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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晉史平話(1)

(前缺)

王欲拜大將如召小兒,此信之所以去也。」漢王乃筑壇一所,在褒州四十里頭,壇分三層,按天、地、人三才。擇日齋戒具禮,拜韓信為上將。未拜時分,人人將謂得甚么大將;及拜后,乃是一個出胯的韓信,一軍為之驚怪。信為大將后,虜魏王豹,虜齊王廣,下燕平趙,立了大大的功勞。項王使武涉說韓信反漢,與楚約三分天下,封信為王。信謝曰:「臣得事項王數年,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進言不聽,畫策不用,故棄楚歸漢。漢王授我大將軍印信,擁數萬之眾,裂齊之土地而封我為王,南面稱孤,咱未為不遇也。夫人深親信我,我若背之,不祥莫大焉。公幸為我謝項王!」韓信得蕭何之薦,乃王齊,便是「成也蕭何」也。與石敬瑭尊契丹為父,割十六州賂之,歲貢歲幣三十萬匹,契丹立之為大晉皇帝,與韓信得蕭何之力一般。及至高祖得天下,韓王初入楚,行縣邑,陳兵出入,人有告信反者,謀之陳平。平教高祖偽游云夢,會諸侯于陳,信聞天子出巡狩,必出郊迎謁,謁而擒之,特一武士之力耳。高祖用其策,果擒韓信,欲誅之;信乃嘆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烹!」遂械系信歸洛陽。赦信,封為淮陰侯。信歸淮陰,怏怏不得志,與陳豨通謀,欲以兵襲呂后。呂后與蕭何謀,蕭何教呂后詐言已得陳豨誅殺了,當紿信入賀,使武士縛信斬之,夷其三族,便是「敗也蕭何」也。與晉出帝因杜威等叛附契丹,卒為契丹所執,死為虜地之鬼,與韓信中蕭何之詐,身死呂后之手一般。契丹是夷狄之國,狼子野心,只可以威德懷服,不可以勢利結托也。且如唐高祖皇帝,舉兵篡隋時分,也曾聽從劉文靜之說,稱臣于突厥可汗,借突厥之兵力,以開創三百年之基業。向無太宗皇帝英武仁恕,混一天下,夙夜聽政,宵旰忘疲,用房、杜之賢相,任李靖之將才,信魏證之忠謀,聽王珪之善諫,建府立衛,如周官鄉遂之師;口分世業,似周官井田之制;限官任才,如六卿之承屬;定律令格式,除肉刑、笞背,如五刑之禁暴。故能致貞觀太平之治,使突厥之渠系頸闕庭,蠻夷君長帶刀宿衛;所以能制伏了突厥桀黠變詐之情,故免末年狼狽也。

石敬瑭年方十歲,隨從他爺臬淚雞出獵在洺州教場田地里,共著哥哥廝共走馬,見空中有一雁孤飛。杜工部曾有一詩:

