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王翊在大蘭、張煌言在平岡、李長祥在東山、章欽臣在南鎮及石仲芳在蕭山、王化龍在會稽、余國望在金湯、吳金明在臺州、袁應滮在奉化、柏襄甫在湖州皆如故(詳「義旅」)。
順治六年(永歷三年、監國四年、朱成功稱隆武五年)春正月,監國在玉環。張名振來朝。
三月,王翊徇奉化,敗其兵河泊;再攻上虞,破之。馬得功陷寧德縣。
夏四月,福安城破。大學士劉中藻之守福安也,鄭彩惡之;得功乘其隙,急攻城,中藻固守,殺其兵四、五千。得功周樹柵,使城中不得出;中藻猶固守,自去年十月至于是月,乃沒。沙埕亦陷,閩地盡失。
監國事急,使乞援于黃斌卿,不應;李向中以兵少不能救。會振威伯涂覺突圍至,乃及章義軍扈監國北入浙。張名振自松江之役喪其軍實,斌卿遂侮之;名振招故部且之閩,自募一軍屯于南田。監國至,遂奉之次三盤。鄭彩、鄭聯皆棄監國去。
六月,張名振克健跳所。阮進亦棄黃斌卿,相與奉監國至健跳。
秋七月戊申,監國至健跳所;從者大學士沈荃宸、劉沂春、禮部尚書吳鍾巒、兵部尚書李向中、戶部侍郎孫延齡、左副都御史黃宗羲、右僉都御史張煌言、職方郎中朱養時、主事林瑛日朝于舟,謂之水殿。壬午,叛將田雄以萬人圍健跳所,張名振攖城守。阮進聞之,倍道入援,水陸夾擊,殺傷千計;田雄逸去鹿頸。
鎮將王朝先入覲,封平西伯。魏國公裔徐仁爵從次臺州、又入海,有扈從功,亦封定南伯。朝先故王鳴謙部,斌卿誘而劫之,妻子皆失;不得已降,斌卿靡之,而不之任。張名振以千金結之,且力請于斌卿還其軍,遂歸心焉。斌卿之還自桃花渡也,一意保聚。籍舟山民十五以上皆為兵,田為公田;六十無子者田入官,夫死妻不得守。內地富民田在舟山者,盡舉而入于官。制舟舶,恣封殖:期如土司有其地。既拒監國命,阮進乞糴亦不與。其部王大任劫金數萬以饋斌卿,索無厭;大任懼,訴其逆于朝先,請討之。遂及名振謀曰:『凡海中島嶼隸浙江者,故百有奇,舟山為大;而斌卿負固,不若誅之,以奉監國』。名振以斌卿與有舊,泣阻之,眾不可。監國亦以南田健跳所無可恃,謀他適;聞張肯堂在舟山,手書曰:『朕將北還,卿素忠義,能從我乎』?肯堂勸斌卿奉迎,不聽。諸人傳檄討斌卿。九月,師至舟山,黃斌卿使陸瑋、朱玖兵拒戰。名振、朝先進,屢敗之。斌卿求救于安昌王恭囗〈木梟〉及肯堂,請迎監國以自贖。名振將許之,瑋、玖背約走;名振請于監國,手敕諭之。朝先使尹明詐而入;丁丑,斌卿跪聽敕,明猝斬之,投其尸于海。
冬十月乙巳,監國入舟山。城周數里,居民萬戶,即參將署為行宮。大學士沈荃宸乞罷,以張肯堂為東閣大學士。進張名振太師;擢李向中兵部尚書,孫延齡戶部尚書,吳鍾巒禮部尚書,朱永佑吏、工部尚書。召張煌言為兵部侍郎,董志寧等為給事中。故御史王翊、僉都御史李長祥、給事中徐孚遠皆來朝。黃宗羲嘗疏:『文武競高秩,惟翊不自張,兵又勁,宜有以獎之』。長祥則合王朝先及諸義旅衛舟山。孚遠在柴樓,地尤近;勸租稅、輸貢賦,避地者多歸之。乃擢翊右僉都御史、長祥兵部左侍郎、孚遠左僉都御史。使阮進、王朝先屯桐柏、南田,國事皆決于張名振。肯堂在位而不能與,咄咄不合;然老成碩望,中外倚之。
侍郎馮京第始說黃斌卿北都之變并失東南,蓋借兵之失;今我無地,不足畏也。親乞師于日本,黃孝卿副之。值日本驅天主教,紅毛夷以舶載大炮來復仇,并京第等不得入;京第哭于舟不少已。日本酋某行部至,京第為血書告之,其撒斯瑪王曰;『中國亂,我不遑恤,而令使者哭,于我國之恥也』。與其大將軍議發罪人為兵,褒「洪武錢」數十萬為佽;欲京第先歸。孝卿假市物留長崎樂日本俗,不之促;日本輕之。
