:“哀樂相生,循環無端,正目而視之,不可得而見,傾耳而聽之,不可得而聞,戒懼於所不睹聞。”其旨一也。

性情之德,有即心而見者,有離心而見者。即心而言,則寂然不動,感而遂通,當喜而喜,當怒而怒,哀樂亦然。由中道和,有前后際,而實非判然分為二時。離心而言,則維天於穆,一氣流行,自喜而樂,自樂而怒,自怒而哀,自哀而復喜。由中道和,有顯微際,而亦截然分為兩在。然即心離心,總見此心之妙,而心與性不可以分合言也。故寂然不動之中,四氣實相為循環,而感而遂通之際,四氣又迭以時出,即喜怒哀樂之中,各有喜怒哀樂焉。如初喜屬喜,喜之暢屬樂,喜之斂屬怒,喜之藏屬哀,余仿此是也。又有遂感而見者,如喜也而溢為好,樂也而溢為樂,怒也而積為忿懥。一哀也而分為恐為懼,為憂為患,非樂而淫,即哀而傷。且陽德衰而陰慘用事,喜與樂之分數減,而忿懥恐懼憂患之分數,居其偏勝,則去天愈遠,心非其心矣。

主站蜘蛛池模板: 廉江市| 太和县| 宕昌县| 荥经县| 濉溪县| 灵璧县| 泰和县| 同德县| 崇礼县| 文登市| 广平县| 岱山县| 新安县| 宁国市| 双鸭山市| 青川县| 宁强县| 昭通市| 秦安县| 奇台县| 绥芬河市| 调兵山市| 瓦房店市| 新疆| 锦州市| 大同市| 县级市| 林州市| 专栏| 江孜县| 梁河县| 阳江市| 闽侯县| 安顺市| 抚州市| 射洪县| 万山特区| 扶绥县| 北安市| 麻城市| 台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