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晉史平話(2)
- 武王伐紂平話 呂望興周
- 佚名
- 2955字
- 2015-12-27 01:13:12
靖泰三年正月初六日,唐主圣節,號做千春節,置酒內殿。真是:筵中珠履三千客,座上金釵十二行。宴罷,晉國長公主舉觴稱壽了,嘗云:「妾啟奏皇帝陛下,欲辭歸晉陽,未敢擅便,取自圣旨。」唐主醉酣,笑答之曰:「公主怎不且留此中?匆匆謀歸,待與石郎同反耶?」石敬瑭二子遞這言語,報與父親,轉生猜忌,將其私財帑藏留洛陽諸道者,盡數收拾歸晉陽,聲言軍需不足,轉輸私財,收給用度。朝廷料其有歹意,唐主日夕以為憂,夜與近臣從容論事,因曰:「石郎與朕,自是至親,本無異志;但流言不已,恐彼自不安,萬一失歡,將如何救解?」皆不敢對。朝退,李崧私與呂琦謀曰:「我等受恩深厚,豈得不關念慮。計將安出?」琦曰:「石郎若有歹心,必結契丹為授。契丹為求萴刺等,屢請和親,今朝廷誠能縱萴刺等歸契丹,約以歲納禮幣十萬緡,彼貪此厚利,彼歡然從和。如此,則河東勢孤,雖欲跋扈,無能為矣。」崧曰:「此上計也。但有一著,每歲捐十萬緡錢,不是細事,亦須與張相好生商量,然后聞奏。」遂同去見張延朗,把二人謀議的事,從頭說了一遍。延朗喜曰:「學士之計得之矣。若朝廷聽從,不但可以制伏河東,銷未然之變,亦可省邊庭調度之費。學士管教聞奏,若財谷之事,老夫自當措辦。」一日,李崧、呂琦就內殿密奏其計。唐主聞之,大以為喜,轉以其策咨問樞密直學士薛文遇。文遇曰:「以天子之尊,屈身夷狄,國之辱也。誰為陛下畫此謀?倘戎情無厭,他日求尚公主,如單于求要昭君之事,將何以拒之?」唐主急命召崧、琦責之曰:「朕一女尚乳臭,卿等使朕屈身以事戎狄,將欲使棄吾女于沙漠之地耶?」二人愧謝。唐主曰:「有敢倡和戎之議者,以軍法從事!」次日,即出呂琦為御史中丞。石敬瑭在河東,欲覘朝廷意向,累表乞解兵柄,朝廷不允所奏,又稱病上表。表文云:
河東節度使臣石敬瑭,叨被國恩,濫充戚黨,以國家之盛衰,系一身之休戚。受命驅馳以來,粉骨未知報效。近因入侍,櫛風沐雨,病勢日增,弱不勝衣,尪羸愈甚。欲乞圣慈憐臣疲病,筋力已衰,與解兵柄,付一小壘,容臣養疴調理。倘延犬馬余生,則未死之年,無非報朝廷忠陛下之日也。謹具表奏聞,伏取進止!
唐主得表,覽所奏,與執政大臣謀議,欲從敬瑭所奏,移鎮鄆州。李崧、呂琦等力諫以為不可允所請。是時,薛文遇獨在樞密院直宿,唐主召文遇與之商議。文遇奏曰:「以臣觀之,河東素有歹志,移鎮固反,不移亦反,不若先事圖之。」唐主喜曰:「朕聞卿言,吾意決矣。今年司天臺奏,今年當得賢佐,出奇謀,定天下,卿其當之。」即日寫著除目付學士院,降制徙石敬瑭為天平節度使。制下,朝臣相顧駭愕。使張敬達做西北都部署,趣敬瑭往鄆州。石敬瑭與將佐謀曰:「咱再來河東,主上面許,更不除人替代。今有移鎮之命,是與千春節向公主說的話也。我豈能束手死在道路乎?今且再發表稱病,以覘主上意向。若其寬我鄆州之行,則盡節事之;若有意加兵于我,則改圖以應之。」段希堯、趙瑩等力沮其計。惟劉知遠挺身向前,長跪而言曰:「教明公赴鄆州者,是欲殺公于機阱也。明公久在兵間,素得士卒心,今從河東形勝之地,甲兵不是寡少,糧食不是虛竭,士馬不是疲弊;若據險稱兵,遠近響應,傳檄諸鎮,帝業可成。奈何聽命于一紙之制書,自投身于虎狼之口乎?」敬瑭曰:「公之言是也。顧計將何先?」桑維翰曰:「明公入朝,主上聽公還鎮,以河東授公,此殆天意假公以興王之基也。明公為明宗之愛婿,主上以庶孽奪天位,今以反逆疑公,豈空言可以首謝?但為自全之計,則可免禍。吾聞契丹主與明宗約做兄弟之國,緩急相救援。明公誠能推赤心,屈節以事契丹,朝呼夕至,顧何求不獲,何向不克哉?」敬瑭謝之曰:「策甚善。」乃令維翰寫表奏:
臣敬瑭謹言:古者,帝王之治天下也,立儲以長,傳位以嫡,此古今不可易之法也。晉獻公以驪姬之故,廢太子,立奚齊,晉之亂者數十年。秦始皇不早立儲君,殺扶蘇,立胡亥,卒以自墟其國。唐之天下,明宗之天下也。明宗皇帝,金戈鐵馬之所經營,麥飯豆粥之所收拾,提三尺劍從馬上得天下,厥功亦不細矣。近者,宮車晏駕,主上以庶孽之子,入承大統。天下忠義之士,聞者皆為扼腕。區區臣愚,欲望陛下退處藩邸,傳位許王,有以慰明宗皇帝在天之靈,有以服天下忠臣義士之志。不然,同興問罪之師,少正篡位之罰,徒使血污闕庭,生靈涂炭,彼時悔之亦噬臍矣。冒昧奏言,伏候敕旨!
