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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 三垣筆記
  • 李清
  • 4829字
  • 2015-12-26 18:41:47

甲申十二月間,高鴻臚夢箕 【河間人?!?仆穆虎自北而南,中途遇一稚子,挾與偕,薄暮解內衣,燦然龍也。虎驚詢,謬云:「我王子?!辜纫驷?,乃易語太子。行抵京師,望孝陵輒伏地哭。夢箕初猶疑,留與深語,每言及先帝先后,則長號。又問:「闖賊入宮,何以呼爾?」稚子涕淚交下,故作羞恨狀曰:「兒我?!归g娓娓宮中事,夢箕無以辨也,乃始信之。初欲疏聞,繼謂此先帝胤,出恐不免,密送杭州宅內。稚子至,益驕,每酣飲則狂呼,間大言闊步,夢箕侄不能禁也。懼,書達夢箕,箕亦懼,命載送金華之浦江,然外人已嘖嘖矣。不得已,于正月疏聞,上亟遣內臣馮朝進追回,至紹興方及,命府部大小九卿科道舊日東宮講讀等官前去辨驗。時諸講官劉中允正宗、【崇禎戊辰,安邱人?!?李司業景濂皆云:「太子眉長于目?!苟笔棺笊偎抉R懋第密疏至,亦云北有一太子,不知真偽。詢西宮袁妃,妃曰:「太子有虎牙,足下有痣?!怪潦球炛?,無一合。繼問講讀何所,則誤指端敬殿為文華殿,問講讀先后,則誤以先讀為先講,問講讀既完,所寫何字,則以孝經為詩句,問字寫幾行,則誤以描摹十大字自寫小字于旁為全寫。又問:「當日講讀曾問難數次,尚記憶幾何?」曰:「不記。」又問:「講案上何物?」曰:「不知?!闺m正宗、景濂亦不識也。已,戴給諫英前問以崇禎十六年曾廷鞫吳昌時,攜皇太子于中左門,何事何語?又問嘉定伯何姓何名?亦不能對。時吳猶無言,惟閣臣鐸大言曰:「假!」遂退。未幾,李總憲沾同數人升階,始跽地乞憐,自云王昺孫之明,非太子,為穆虎所教,手書付沾,遂據實奏聞。午后,上召對,諭曰:「朕念先帝身殉社稷?!寡猿鰷I落,連拭不成語,繼乃曰:「朕今日側耳宮中,惟望卿等奏至,若果真,即迎入大內,仍為皇太子,誰知又不是?!箍畟弥?

王之明再訊,張侍御孫振命搜穆虎衣,得高夢箕侄高成家書,內有「二月三月往閩往楚」等語。時之明與夢箕未到,而穆虎又堅云不解,問之,乃新自杭郡至,猝被執,猶未授夢箕書也。遂奏覆。至是,乃命各官鞫之明等于廷,官民俱得入視。甫訊,黃得功提塘前,忽出所刊疏,有「先帝子即皇上子,若速處治,恐東宮諸臣即識認亦不敢出頭取禍?!褂谑桥杂^益疑,時得功疏猶未上也。

王之明三訊,三御史登大理寺堂,安圣旨于中,三法司與錦衣衛皆側坐,御史坐稍后,前此未有也,指揮皆由張侍御孫振、李總憲沾,雖堂官亦唯唯而已。夢箕等既到,咸以甘言誘之明,以嚴刑加虎。然明旨所云「二月三月所成何局?往閩往楚欲干何事?并主使附從,實繁有徒」數語,皆抵死不供也。先是,夢箕曾為史閣部可法買硝黃,人疑欲阱可法,至是,夢箕無所及,惟口誶之明,仰天嘆曰:「我為無賴子所愚耳。然一念癡忠,天地可鑒也!」法官無如之何,乃以提高成等請。

