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葉天士臨證指南傷寒門方

葉先生臨證指南卷五，以風(fēng)寒分門，而寒門所有者六方，并非傷寒大證，即在太陽一經(jīng)，亦僅言其至小，此書行后，遂不聞以傷寒論治病，今之置寒水六氣于不講者，大抵即由于此，而傷寒論中之細微曲折，亦更無能道其片語者矣。乃有門人華玉堂者，于此一門后，大放厥詞，謂人但拘仲景之法，皆為見聞不廣，膠柱鼓瑟，不知變通，以明仲景之不足法，而以此六方為治傷寒之一大宗。徐靈胎曰：此即俗名著寒之病，偶爾小恙，不入經(jīng)絡(luò)者也，何必牽引傷寒大證，發(fā)諸議論，及細閱此篇，竟無傷寒之門，即此為傷寒之法，不禁失笑，夫醫(yī)者之學(xué)問，全在明傷寒之理，則萬病皆通，故傷寒為病中第一證，而學(xué)醫(yī)者之第一功夫也，此編獨闕此一門，則平日所習(xí)何書，所治何病，此非此老之過，抑編此書者，胸中茫無定見矣。靈胎說如此，尚不知此案與此藥，亦未必定出自先生也，昔梁苣林中丞浪跡叢談，載葉先生軼事一則，為龍虎山張真人在吳，于萬年橋停輿，讓橋下天醫(yī)星過去，而是日是的，不先不后，天士小舟適從橋下?lián)u櫓行來，中丞于此，不溢一詞，而其下即引紀(jì)文達語，謂天士不事著述，今所有醫(yī)案十卷，為門人取其治驗，附以論斷，非天士本意也，石琢堂殿撰，亦謂先生少所著作，指南一編，冗雜不足以傳，乃先生棄世后，門下學(xué)者，薈萃而成，其方不盡出先生之手，然則此書，明是及門假托，為一時漁利之物，奇在所作醫(yī)案，每以不了語氣，及上下文不聯(lián)屬，又每以也字易矣字，謂是其師漢魏文章，然號無害于病者，若此傷寒一門，則俗醫(yī)正怕讀傷寒書，正謂傷寒方難用，遂若照此六方，法已大備，更不必問途于仲景，而又因此作江南無傷寒之說，非皆不辨真贗而徒震其名之害耶，嗚呼！自有李士材醫(yī)宗必讀，而世不知有血證，白有此臨證指南，而世不知有傷寒，葉先生為吾蘇大醫(yī)，享盛名于雍乾時，必不至此，彼華玉堂邵新甫輩，造此大孽，且壞先生生后名，安得不為先生一雪此憤哉！（《世補齋醫(yī)書》）

柴按：考《臨證指南》寒門治案，是普通感冒類病之辨證屬寒者，葉氏用辛溫解表、宣肺化痰類藥治療，治未嘗誤。感冒又稱傷風(fēng)，乃輕淺小病，陸九芝謂不傳經(jīng)。汪琥認(rèn)為與《傷寒論》中之傷寒、中風(fēng)不同。然華岫云輩“牽引傷寒大證，大發(fā)議論”，又無的放矢，曰“拘仲景之法而施治，此乃見聞不廣。”這在醫(yī)界竟謂學(xué)《傷寒論》是學(xué)屠龍之技的歷史條件下，極易使人誤以為“照此六方，法已大備，更不必問途于仲景”，故陸氏特作此論以針砭時弊，這對發(fā)揚仲景學(xué)說，是具有積極意義的。

論臨證指南溫?zé)衢T席姓七案

席姓脈左數(shù)，右緩弱（此為溫?zé)岵∶}）陽根未固（溫?zé)崤c陽根無涉，）陰液漸涸（陽邪之甚，）舌赤微渴（亦陽邪也）喘促，自利溲數(shù)（三焦大熱）晡刻自熱，神煩囈語（日哺所陽明王時也，初診只有晡刻神煩，）夫溫邪久伏少陰（此沿喻氏之說，其誤即始于此，）古人立法，全以育陰祛熱（古人治溫，決不育陰，全以下語氣未了，）但今見證，陰分固有伏邪（陽伏于胃，病在陽分，）真陽亦不肯收納（乃陽邪之充斥，非真陽之不納，）議仿劉河間濁藥輕投（河間從無此法，）不為上焦熱阻（獨此用未一藥，）下焦根柢自立（與下焦根蒂無關(guān)，）冀其煩躁熱蒸漸緩（不去其熱何由緩，）熟地炭茯苓淡蓯蓉遠志炭川石斛五味（方謬。）