唐主見表文辭語蹇傲,裂破其表,擲之于地,罵道:「豎子欲稱兵向宮闕耶!」即手詔答之。詔曰:
卿于鄂王,固非疏遠,衛州之事,卿實負之。傳位許王,何人肯信?卿往鎮鄆州,毋得翱翔不進。故茲詔答,卿宜悉之。
唐主降制,削石敬瑭官爵。雄義指揮使安元信帥部下兵奔晉陽,歸附敬瑭。敬瑭謂元信曰:「強莫強于朝廷,弱莫弱于晉陽。公何所見舍強而就弱耶?」元信曰:「元信不會觀星知氣,但以天下之事勢決之,以人事之情理卜之,以定趨向耳。」敬瑭曰:「子姑言之。」元信曰:「帝王之所以統御天下者,莫重于信與義。今主上與令公至親且貴,尚待之以不信,況其它疏賤之小人乎?無信與義,何以為人?其敗可翹足而待也,何強之有?」敬瑭聽元信的話,大悅,悉以軍事委之。振武巡檢使安重榮亦帥馬步軍五百人來奔晉陽。秋,七月,敬瑭子弟之在京都者凡四子,朝廷盡收捕殺之。敬瑭聽得朝廷恁地處置,遂東向大慟曰:「臣受明宗皇帝如天福蔭,今主上昏愚,聽信讒邪,將臣四子一日屠之。臣不改圖,死無葬所矣。臣非敢負明宗,顧今上激臣之叛耳。皇天后土,實聞此言!」明日,大會諸將佐,辦個茶飯飲宴,共議舉兵的勾當。即令掌書記桑維翰草表,稱臣于契丹主,請假兵赴援,且約以父禮事之。約事濟之日,割盧龍一道,及雁門關以北諸州,賂之。劉知遠聽得這話,力爭曰:「稱臣可矣,稱子事父,其禮太過。厚許歲幣可矣,許割土田,所賂太厚。乘快許之,雖足得其氣力,然他日反為中國之患,不無生受么?」敬瑭曰:「但依咱說的寫去。」表文曰:
臣石敬瑭表奏契丹大國可汗:臣唐室之愛婿,切惟明宗皇帝,與大國約為兄弟,非一日矣。刑馬之誓,歃血之盟,緩急相援,憂患相恤,兩國信義,誓不食言。今潞王從珂廢主自立,臣欲舉兵興問罪之師,顧兵單力寡,恐不足以辦大事。愿執子禮,父事可汗,愿借精兵,共濟斯役。事捷之日,愿割盧龍一道,及雁門關北土地以為謝。冒昧表聞,伏候報可。
表至,契丹主大喜,復書道:
契丹可汗德光,致書于元帥石公。得卿所奏,備見忠忱。追念明宗兄弟之情,敢不聞命。除已關報諸部落糾集軍馬外,候在秋高馬肥,棗子紅時候,傾國赴援。幸持重自守,以俟援兵之來。使回,不多祝。
八月,唐主遣張敬達為太原四面兵馬都部署,討石敬瑭。張敬達軍到晉陽,以為攻城計。石敬瑭以劉知遠為馬步都指揮使;知遠收撫降附,用法無私,由是人皆為用。敬瑭身擐甲冑,登城坐臥矢石之下。知遠謂敬瑭曰:「咱觀敬達無它奇策,不足畏也。愿令公多遣間諜,經略外事。守城至易,知遠獨力足以當之。」唐主聽得契丹許敬瑭以秋高赴援,催趣敬達急攻。奈天時風雨,長圍為水潦所浸,竟不能就。而知遠不時遣輕兵抄掠,敬達無以制之。九月,契丹德光將馬軍五萬,自武陽谷至晉陽,就地名虎北口下寨。先遣使謂敬瑭曰:「契丹可汗,傳示元帥:大軍已到,吾欲今日即破賊,您但旁觀可也。」敬瑭遣使馳赴契丹軍營,報曰:「勞頓爺爺親帥大軍來到,略備些犒軍物件赴軍前投納。」寫著咨目道:
犒軍錢二十萬緡,酒一百酲,羊三百口,牛二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