王之明四訊時,高成已自杭郡解至,復嚴刑鞫,所言閩楚,含糊而已?;刈啵儆?,夢箕惟請死,是日夢箕與之明始刑。張侍御孫振等持閩楚語甚堅,獨葛廷尉寅亮【萬歷辛丑,錢塘人?!?密言曰:「公等度朝廷兵力,能聲左良玉、鄭芝龍之罪,而制其死命乎?若其供也,含忍則無法,搜剔則激變耳。」孫振等始微悟,言之士英,自此不復究矣。初,高司寇倬【天啟乙丑,忠州人。】 擬稿,必請正寺院三御史亦往,而孫振縱筆涂抹,手自為稿入告,皆其所擬也。

童氏自河南至,謬云帝元妃,劉良佐令妻往迎,叩其顛末,云年三十六歲,十七歲入宮冊封,為曹內監。 【按此句疑有脫誤?!繒r有東宮黃氏,西宮李氏。李生子玉哥,寇亂不知所在。氏于崇禎十四年生一子,曰金哥,嚙臂為記,今在寧家莊。語甚鑿鑿,妻信之,跽拜如見后。良佐素憚妻,聞之亦信,童氏由此愈驕。凡所經郡邑,或有司供饋稍略,輒詬詈,掀桌于地,間有望塵道左者,輒揭簾露半面,大言曰免,聞者駭笑。至京,上以為僭,命送鎮撫司鞫。初猶云真,及刑拷,乃云周王妃,誤聞周王作帝,故錯認耳。說者謂不訊之禁內,而拷之獄中,非禮也。童氏將至,馬輔士英具揭帖請于上,言:「皇上元良未建,奸黨宗藩尚懷覬覦,若此信果真,當先迎童氏歸宮,密令河南撫按設法迎致皇子,以消奸宄。若謂童氏流離失散,不便母儀天下,則當置之別宮,撫育皇子。昔漢高祖開基英主也,呂后為項羽所獲,置軍中者數年。唐德宗母為亂兵所掠,終身訪求不得。宋高宗母韋氏、后刑氏皆為金擄,韋終迎歸,邢亦遙加后號。古帝王遭時不造,如此等事多矣,況童氏寄居外家,又何嫌焉!」疏成,以從龍諸臣皆云詐偽,且潛邸宮人無生子者,遂止。至是復刊其疏,欲自明,然人終不信也。

王之明以偽太子至,少司農何楷 【天啟壬戌,鎮海人?!?同驗時,見阮司馬大鋮等軒驁狀,密語予曰:「若輩目無人主矣,太子至,【原本無「至」字,據古學匯刊本補。】 其懼而少戢乎?猶清流幸也?!怪潦?,實見之明,因疏請毀得功刊疏,允之。

上寬慈寡斷,小相倚為奸,流言喧民間,故一聞太子至皆喜,而二三民望,言足征信,如高輔弘圖、徐太宰石麒、劉總憲宗周輩,又無立朝者,故愈疑愈辨,亦愈辨愈疑。上不得已,發馬輔士英留中疏昭示臣民,疏蓋初聞太子至議保全者也,然無信者。

上以三月十九日忌辰祭先帝先后,于奉先殿舉哀,群臣皆祭太平門外,以東宮二王附祭。時群臣多哭失聲,誠意伯劉孔昭哭畢,昌言曰:「阻駕致先帝崩者光時亨,今霜露已移,而視息猶存,何以慰在天之恫!」言已,又大哭。將散,阮司馬大鋮始傳呼而至。

姚學士希孟定慘死諸臣謚,止及楊副憲漣, 【萬歷丁未,應山人,謚忠烈?!?而不及左僉憲光斗, 【萬歷丁未,桐城人,謚忠毅?!坑种辜爸茔尣茼槻?【萬歷癸丑,吳縣人,謚忠介?!?魏都諫大中,而不及繆翰林昌期、 【萬歷癸丑,江陰人,謚文貞。】 周給諫朝瑞 【萬歷丁未,南城人,謚忠毅。】與周宗建、袁化中、 【萬歷丁未,武進人,謚忠毅?!?黃尊素、李應升四侍御,其胸中似有優劣。然楊、左并稱,何得獨遺?而宗建以力伸王僉憲德完 【萬歷丙戌,廣安人?!颗c大中相詆,議本錚錚,況連參客、魏,大中亦心折。所云「上殿相爭如虎」,謂「何而以此見遺」?若昌期此言可斬一語,詆葉輔向高 【萬歷癸未,福清人?!?或過激,而光斗于李選侍以垂簾聽政相侵,雖夏銓曹允彝【崇禎丁丑,嘉善人?!?亦病其過,自不能諱也。