孤雁不飲啄,飛鳴聲念群。

誰憐一片影,相失萬重云。

望盡如猶見,哀多如更聞。

野鴉無意緒,啼噪自紛紛。

敬瑭只因見了這孤雁,與哥哥廝誓:各放一箭,射中翼翅者為勝。誓訖,拽起弓如滿月,放去箭似流星,恰好當那雁左翼射中。他哥哥的一箭,射中了雁頸上。為此與那哥哥互爭勝負。他哥哥不伏,被敬瑭揮起手內鐵鞭一打,將當門兩齒一齊打落了。唬得敬瑭不敢回家見著父親,浪蕩走出外州去。得個婁忒沒家收拾去做小廝,教敬瑭去牧羊。敬瑭在曠野中將那羊群隨他大小的排做兩陣,喝令羊斗,羊便以角自相觸抵,各求勝負。敬瑭做著主帥,指麾號令。一日,婁忒沒出外撞見敬瑭如此嬉戲,心內頗以為異。忽一羊為狼所噬,敬瑭直跳上狼背上,騎著狼,救得那胡羊再活,手搏生狼,歸獻婁忒沒。婁忒沒見了,心中大喜道:「您有這般勇力,咱教您學習武藝,休辜負了這氣力么!」敬瑭答云:「咱自會走馬射弓,怎要學習?」婁忒沒道:「咱卻不知得您原會武藝,既是如此,我與您廝賽一交,看取誰強誰弱。」敬瑭道:「小孩兒每怎敢與大大人廝試?愿與您郎君共賽。」婁忒沒見說,便喚他孩兒阿速魯出來,將兩匹馬、二張弓與兩個試那武藝。敬瑭將身跳上馬,拿著一張弓,佩了一副箭。待取阿速魯打扮出來,頭戴一頂金水鍍的頭盔,身披一副銀片砌的鎖甲,握弓上馬。兩個馬如巖畔爭餐虎,人似波心搶寶龍。斗不多時,只見阿速魯眼上吃敬瑭射著一箭。婁忒沒口中不說,心下懊悶,待要別尋個事,將這廝打死。回家去,卻得他的渾家一言救解。說個甚的?

啟開一點櫻桃口,救活千尋松柏身。

那婁忒沒的渾家兀歹兒道:「適間咱在樓上,望著兩個比試武藝,但見那小廝頭上有一片紫云蓋著,馬上有一條黑龍露出,爪角皆做金色,光明眩耀。這廝將來有發跡的分也。」婁忒沒聽得此說,與那孩兒阿速魯商量,待帶他出去打獵時分,將他殺了。兀歹兒聽得這話,密地將得黃金五兩,使敬瑭偷了好馬一匹騎坐逃去了。卻說敬瑭得這盤纏,謝了兀歹兒夫人,疾忙騎著馬奔上魏州一路,去那節使張彥帳下投軍,喚做帳前銀槍效節都。敬瑭為人沈厚,不好談笑。在后賀德倫統軍攻下魏州,將張彥誅殺了,收取銀槍效節都一軍下騎士五百人,歸附唐莊宗軍前為宿衛軍。敬瑭跟著莊宗名做李存勖,出入行陣間,多立了奇功,在李存審帳下充馬軍總管。因明宗名做嗣源的在鎮州守德勝城,嗣源與張處瑾、韓正時廝殺,嗣源馬已跌倒,敬瑭跳下來將手扶嗣源上他馬走去;他回身將鐵檛擊死韓正時,殺虜一千余人。李嗣源為此愛重敬瑭,將那永寧公主嫁與敬瑭為妻,授殿前駙馬都尉。

至唐天成二年,累功為六軍諸衛副使。一日,跟明宗出郊打圍,趕得一只白狐,被軍卒拿與敬瑭面前,白狐或作人言道:「您休害我,他日厚報您恩德。咱的女孩兒述律,見在朔方,有氣力。您是大唐皇帝的,他日做我的外孫,善保富貴,他時異日休得相忘。」道罷,起一陣惡風,揚沙走石,須臾間天地廓清,白狐或不知去向。敬瑭道:「這事也好作怪!」