十一月,監國以阮美為澄波將軍,乞師日本。京第及黃宗羲既往,阮進復納僧湛微言,賁以普陀藏經,兵必至;乃使美行。日本果喜;已知與湛微偕,則大駭。湛微者,固入日本為僧,無行;其大將軍嫉之,且疑為西洋人。美知其為所賣,復以經返。論者謂日本且不武,雖至亦無濟。
十二月,馬得功攻南安,總兵陳已戰死;陳奇入于海,復援林忠于雙坑。
順治七年(永歷四年、監國五年、朱成功稱隆武六年)春正月,監國在舟山。謁太祖廟,泣下:『高皇帝以布衣定天下,訖予小子,播遷無地,不能保有浙東數郡地』!群臣頓首請罪。
岐陽王裔李錫祚、李錫貢航海至,并以力聞;使佐阮進守螺頭。
二月,張煌言來朝,以為兵部左侍郎。王翊亦來朝。
夏五月,馬得功陷雙坑,陳奇被殺,林忠入于海。
秋八月,兵部左侍郎王翊復新昌,拔虎山寨;遣使告捷。監國卒慮舟山弱,使周瑞、周鶴芝將樓船三百屯三盤為犄角。俄,瑞與鶴芝隙,監國使胡明中往解之;隙益甚。瑞依鄭彩于閩,鶴芝自結于阮進。及彩逼于朱成功(詳「閩海遺兵」),使來求助,鶴芝不應;張名振亦欲結成功,與進、鶴芝共擊彩舟走之。
九月,降將金礪以兵攻舟山。惡王翊梗,先擊奉山諸寨;礪出奉化、田雄出余姚,期會于大蘭,連營三十里,游騎四出,執山民使為導,殺戮萬計。大皎、大蘭諸軍皆潰,翊走入海(詳「義旅」)。
順治八年(永歷四年--自三月后為永歷五年、監國六年、朱成功稱隆武七年)春正月,監國在舟山。王朝先初以驍勇軍塞上,屢樹功;與阮進援健跳所,戰尤力。既殺黃斌卿,收其陸軍甲仗,不及張名振;且與爭糧汛,漸攜貳。名振與阮進擊鄭彩,朝先中立;名振怨之,朝先不知,士卒散居民舍。二月,張名振猝攻之,朝先手殺數人,死。其將張濟明跳而走,乞降于陳錦,盡泄舟山狀。錦遂言監國在舟山通閩、浙,窺吳淞,為沿海患;請自定關攻其不備,風潮半日可達。降者耿應衡復使人為日者,入舟山說監國設醮禳星;從之。郎中朱養時疏『遺笑敵人』;不聽。
秋七月,陳錦大舉攻舟山;降將張天祿出崇明,降將馬進寶出臺州及金礪、田雄于定海。監國聞之,集諸將議;阮進請獨守蛟關,使張名振帥總兵張晉爵、葉有成、馬龍、將軍阮美、阮濟遏其南,張煌言、阮駿帥總兵顧忠、羅蘊章、鮑國祥、阮骍、鄭麟及都督僉事李英杰斷其北,都督僉事任麟為監使,中軍金允彥、主事邱元吉、安洋將軍劉世勛及馬三泰任守城。監國懼甚,將棄舟山走。名振曰:『臣母耄,不敢輕去寒將心。
主上躬被甲冑猶有詞,宮妃、世子豈可行乎』!因進策曰:『蛟門,天險也,敵必不至。請奉主上攻吳淞以綴之』。沈荃宸爭,不聽。或譏其避敵,曰:『吾母、吾妻悉在是,豈有他哉』?遂行。王翊、顧章立急入奉化,募軍以綴錦。是月,馬進寶入臺州。
八月丙辰,陳錦陷奉化諸山寨,直攻舟山;張肯堂使阮進擊之。進以三舟突斗,獲樓船、戰艦凡數十;馘十一人,縱之還。錦懼,將走。丙寅大霧,錦乘之,猝至蛟門,守者始覺。進急還救,遇諸橫水,鏖戰甚力;將擲火球焚錦舟,風忽反,灼進面;李錫祚救之不及,諸軍敗績。錦入舟山,張肯堂、張名揚、劉世勛以軍數千背城戰,殺傷過當;城隍之炮,擊殺千人。錦不能勝,乃穴地攻之。
九月丁亥朔,舟山火藥竭,金允彥、邱元吉踰城降;眾忿,臠允彥子而呼名振師還救。錦聞之,攻益急。丙子夜,星隕如雨,眾駭。是日加午,城陷。劉世勛之出戰也,將分兵護宮嬪行;監國妃張氏諭之曰:『將軍意良厚,然山海之間,懼為奸人所賣;請死此清凈土』。及城陷,妃整簪服,北面再拜,入井死;妃王氏及義陽王妃杜氏、宮嬪張氏從之。錦衣指揮王朝相、內官劉朝舁巨石覆井而后死。肯堂以下死者極眾(詳「殉節」)。錦屠舟山,戍以兵千、水師二千而還。其下皆言我兵之南,所難克者江陰、涇縣及舟山耳。名振聞警急還救,會師火燒門,距城六十里,待潮乃能進;俄見煙起,知城陷。將他適,聞母范氏及室人盡焚死,哭踴自責曰:『兩誤家國』!奮身蹈海,監國及諸人共持之。
