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書名: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_集部作者名: 永瑢本章字數(shù): 4814字更新時間: 2015-12-26 16:11:54
明于慎行撰。慎行有《讀史漫錄》,已著錄。慎行於李攀龍為鄉(xiāng)人,而不沿歷城之學。其《論古樂府》曰:“唐人不為古樂府,是知古樂府也,不效其體而特假其名以達所欲言。近世一二名家,至乃逐句形模,以追遺響,則唐人所吐棄矣。”其《論五言古詩》曰:“魏晉之於五言,豈非神化,學之則迂矣。何者,意象空洞,樸而不敢琱。軌涂整嚴,制而不敢騁。少則難變,多則易窮。若原本性靈,極命物態(tài),洪纖明滅,畢究精蘊,唐詎無五言古詩哉。”其生平宗旨,可以概見。然其詩典雅和平,自饒清韻。又不似竟陵、公安之學,務反前規(guī),橫開旁徑,逞聰明而偭古法。其矯枉而不過直,抑尤難也。
《宗伯集》十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明孫繼皋撰。繼皋字以德,無錫人。萬歷甲戌進士第一。官至吏部侍郎。當陳太后梓宮發(fā)引時,神宗稱疾不肯送,繼皋疏爭忤旨。及三殿災,大臣自陳皆慰留,獨繼皋致仕去。后追贈禮部尚書。此編題曰《宗伯集》,從所贈官也。凡雜文九卷、詩一卷。第二卷末有其子源文跋語,稱其父“生平不敢自居於名。以故諫草都焚,篋中只存辭疏十八,又求得其三,其留中者無從覓稿。即其他著述,亦多不存。今所刻碑銘志傳之文,皆源文雜得之其子若孫暨朽縑敗扇與行於世者”云云。故集中所錄,多應制及酬贈之作。然當繼皋之時,士習佻而文體亦弊。七子之風未艾,三袁之焰方新。或棘句鉤章,或矜奇吊詭。操觚者出此入彼,大抵隨波而靡。繼皋詩文獨雍容恬雅,有承平臺閣之遺風,亦可謂不移於俗矣。
《臨皋文集》四卷(江西巡撫采進本)
明楊寅秋撰。寅秋字義叔,號臨皋,廬陵人。萬歷甲戌進士。官至廣西按察司副使、左江兵備道。其為貴州參議,平答千苗之亂。遷云南副使,平土夷普應春斬之。為廣西副使,克五山,綏安南定、府江。并賜金加秩。及征楊應龍,命為左監(jiān)軍,離安、楊之黨,卒平播亂。其經(jīng)濟有足取者。其文章在當時不著名,是集《千頃堂書目》亦不著錄。則明末傳本已稀,故談藝家罕所稱述。然寅秋為楊士奇之裔孫,故家典型,流風馀韻,猶有存者。故所作大抵和平典雅,有明初前輩之風,奏議尤委曲盡致。其《五山紀略》、《平播條議》等篇,於邊略亦多裨益,非徒托之空言者也。
《淡然軒集》八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明余繼登撰。繼登有《典故紀聞》,已著錄。是集分奏疏二卷、序記三卷、志銘及雜文二卷、詩一卷。繼登卒后,其友人馮琦序而刻之。繼登當神宗朝,以災異屢見,上疏極稱一切誅求開采之害民者。又請神宗躬郊廟,冊元子,停礦稅,撤中使。時將討播州楊應龍,因請罷四川礦稅以佐兵食。復上言“近者天地人皆不和,怨毒凝結,臣子不能感動君父,故天以非常之變警悟陛下,不可恬不為意”云云。語皆切中時弊,其疏具載此集中。詩文則應酬之作,未免失於刊削。然大抵平正淳實,無萬歷中佻薄之習,亦尚不失典型。《明史馮琦傳》稱“時士大夫多崇釋氏教,士子作文,每竊其緒言,鄙棄傳注。前尚書余繼登奏請禁約”。