至唐長興元年九月,董璋在閬州反叛。有一僧向董璋道:「大將軍名應圖讖,他日必有興王之業。」璋問曰:「怎生說這話?」僧曰:「『千里重重草,玉上有文章,國號羅平地,兔子上金床。』千里重重草,這『董』字也;玉上有文章,這是『璋』字也。」董璋道:「咱是辛卯生,卯肖兔;庚辛屬金。這兔子上金床,正應著小人也。」董璋決意反叛,在蜀稱帝,改年號曰羅平。唐主遣石敬瑭充天雄軍節度使,統兵去收董璋,在地名東原口下寨。董璋自將精兵二千人,對壘排陣,出陣謂敬瑭曰:「咱事大梁皇帝,唐王滅梁后,咱自入蜀回避,何事更來相攻?您會事之時,速為退軍;若還不肯,就陣上生擒活捉,斬汝萬段,悔之無及!」敬瑭綽馬出陣,回話道:「老賊!你昔為李家奴,掃馬糞得臠肉,感恩無窮;今為節度使,天子何負于汝而反耶!」道罷,二馬交斗,璋佯敗,敬瑭恃勇追擊,被伏兵掩擊,敬瑭與百余騎突陣逃去。軍回利州,路與董璋的兒子光業相遇。董光業被敬瑭活捉,檻車解送唐主軍前斬了。十一月,孟知祥攻陷黔州。唐主命石敬瑭一就統軍攻取劍州。敬瑭軍至劍門,趨劍州小地名北山下屯駐,排一個圓陣。賊將趙廷隱在牙城后山田地排著方陣,李肇在河橋排個方陣。敬瑭統步軍五千人挑戰。趙廷隱選那善射的五百人在中路藏伏,按甲以待。敬瑭回歸掩擊,二馬合斗,未經十余合,忽起一陣狂風,飛砂走石,人馬蹂踐。敬瑭與廷隱矛相及,敬瑭揚旗鼓噪奮擊,伏兵大亂,自相蹂踐。敬瑭乘馬,將強弩射之,沖河橋陣上,李肇被敬瑭一箭射倒。趙廷隱潰散,與馬軍數十人逃竄。那時朝廷差著安重誨巡督征蜀諸軍,已到利州,召石敬瑭問:「征蜀已是半月,您如何不立奇功?」石敬瑭謂重誨曰:「蜀道險阻,難于進軍,所以成功較難。」重誨曰:「限一月您要收捕董璋,如其不捷,待奏朝廷削奪官爵!」敬瑭領命而退。才出,即得鳳翔節度朱弘昭遺書與敬瑭道:

弘昭書奉駙馬都尉大使石公座下:安公近過鳳翔,館于府舍,備言入蜀之由,頗有怨君之意。舉措孟浪,謀略深沉,將至行營,必奪公兵柄,豈不使將士疑駭?為公之計,莫若奏聞朝廷,恐激軍變,乞早征還。則公之用兵,可無中制之患。不然,意向矛盾,動為安公掣肘,非公之利也。辱愛之厚,用陳此忱,幸明公留意!

石敬瑭得朱弘昭書,覷了一過,轉生疑懼,即日統所部軍遁歸。西川兵追至利州,不及而還。

長興三年,秦王從榮喜為詩文,每日聚會浮薄輕險之士,相與戲謔,頗自矜功夸大,一時在朝大臣,如樞密使范延光、趙延壽等皆被秦王輕侮。石敬瑭妻永寧公主,與秦王是同爺異母的兄弟,素相憎惡。敬瑭亦不欲在朝做六軍諸衛副使,待尋個在外的差遣,回避那秦王。恰遇契丹舉兵入寇,唐主命群臣簡擇河東帥統兵防御。那時延光、延壽奏道:「今帥臣可任者,獨有那石敬瑭、康義誠可以應選。」會諸大臣趣議差河東帥臣勾當,延光、延壽待奏薦康義誠。石敬瑭亦愿外補。有樞密直學士李崧奏曰:「河東重鎮,非石太尉素有威望者不可。」朝廷遂差石敬瑭充河東節度使。敬瑭至晉陽,將軍事盡委部將都押衙劉知遠,帑藏事委軍司馬周。蔚州刺史張彥超,舊與石敬瑭有仇隙,聽得石敬瑭為節度,彥超嘆曰:「怎生屈節事仇人乎?」遂舉蔚州降契丹。契丹聞得石敬瑭統軍到鎮,遣使來通和,在晉陽城外殺馬取血結盟而去。

