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文公二年》:“冬,公子遂如齊納幣。”《公羊傳》:“納幣不書,此何以書?譏。何譏爾?喪娶也。娶在三年之外,則何譏乎喪娶?三年之內不圖婚。”何休注曰:“僖公以十二月薨,至此未滿二十五月。又禮,先納采、問名、納吉,乃納幣,此四者皆在三年之內,故云爾。然則納市猶譏,而況于婚嫁乎!”唐高宗永徽中,衡山公主將出降長孫氏,議者以時既公除,合行吉禮。于志寧上疏言:“《禮記》曰:‘女子十五而笄,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而嫁。’鄭玄云:‘有故,謂遭喪也。’《春秋》書魯莊公如齊納幣,杜預云:‘母喪未再期而圖婚:二《傳》不譏失禮,明故也。’此則史策具載,是非歷然,斷在圣情,不待問于臣下。其有議者云:準制公除之后,須并從吉。此漢文創(chuàng)制其儀,為天下百姓。至于公主服是斬衰,縱使服隨例除,無宜情隨例改。心喪之內,方復成婚,非惟違于《禮經》,亦是人情不可,伏惟陛下嗣膺寶位,臨統(tǒng)萬方,理宜繼美羲、軒,齊芳湯、禹。弘獎仁孝之日,敦崇名教之秋,伏愿遵高宗之令軌,略孝文之權制,國家于法無虧,公主情禮得畢。”于是詔公主待三年服闋,然后成禮。豈非有國之典本于天經地義,故守禮之臣猶得引經而爭者哉。
《晉書·載記》言:“石勒下書,禁國人不聽在喪嫁娶。”《金史·章宗紀》:“承安五年三月戊辰,定妻亡服內婚娶聽離法。七月癸亥,定居祖父母喪婚娶聽離法。”僣國閏朝猶然,今人反不講此。
《實錄》:“正統(tǒng)十三年四月,楚王季埱奏弟大冶王季堧擇武昌護衛(wèi)指揮同知翟政妹為妃。婚期在邇,不意叔崇陽王孟煒薨逝,季堧應持服,未敢成婚。上命禮部議,言:‘王于崇陽王當服期年。緣崇陽王未薨之先,君命已下,節(jié)冊到日,合令妃翟氏拜受,候月醫(yī)滿成婚。’從之。”
天順三年十月庚戌,潘王佶焞奏父康王存日,擇潞州民李剛女為弟永年王妃,李磐為妹長平郡主儀賓,己受封冊,未及成婚,而父王薨。今父喪已越大祥,陰陽書謂明年為弟妹婚不利,乞允于今年擇日嫁娶。禮部侍郎鄒斡言:“三年之喪,禮之大者。服內成親,律有明禁。今潘王與郡王、郡主俱父喪未終;乃惑于陰陽之說,而欲廢此喪制;乞行長史司啟王,憚待服闋成禮。”上曰:“是長史不能輔導之罪也,其命巡按御史執(zhí)問如律。”
十月癸丑,廣靈王遜薨。癸酉,敕靈丘王遜烇曰:“所奏第四子、第五子俱鎮(zhèn)國將軍,并女臨城縣主,俱已奏報,欲于本年九月后成婚。且爾兄初喪,正哀戚不暇之時,乃欲為男女成婚,以廢大禮,豈是所忍為哉!”不允所奏。
憲廟大婚在天順八年之七月,雖托之遺詔,而士大夫多以為非。故南京禮部右侍郎章綸有請待來春之奏。
衫帽入見
《唐書·李訓傳》:“文宗召見,訓以衰粗難入禁中,令戎服,號王山人。”《宋史·蔡挺傳》:“仁宗欲知契丹事,召對便殿。挺時有父喪,聽以衫帽人。”則唐宋有喪者,不敢假公服也。今人干謁官長,輒易青黑,與常人無異,是又李訓之不如乎!