則所學之根柢可知也。
《涇皋藏稿》二十二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明顧憲成撰。憲成有《小心齋劄記》,已著錄。明末東林,聲氣傾動四方。
君子小人,互相搏擊,置君國而爭門戶。馴至於宗社淪胥,猶蔓延詬爭而未已。
春秋責備賢者,推原禍本,不能不遺恨於清流。憲成其始事者也。考憲成與高攀龍初不過一二人相聚講學,以砥礪節(jié)概為事。迨其后標榜日甚,攀附漸多,遂致流品混淆,上者或不免於好名,其下者遂至依托門墻,假借羽翼,用以快恩讎而爭進取。非特不得比於宋之道學,并不得希蹤於漢之黨錮。故論者謂攻東林者多小人,而東林不必皆君子,亦公評也。足見聚徒立說,其流弊不可勝窮,非儒者闇修之正軌矣。惟憲成持身端潔,恬於名利,且立朝大節(jié),多有可觀。其論說亦頗醇正,未嘗挾私見以亂是非,尚非后來依草附木者比。故姑錄其集,并論其末流之失,以示炯戒焉。
《小辨齋偶存》八卷、附《事定錄》三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明顧允成撰,允成字季時,無錫人,憲成弟也,萬歷丙戌進士,官禮部主事,謫光州州判,事跡具《明史》本傳。允成於癸未舉會試,丙戌始殿試,以對策攻嬖幸,抑置末第。今集中以是篇為冠,次為《救海瑞疏》,次為《爭三王并封疏》,次為《代翟從先論救李材》及《擬上惟此四字編》二疏。沈思孝作《允成墓志》,稱其以論救趙南星謫官,而集無此疏,疑傳寫佚也。次劄記;次說義,則允成自光州歸田后與憲成講學東林所作;次為書簡雜文;次為《吾與吟》,則所作詩,凡七十首。末附《事定錄》三卷,為沈思孝所為墓志銘、高存之所為行狀及憲成所為行述。允成文皆論詩講學之語,書簡居十之九,直抒胸臆,不事修飾。詩為擊壤集派,亦不入格。然大節(jié)凜然,其對策奏疏,皆真氣流溢,發(fā)於忠愛之誠。
其不朽千古者,固在此不在彼也。
《高子遺書》十二卷、《附錄》一卷(浙江巡撫采進本)
明高攀龍撰。攀龍有《周易易簡說》,已著錄。攀龍出趙南星之門,淵源有自。其學以格物為先,兼取朱、陸兩家之長。操履篤實,粹然一出於正。初自輯其語錄文章為《就正錄》。后其門人嘉善陳龍正編為此集,凡分十二類。一曰語,二曰劄記,三曰《經(jīng)說辨贊》,四曰備儀,五曰語錄,六曰詩,七曰《疏揭問》,八曰書,九曰序,十曰碑傳記譜訓,十一曰志表狀祭文,十二曰題跋雜書。附錄志狀年譜一卷。其講學之語,類多切近篤實,闡發(fā)周密。詩意沖澹,文格清遒,亦均無明末纖詭之習。蓋攀龍雖亦聚徒講學,不免漸染於風尚。然嚴氣正性,卓然自立,實非標榜門戶之流。故立朝大節(jié),不愧古人;發(fā)為文章,亦不事詞藻,而品格自高。此真之所以異於偽歟。
《馮少墟集》二十二卷(江蘇巡撫采進本)