崇禎時,言者屢為左僉憲光斗等請謚,皆中格,予亦言之。南渡后,予復申其說。時阮少司馬大鋮輩方用事,嫉楊、左如仇。黃侍御尊素子宗羲等抵京,將為父請謚,見時勢不可,決計歸。幸予前疏內慘死一案,原合正德與天啟并言,故禮部復疏前列蔣欽數十人,而后及光斗輩,當事者不疑,一概批允。于是光斗與周中丞起元、【萬歷辛丑,海澄人,謚忠惠。】 繆翰林昌期、周給諫朝瑞暨四侍御袁化中、周宗建、李應升、黃尊素皆得謚。而萬工曹 、 【萬歷丙辰,新建人,謚忠貞?!?顧副憲大章【萬歷丁未,常熟人,謚裕愍?!?亦與,即諸忠后人,亦自謂意外也。

虞給諫廷陛,當魏珰方熾時,有「要典既明,紛囂宜息」一疏,挽救良苦,且所糾乃孫司農居相, 【萬歷壬辰,沁水人?!慷姘钢姓`謂糾趙太宰南星,故徐冢宰石麒、夏銓曹允彝亦為稱善。又呂司馬純如 【萬歷辛丑,吳江人?!?原無頌疏,而逆案誤以為頌,或曰純如實有頌,因霍戎政維華見珰當敗,為削去之,亦莫須有也。一起一雪,皆各有辭,惟喬撫軍應甲撫秦貪,亦與復官,公論非之。

毅宗聞城破,傳朱諭至閣,命朱成國純臣總督內外諸軍,托以東宮。會閣臣俱出,遂留之案上,然純臣不知也。已,李自成入,見之,故純臣即日被殺。至是,忽命贈王,比之張輔。說者謂伊子元臣南竄議處,懼不得襲,故欲崇純臣,以自為地也。

近例,撫軍皆升亞卿,間升納言,廷尉則稍抑之矣。至是,應安程撫軍世昌【崇禎辛未,光山人?!?忽升太常,蓋因為民阮大鋮先往謁,世昌不親答而送刺,故恨,將重處,世昌托大鋮婿救解,乃已。名升實抑之,且為朱撫軍大典 【萬歷丙辰,金華人。】地也。

李翰林明睿 【天啟壬戌,南昌人?!?當闖逆入都,曾被夾,后仕北為禮部左侍郎。其謚先帝懷宗端皇帝備十六字,又謚周后端皇后,皆所擬也。已,以失儀削職,遂泛海南歸。疏中所言「逼勒入朝,見小酋不拜,幾被殺,幸乘間逃歸」者,皆飾詞也。既抵南都,與同志阮大鋮等酬飲城外數日,竟不入覲,識者非之。

北兵與流寇方相持河南,忽于十七年十二月某日午時,有滎澤東南三十里郭村現大城一座,樓垛門扇畢具,北兵望之亦驚駭,踰二時方滅。人以為中州鼎沸之象。

上命臺省開列從逆諸官,予以侯總督恂 【萬歷丙辰,商邱人。】 名送部,倪給諫嘉慶 【天啟壬戌,江寧人?!?以恂舊司屬,婉解之。予曰:「昔為刑垣時,渠方以司徒坐系,譖者謂予寬刑數疏,皆為伊解免地,故及于謫。已,賜環北上,遇于途,見其以奔喪大臣衰绖去體,仆從皆鮮華。故以當日不孝而疑今日不忠也?!辜螒c默然。

張太宰捷,先為北少宰時,曾薦逆案呂戎政純如為太宰,南垣將繼北垣后合疏攻之,楊給諫兆升獨不從,其被察以此。至是,捷決意予環,不月余,連擢至戶科都諫。初,兆升將復官,吏科張都諫希夏鈔參之,謂不宜以察員復,捷不聽,每語人云:「我為吏科鈔參所苦?!勾艘嗥湟灰?。