奔喪守制
《記》曰:“奔喪者,自齊衰以下。”是古人于期功之喪無有不奔者。《大祖實錄》:“洪武二十三年閏四月甲戌,除期年奔喪之制,先是,百官聞祖父母、怕叔父母、兄弟喪,俱得奔赴。至是吏部言: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皆期年服,若俱令奔喪守制,或一人連遭數(shù)喪,或道路數(shù)千里;則居官日少,更易繁數(shù),曠官廢事。
今后除父母及祖父母承重者丁憂外,其余期服不許奔喪。詔從之。”此出于一時權宜之政,沿習以來,至三百年,遂以不奔喪守制為禮法之當然,而倍死忘哀多見于搢紳之士矣。
《實錄》又言:“二十六年四月,署北平按察司事、監(jiān)察御史陳德文奏言:‘嫁母劉氏卒,乞奔喪。’許之。德文四歲喪父,家貧,隨母嫁陳氏,往年長歸宗。至是其母卒,時已除奔喪之制,德文懇請甚至,上特憐而許之。”是圣祖雖依吏部之奏,而仍通于人子之情,固未嘗執(zhí)一也。
三代圣王教化之事,其僅存于今日者,惟服制而已。喪亂以來,浸已廢墜。竊謂父母之喪,自非金革不得起復,著之國典。人人所知其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之喪,并依洪武初年之制,許令解官奔赴,服滿補職。其他雖持重服而不去官者,及大功以下喪者,京官許以素服朝參,不預慶賀。在外諸司素服治事。
祭祀宴會,俾佐貳攝之。未任之官無得謁選。生員但歲考,不赴科舉。庶人之家不許嫁娶。十五月秜后,復故。其有期功喪,宴會作樂者,官員罷職,士子黜退。仍書之申明亭,以示清議,庶幾民德歸厚。若夤緣干請之風,亦不待禁而衰止矣。
洪武十一年二月,廣西布政使臧哲以母喪去官,上思之,特遣人賜米六十石,鈔二十五錠。自后,凡官以父母喪去職而家居者皆有賜焉。十六年正月,命吏部,凡官員丁憂,已在職五年,廉勤無贓私過犯者,照名秩給半祿終制。在職三年者,給三月全祿。
丁憂交代
昔時見有司丁父母憂,聞訃奔喪,不出半月。近議必令交代,方許離任。至有欠庫未補,服闋猶不得歸者。是則錢糧為重,倫紀為輕,既乖宰物之方,復失使臣之禮。其弊之由,始于刻削太過。蓋昔者錢糧掌于縣丞,案牘掌于主簿,稅課掌于大使,令者稽其要而無所與焉。又皆俸足以贍其用,而不取之于庫藏。故聞訃遄行,無所留滯,而亦不見有那移侵欠之事。今則州縣之中,錐刃之未上盡取之,而大吏之誅求尤苦不給,庫藏罄乏,報以虛文,至于近年,天下無完庫矣。即勒令交代,亦不過應之以虛文,徒滋不孝之官,而無益于國計盈虛之數(shù)也。嗚呼!君人者,亦知養(yǎng)廉為致孝之源乎?
陶侃謂王貢曰:“杜韜為益州刺史,盜用庫錢,父死不奔喪。卿本佳人,何為隨之也?天下安有白頭賊乎?”貢遂來降,而韜敗走。今日居官之輩大半皆如杜韜,然如此之人作賊,亦不能成也。
史言:梁高祖丁文皇帝憂時,為齊隨王鎮(zhèn)西諮議參軍,在荊鎮(zhèn)仿佛奉問,便投劍星馳,不復寢食,倍道前行,憤風驚浪,不暫停止。及居帝位,立七廟,月中再過。每至展拜,常涕泗滂沱,哀動左右。然則明王孝治天下,而不遺小國之臣,必有使之各盡其情者矣。
洪武八年八月戊辰,詔百官,聞父母喪者,不待報,許即去官。時北平按察司僉事呂本言:“近制,士大夫出仕在外,聞父母之喪,必待移文原籍審核,俟其還報,然后奔喪。臣竊以為中外官吏去鄉(xiāng),或一二千里,或且萬里。及其文移往復,近者彌月,遠者半年,使為人子者銜哀待報。比還家,則殯葬已畢,豈惟莫睹父母容體,雖棺柩亦有不及見者。揆之子情,深可憐憫。臣請自今官吏,若遇親喪,許令其家屬陳于官,移文任所,令其奔赴,然后核實。庶人子得盡送終之禮,而朝廷孝理之道彰矣。”上然之,故有是命。
武官丁憂
《晉書》言:“姚興下書,將帥遭大喪,非在疆場險要之所,皆聽奔赴,及期,乃從王役。”宋岳飛乞終母喪,以張憲攝軍事,步歸廬山。《元史》言:“成宗詔軍官,除邊遠出征,其徐遇祖父母、父母喪,依民官例,立限奔赴。”然則今制,武官不丁憂,非一道同倫之義也。《國史》言:“洪武二十八年,蘭州衛(wèi)指揮僉事徐遵等以父及祖母病卒,奏乞扶樞歸葬鄉(xiāng)里。廷議勿許,上特可之。”豈非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門者邪?