冬十月,監國泊舟日南山,進次嵓頭,謀入海壇。貽書朱成功曰:『余與公,宗盟也;居歌「行葦」之章,難賦「脊令」之句。其無吝偏師,拯此同患』!及徐孚遠以成功書至,言永歷帝已立于粵西。監國覆書,言不得已而踐位之故;乃來迎。張名振、張煌言奉以行。田雄以書召煌言,峻拒之。
順治九年(永歷六年、監國七年、朱成功稱隆武八年)春正月,監國次廈門。朱成功來謁,議相見禮;其下潘庚鍾曰:『共奉粵西朔,則皆臣也』。成功不然,曰:『外藩與諸王非敵體,矧監國乎?吾以宗人府正禮見』。從者泣曰:『彼卑我矣』!監國不應。成功贄千金、緞百端,餼廩皆備;食諸從臣及宗室,其著者侍郎曹從龍、蔡登昌、任穎眉、張沖符、太常寺卿任延貴、太仆寺卿沈光文、主事傅啟芳、錢肅遴、陳藎卿、張斌、葉時茂、林泌、通政司張吉生、張伯玉、侍讀崔相、中書邱子章、錦衣衛楊燦、內官陳進忠、劉玉、張晉、劉文俊、李國輔及副使馬星、俞圖南、總兵張子先數十人。遂奉監國居金門,月節供銀米。鄭芝龍在北京,遺書成功曰:『許龍在南、張名振在北,汝必取之』。成功不從。猶切責名振,答曰:『濟則實績,不濟則在方寸間』。袒其臂而示之,涅「赤心報國」,字長徑寸,深入肌理。成功駭愕曰:『知公久矣,如言者何』!出諸謗書,厚盈尺;名振遽火之。成功禮之為上賓,接姻好,贈萬金及呢幣;以為總制,屯其軍于嵓頭,進攻漳州、又攻泉州。張煌言間行入吳淞,還募軍于溫、臺;名振亦以軍北,望祭舟山諸死臣,將士皆哭。
順治十年(永歷七年、監國八年--是年魯王去監國號、朱成功稱隆武九年),監國在金門。
三月,魯王自去監國號,為寓公。時有構王于成功者,禮漸疏;監國不自安,乃去其號。張煌言激發諸鎮,致貢于王。遺臣王忠孝、郭貞一、盧若騰、沈佺期、徐孚遠、紀石青、林復齋調護之,王乃安。
是月,張名振以兵凡萬人東北入浙江,獲金允彥于金塘山;磔之,以祭死者。平原將軍姚志卓及劉孔昭、其子允錫皆以兵會,副都御史王江從名振奪稗沙營,進攻崇明不下,遂入吳淞,焚張天祿舟三十;深入狼山,歷丹陽、丹徒,攻鎮江,止于金山,還軍崇明。又有讒諸成功者,使歸廈門;長楊王朱述桂為力白。及相見,語至夜;更益以兵,陳輝、王秀奇、洪旭、周全斌皆從。名振再以兵北,遇風折兵十之一,乃還。
秋九月,張名振以軍駐崇明之平陽沙;饑不得食,與眾偕餓。士卒皆泣曰:『太師枵腹,我輩忘饑矣』。竟不忍散。
冬十二月,馬得功等攻平陽沙,乘凍涉江,其勢銳甚;凡兵萬余、騎三百。名振鼓而進,浴日將軍王善良首陷陣,姚志卓、任麟、王有才攻其左,張煌言、王焌攻其右;兩軍各纔三百人,縱橫血戰俘馘,攻兵無反者,軍勢復振。
順治十一年(永歷八年、朱成功稱隆武十年)春正月,魯王在金門。如家人輿導不備,或以名刺謁賓舊。
張名振、張煌言攻崇明,掠金山衛,遂入長江,歷狼山、抵泰興。釋被掠諸生李公仁,與語;公仁請趨中原,名振曰:『此吾志,苦兵弱。然中原覆沒,海中明朝依然如故』。遂破鎮江,掠瓜洲、儀真,泊于觀音門;殺參將姚姑娘等。甲辰,還次金山;與張煌言、劉孔昭偕登,紗帽角帶,須發皓然,望祭孝陵,泣下沾襟,設醮三日。題詩曰:『十年橫海一孤臣,佳氣鐘山望里真;鶉首義旗方出楚(自注以濟秦藩,泊金山),幽燕羽檄已通閩。王師枹鼓心肝噎,父老壺漿涕淚親。南望孝陵兵縞素,會看大纛禡龍津』!居二日,上游與期者不至,乃以輜重返;凡奪舟及來歸者至五百艘,旌旗蔽江。更攻崇明而還,屯于南田。
是月,朱成功使陳六御、桂應麟以兵至溫州之平陽,進攻崇明;姚志卓、徐仁爵助之,兩人皆戰死。鄭芝龍更使成功執魯王以自贖(事在去年);至是,成功不可,送王入粵。王不知,將不行;成功強之。是月去閩,遇風不能進,居于南澳;尋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