袁江督繼咸密遺何少司農楷、倪給諫嘉慶等書,言:「左良玉雖無邪心,左右骨鯁者少,勢已成畸重,寵溢不驕,賢者所難。朝廷宜稍假督撫權,示相維勢?!苟搜灾斒履灰?。至是,因偽太子一案,喧傳楚地有言薊國公吳三桂送太子于史督輔可法,可法又轉送興善寺者。有言上遣二監韓贊周、盧九德往識認,見即叩頭,獨馬輔士英往視以為偽者。又有言舊講僚方翰林拱干出嘆息聲,幾得罪,人遂不敢言者。然可法實無此事,而士英則偕諸臣視,非獨視。若拱干,又士英遺書阮大鋮自蘇州召驗,亦未以嘆得罪也。良玉聞之疑,疏言「此事未可決于二三左右,應決于國人天下,使太子不失王封,皇上不失至德,群臣不失忠藎」等語,語頗正。及再疏,至乃云束身赴闕,代太子受罪,雖錄訊詞以示,疑自若也。適下錦衣衛刑鞫,窮詰之楚之閩,致中外競駭,謂大獄將起。時革職黃澍留楚,心銜士英,而良玉諸部將又畏闖逼,遂力贊良玉借太子為名,焚武昌東下。

江督袁繼咸聞闖賊南渡,恐由岳犯沙,則袁、吉危,乃以鄧林奇、郝效忠、陳麟三將守九江,自統副將汪碩畫、李士元等援袁、吉。已登舟矣,聞左良玉反,復旋九江,移諸將家眷入城,系兵心,諸將列兵城外拒戰。九江士民環集,言:「眾寡十不及三,激之禍不測,不若俟良玉至,諭以理?!怪T將亦請斂兵入守,相機行。繼咸謂入城示弱,不可。乃逆弁郝效忠兵則已不待令,隨家口先入矣。良玉舟抵北岸,書言:「愿握手一別,為皇太子死。」九江士民泣請繼咸往晤,紓一方難。繼咸曰:「寧南語雖順,舉動與前殊,往必墮計?!故棵裾堃鎴裕焱O紀余有灝會良玉于舟中,良玉言及太子下獄事,大哭。次日,移舟南岸,云欲請教,繼咸以良玉入城不便,同各鎮以單騎往。良玉袖出皇太子密諭,劫諸將盟,繼咸正色曰:「密諭從何來?先帝舊德不可忘,今上新恩亦不可負!」良玉怒,監紀余有灝陰躡繼咸足,曰:「再激事立變!」繼咸遂不復言,與良玉成賓主禮而別,約不破城。繼咸歸,集諸將城樓,灑泣曰:「兵諫非正,晉陽之甲,春秋所惡,可同亂乎?予已說寧南易檄為疏,屯扎候旨矣。」時繼咸方約諸將堅守,而效忠先陰與良玉約,部將張世勛又故與良玉部將張國柱善,潛調其兵,夜入城縱火,撲一火,復一火發。世勛與效忠遂夜半劈門出,諸將懼罪,俱出城,與良玉營合。良玉兵溷入城殺掠,九江人不能復辨識,婦女財物俱席卷去。繼咸正冠帶將就死,黃澍入署,拜且泣曰:「寧南本無異圖,公以死成其為亂,大事去矣?!垢睂⒗钍看好芊A曰:「隱忍到前途,王之明之事可圖也。」繼咸以為然,出城面責良玉,良玉疾方據,望城中火光,大哭曰:「予負臨侯?!箛I血數升,是夜死。秘不發喪,共推良玉子夢庚為留后,急移舟東。

往例,諸臣入朝, 【「入朝」二字依抄本甲及古學匯刊本補?!?皆服不一色,自毅宗 【抄本甲「毅宗」作「先帝」。】即位,始命專服玄,人以為玄北方色也,陰盛不祥。至是,予言于諸輔,謂宜仍國初服色為便。諸輔諾而未行,卒為北兵所滅。

鳳陽皇陵未災時,里氓遙見陵中二人,一衣朱,一衣青,毆擊甚苦。尋聞號泣不輟,乃率數十人持杖入,惟二犬踉蹌走,識者以為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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