明馮從吾撰。從吾有《元儒考略》,已著錄。其集初刻止於萬歷壬子。此本乃其次子嘉年益以癸丑以后至天啟辛酉作,類序重刻。自卷一至卷十二皆語錄,卷十三至卷十八皆詩文,卷十九至卷二十為族譜家乘,卷二十一至卷二十二為《關學編》。蓋生平著作,匯於此集。其中講學之作,主於明理;論事之作,主於達意,不復以辭采為工。然有物之言,篤實切明。雖字句間涉俚俗,固不以弇陋譏也。惟其與朱童蒙爭論首善書院講學一疏,稱“宋之不競,以禁講學故,非以講學故也。先臣守仁,當兵事倥傯,不廢講學,卒成大功。此臣之所以不恤毀譽而為此也”。又郭允厚、郭興治等劾鄒元標,從吾又上疏力爭,稱京師講學,昔已有之云云。其說頗為固執(zhí)。夫士大夫自甲科通籍,於圣賢大義,不患不知。
顧實踐何如耳,不在乎聚而講也。維古極盛之治,有皋、夔、稷、契;亦越小康之世,有房、杜、王、魏、韓、范、富、歐陽,亦何嘗招百司執(zhí)事,環(huán)坐而談心性哉。無故而舍其職司,呼朋引類。使其中為君子者,授人以攻擊之間;為小人者,借此為攀附之途。黨禍之興,未必非賢者開門而揖盜也。至於謂宋之不競由禁講學,尤為牽合。考宋之黨禁,始於寧宗慶元二年八月,弛於嘉泰二年二月,中間不過六七年耳。至於寶慶以后,周、程、張、邵,并從祀孔子廟庭;紫陽、東萊之流,并邀褒贈。理宗得謚為理,實由於是。蓋道學大盛者四五十年,而宋乃亡焉。史傳具存,可以覆案,安得以德祐之禍歸咎於慶元之禁乎?從吾初為御史,拒絕閹人,劾罷胡汝寧,禁大計苞苴。又上疏諫神宗不親政事,幾遘危禍。
后廷議三案,亦持正不阿,卓然不愧為名臣。惟此兩疏,意雖善而未計其流弊。
故附糾其失,俾來者無惑焉。
《石隱園藏稿》八卷(山東巡撫采進本)
明畢自嚴撰。自嚴字景曾,淄川人,萬歷壬辰進士,官至戶部尚書,事跡具《明史》本傳。方自嚴總國計時,外則遼沈連兵,封疆已蹙,而軍餉日增;內則東林、奄黨,水火紛呶,閧然置社稷而爭門戶。自嚴支拄其間,前后六年,綜核敏練,為天下所推。孫廷銓為作墓志,稱其有《石隱藏稿》八卷、《奏議》一百三十六卷。其《奏議》今未見,獨此集存,凡詩一卷、文七卷。前有《高珩序》,稱“其官戶部時,於天下大計,朗朗於胸,屈指兵食款目,如觀掌果。軍興旁午,中旨日數(shù)十下,即刻奏成手中。不似后來者止署紙尾,令司署具稿。每入署,輿后置書二寸馀。日晡事竣,必讀書。漏下數(shù)刻乃歸。酂侯、劉晏遂抽晁、賈之簟,實古來僅事”。又稱其七言近體分滄溟、華泉之座。又作《第二序》,擬其文於韓、蘇,擬其四六於徐、庾。雖鄉(xiāng)曲之言,未免稍溢,而以經(jīng)濟兼文章,則自嚴要不愧也。珩所稱《云間條議十則》、《冀寧大閱十則》、《災祲窾議十三則》,今皆不見集中,意其在《奏議》一百三十六卷中歟。
《仰節(jié)堂集》十四卷(山西巡撫采進本)
明曹于汴撰。于汴有《共發(fā)編》,已著錄。是集文十一卷、詩三卷。前有高攀龍、馮從吾《序》,于汴嘗從二人講學故也。《攀龍序》謂其“文足以定群囂,明學術;詩足以暢天機,流性蘊”。《從吾序》謂其“非沾沾以文章名家,而操觚自豪之士,無不退避三舍”。于汴亦嘗為從吾作《理學文鵠序》曰:“關中少墟馮先生,輯諸大家舉子藝百數(shù)十首,以式多士,命曰《理學文鵠》。不命以舉業(yè),而曰理學,何也?見理學、舉業(yè)之非二也”云云。故于汴之詩文,亦在理學、舉業(yè)之間,或似語錄,或似八比。蓋平生制行高潔,立朝風節(jié)凜然,震耀一世。