居喪飲酒
唐憲宗元和九年四月癸未,京兆府奏:“故法曹陸賡男慎馀與兄博文居喪,衣華服,過坊市,飲酒食肉。”詔各決四十,慎徐流循州,博文遞歸本貫,十二年四月辛丑,駙馬都尉于季友坐居嫡母喪與進士劉師服宴飲。季友削官爵,苔四十,忠州安置。師笞四十,配流連州。于頴以不能訓子,削階。以禮坊民,而法行于貴戚,此唐室之所以復振也。
姚興時,有給事黃門侍郎古成洗,每以天下是非為己任。京兆韋高慕阮籍之為人,居母喪,彈琴飲酒。洗聞而位曰:“吾當私刃斬之,以崇風教。”遂持劍求高,高懼而逃匿,終身不敢見。僣亂之國猶有此人。
匿喪
俊唐明宗天成三年閏八月,滑州掌書記盂升匿母憂,大理寺斷流。奉敕:“朕以允從人望,嗣守帝圖,政必究于化源,道每先于德本,貴持國法,以正人倫。孟升身被儒冠,職居賓幕,比資籌畫,以贊盤維。而乃都昧操修,但貪榮祿,匿母喪而不舉,為人子以何堪,瀆污時風,敗傷名教。五刑是重,十惡難寬。將復投荒,無如去世,可賜自盡。”其觀察使、判官、錄事參軍失于糾察,各有殿罰。
國恤宴飲
《春秋傳》言:“吳公子札自衛(wèi)如晉,將宿于戚。聞鐘聲焉,曰:‘異哉,夫子獲罪于君以在此。’懼猶不足,而又何樂?夫子之在此,猶燕之巢于幕上,君又在殯。而可以樂乎?’遂去之。文子聞之,終身不聽琴瑟。”漢魏以下有山陵未成而宴飲者。《漢書·元后轉》:“司隸校尉解光奏,曲陽侯王根,骨肉至親,社稷大臣。先帝山陵未成,公聘取故掖庭女樂五官殷嚴、王飛君等,置酒歌舞,無人臣禮,大不敬不道。以根嘗建社稷之策,遣就國。其兄子成都侯況免為庶人,歸故郡,”《魏書·甄楷傳》:“除秘書郎。世宗崩未葬,楷與河南尹丞張普惠等飲戲,免官”是也,有國喪末期而宴飲者。《晉書·鐘雅傳》:“拜尚書左丞。奏言肅祖明,皇帝棄背萬國,尚未期月,圣主縞素,百僚滲愴。尚書梅陶無大臣忠慕之節(jié),家庭侈靡,聲伎紛葩,絲竹之音流聞衢路,宜加放黜,以整王憲”是也。有國忌而宴飲者。《舊唐書·德宗紀》:“貞元十二年五月丁巳,駙馬都尉郭曖、王士平及暖弟煦、暄坐代宗忌日宴飲,貶官歸第”是也。此皆故事之宜舉行者。禮者,君之大柄,可聽其頹弛而不問乎?
宋朝家法
宋世典常不立,政事叢脞,一代之制,殊不足言。然其過于前人者數(shù)事,如入君宮中自行三年之喪,一也;外言不入于捆,二也;未及未命即立族子為皇嗣,三也;不殺大臣及言事官,四也。此皆漢唐之所不及,故得繼世享國至三百余年。若其職官軍旅食貨之制,冗雜無紀,俊之為國者并當取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