唐閔帝應順元年二月,朱弘昭在朝,不喜石敬瑭久在太原,徙石敬瑭做成德節度使。那時潞王從珂亦準朝命徙鎮河東。潞王內懷疑懼,在鳳翔舉兵謀反,軍至陜閿鄉,諸將及康義誠等皆詣潞王軍前投降。唐閔帝奔魏州趨避。四月,閔帝至衛州東數里,石敬瑭方統兵入朝,恰與閔帝相遇。閔帝大喜敬瑭兵到,獨召石敬瑭問計,托以興復之事。敬瑭聽得康義誠從潞王叛,低頭長嘆數聲,往見衛州刺史王弘贄,問之。弘贄曰:「往時天子播遷在外,當有將相、侍衛、府庫、法物四件跟隨一處來,使臣民有所瞻仰。今獨有五十騎自隨,是可疑也。」敬瑭將那弘贄說的話,問弓箭庫使沙守榮、奔洪進,兩人道:「今天子獨與數騎擁從至此,縱咱有忠義之心,何以辦事?」洪進厲聲責敬瑭曰:「明公為明宗皇帝愛婿,無事時共享富貴,有事之時,憂患不相恤!今天子蒙塵在外,公合戮力討賊,共圖興復,乃遷延不進,反以無將相、侍衛、府庫、法物四事為疑,是欲附賊賣天子也!」抽出佩刀待刺殺敬瑭,賴得親軍陳暉力救得免。守榮被敬瑭一箭射死;洪進亦舉刀自刎死。敬瑭麾下牙內指揮使劉知遠統軍盡入,將唐主左右從騎盡行屠殺,獨舍置閔帝而去。石敬瑭遂趣洛陽,唐主慰勞存問,寵賚頗厚。初,敬瑭與唐主比肩事明宗,皆以勇力善斗聞于一時,然兩人素不相下。敬瑭之入洛陽,非其本心,既已入朝,未敢自請還鎮。那時敬瑭方病,經旬日,服藥皆不見效,請得陰陽人房衍來占六壬課,得一個課,名做天皇課。房衍道:「這課主人心下憂疑,宜命道士告斗禳度。」乃請個道士張守一來軍中,行符咒水,為敬瑭拜章告斗。中夜后,張守一拜章已罷,忽報應道:「此病無妨,但利進動,不可守常。」守一到得紫微宮,親見星君,判下四句云。那四句道甚么?

借問和尚過河無?河南拱手待姑夫。

引得姑夫到中國,嬪妃卿相作戎奴。

石敬瑭見張守一說了這四句,心下自曉得這意義了,那病忽然蘇醒,如風行云卷,日出冰消。太后及魏國公主屢為敬瑭請命于唐主,奈緣鳳翔諸將佐,皆勸唐主留了敬瑭,不可使之還鎮。惟韓昭胤、李專美為唐主道:「趙延壽在汴,不須猜忌敬瑭。」唐主見敬瑭羸瘦,不以為疑,遂宣授石敬瑭復為河東節度使。敬瑭既得還鎮,常思為全身之計。唐主好采訪外事,令翰林學士李崧、端明殿學士李專美、知制誥呂琦等,更迭到中興殿直宿;或與語至夜半不寢。那時敬瑭有兩個兒子做內使,將貨賄賂太后左右人,探伺密謀,朝廷的事,動息皆知之。敬瑭在鎮嘗稱疾,每謂病體羸瘠,不堪為帥,冀望朝廷不生猜忌的意想。那時契丹屢舉兵,在北邊寇掠,敬瑭懇求朝廷,求添兵運糧。唐主詔借河東菽粟,仍令鎮州輸絹五萬匹,赴北兵總管府軍前交納;又遣鎮、冀二州出車一千五百乘,就代運糧應副諸軍食用。是時,民困于水旱饑荒,敬瑭督趣嚴急,山東百姓往往流離外郡矣。敬瑭自率大軍在忻州下營,朝廷遣使者賚詔撫諭,宣賜諸軍夏衣,軍士歡呼萬歲,敬瑭不得已,亦降階望北闕大呼萬歲。幕屬段希堯請敬瑭誅為首唱萬歲的,立命劉知遠窮究得三十六人,實時赴軍前處斬,以徇諸軍。唐主聽得這事,轉生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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