遠者大者,志固有在,原不以筆札見長。《從吾序》所謂非沾沾以文章名者,為得其實。觀是集者,謂之文以人重可矣。集初刻於首善書院。甲申版毀於兵。康熙癸卯初,其外孫景望蘧購得殘本,其門人呂崇烈鳩鄉(xiāng)人醵金重刊,崇烈為之序。
《序》末一私印曰“從真予游,聽南皋少墟講”。少墟即從吾,真予即于汴,南皋者鄒元標也。明季風氣以講學宗派相高,故崇烈以是自標云。
《愿學集》八卷(兩江總督采進本)
明鄒元標撰。元標字爾瞻,別號南皋,吉水人,萬歷辛丑進士,官至左都御史,謚忠介,事跡具《明史》本傳。元標有《祭諸儒文》,自稱甲戌聞道。蓋是時年方弱冠,即從泰和胡直游也。其學亦陽明支派,而規(guī)矩準繩持之甚嚴,不墮二王流弊。初刻有《太平山房集》,后重訂為此本,凡詩一卷、文七卷。其鄉(xiāng)人龍遇奇巡視淮鹽時為之鋟版,序者無慮十數(shù)人,雜題萬歷丁未、庚戌、甲寅、己未等年。考元標起用在天啟壬戌,此集刻於己未以前,故所載無非講學之語,而后來奏議乃別行云。
《劉蕺山集》十七卷(國子監(jiān)助教張羲年家藏本)
明劉宗周撰。宗周有《周易古文抄》,已著錄。講學之風,至明季而極盛,亦至明季而極弊。姚江一派,自王畿傳周汝登,汝登傳陶望齡、陶奭齡,無不提唱禪機,恣為高論。奭齡至以因果立說,全失儒家之本旨。宗周雖源出良知,而能以慎獨為宗,以敦行為本,臨沒猶以誠敬誨弟子,其學問特為篤實。東林一派,始以務為名高,繼乃釀成朋黨,小人君子,雜糅難分,門戶之禍,延及朝廷,馴至於宗社淪亡,勢猶未已。宗周雖亦周旋其間,而持躬剛正,憂國如家,不染植黨爭雄之習。立朝之日雖少,所陳奏如《除詔獄》、《汰新餉》、《招無罪之流亡》、《恩義拊循以收天下泮渙之人心》、《還內廷埽除之職》、《正懦帥失律之誅》諸疏,皆切中當時利弊。一厄於魏忠賢,再厄於溫體仁,終厄於馬士英。
而姜桂之性,介然不改,卒以首陽一餓,日月爭光。在有明末葉,可稱皦皦完人,非依草附木之流所可同日語矣。是集為乾隆壬申副都御史雷鋐所刊,冠以《人譜》、《學言》諸書,至第八卷乃為奏疏。然諸書本自別行,且宗周所著亦不止於此。摘錄數(shù)種,殊為掛漏,今并刪除。惟以奏疏以下十七卷勒為一編,而他書則仍別著錄焉。
《學古緒言》二十五卷(副都御史黃登賢家藏本)
明婁堅撰。堅字子柔,長洲人。隆、萬間貢生。早從歸有光游,《明史文苑傳》附載《有光傳》中。稱其與唐時升、程嘉燧號“練川三老”。又與時升、嘉燧及李流芳號“嘉定四先生”。然嘉燧以依附錢謙益得名,本非善士。核其所作,與三人如蒹葭倚玉,未可同稱。三人之中,時升、流芳雖均得有光之傳,而能融會師說,以成一家言者,又當以堅為冠。蓋明之末造,太倉、歷下馀焰猶張,公安、竟陵新聲屢變,文章衰敝,莫甚斯時。堅以鄉(xiāng)曲儒生,獨能支拄頹瀾,延古文之一脈。其文沿溯八家,而不剿襲其面貌,和平安雅,能以真樸勝人,亦可謂永嘉之末,得聞正始之音矣。王士禎《居易錄》嘗稱其《長慶集序》,以為真古文。今觀是集,大抵具有古法,不但是篇,士禎特偶舉其一也。
《檀園集》十二卷(安徽巡撫采進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