又再診晚診陰中伏邪（陽伏于胃，）晡時而升（的是陽明，）目赤羞明（睛不和也，）舌絳而渴（渴為溫病，）與育陰清邪法（以陽邪而育陰，陰愈育陽邪念固，而云法乎）生地炭（生熟地之所貴在滋膏，而炒為炭則無用，亦斷無先熟后生之理，）元參心川石斛炒麥冬（麥冬無炒用者）犀角石菖蒲（二味并開心竅，送邪入心）

又三診脈左數(shù)右軟（此時脈尚未變，）舌干苔白，小溲淋瀝（膩滋之效，）吸氣喘促（呼氣促是脫，吸氣促，乃是閉，）煩汗（的是陽明，）腎陰不承（非也，）心神熱灼蒙閉（一去胃熱蒙閉即開，）議以三才湯滋水制熱（豈陰虛而火炎耶，此時之邪熱，非滋水所能制）三才加茯神黃柏金箔（邪必益錮）晚進周少川牛黃清心丸一服（助犀角送邪入內(nèi)·）

又四診昨黃昏后，診脈較諸早上，左手?jǐn)?shù)疾頓減（脈象陡變，）惟尺中垂而仍動（陽邪內(nèi)陷矣，）囈語不已，若有妄見（胃熱蒸心益甚矣，）因思腎熱乘心（胃熱而非腎熱，）膻中微閉，神明為蒙，自屬（二字何解）昏亂（全不識陽明病，）隨進周少川牛黃丸（領(lǐng)邪入心）一服，俾迷漫無質(zhì)之熱（熱本無所為質(zhì)，）暫可泄降（并未一用泄降之藥，）服后頗安（并不能煩躁矣，）辰刻診脈濡小（脈又變矣，）形質(zhì)太衰（生熟地炭既立根蒂，何至形質(zhì)大衰）舌邊色淡，下利稀水（邪下陷矣，）夫救陰是要旨（撤熱是要旨）讀仲景少陰下利篇（太陽陽明亦有下利）上下交征（此句如何接得上，）關(guān)閘欲撤，必以堵塞陽明為治（昨日犀角，昨晚牛黃，盡開諸竅，一變而為堵塞，況陽明無堵塞之理，）以陽明司闔（陽明之合不如是講，）有開無闔，下焦之陰，仍從走泄矣（生熟地炭之功何往，）議用桃花湯人參赤石脂炮姜白粳米（此方補澀而溫，適與清泄苦降相反。）

又五診晚服照方加茯苓（此時病已垂危，藥之出入必不在一味茯苓）

又兩診脈左沉數(shù)，右小數(shù)（堵塞后脈又變矣，）暮熱，微汗，時煩，辰刻神清（只有辰刻神清矣，）虛邪仍留陰分（實邪仍留陽分）議用清補（當(dāng)用寒瀉）人參茯苓川石斛炙甘草黑櫓豆衣（何用）糯稻根須（何用）金匱麥門冬湯（全與溫病無涉。）

溫?zé)衢T再有張姓一案，初僅形象畏冷，用復(fù)脈湯去參桂加甘蔗汁，及三診，陰液盡涸，陰氣欲絕（復(fù)脈湯有麥地，何以陰涸陰絕，）

再有顧姓一案，初尚能飲酒納谷，用犀角生地，再診目瞑舌縮，神昏如醉（心開竅于舌，犀角送邪入心，故舌縮。）

再有陳姓一案，初不過夜煩無寐，不嗜湯飲，亦用犀角生地，及三診陽升風(fēng)動（用生地陽當(dāng)不升，用犀角風(fēng)當(dāng)風(fēng)不動，何又升動若此·）

凡此所用藥后種種變相，皆指南所自言，何以用其法者，皆不一問其藥之效，固有如是者乎。

指南溫?zé)衢T共四十余案，其于席姓復(fù)診者七，初診左數(shù)右緩弱，為溫?zé)岵?yīng)有之脈，邪在陽明，是為時氣，非陰虛火炎骨蒸勞熱之病，亦非上盛下虛，陽光飛越之病，與陽根未固，真陽不肯收納，有何干涉，乃必曰久伏少陰，而欲育陰以立根柢，此在勞怯病中，尚為下乘，豈可以之論溫?zé)釙r邪哉，及復(fù)診者再，而吸氣喘促，心神蒙閉，非熟地生地炭膩隔留邪，犀角石菖蒲送邪入內(nèi)之效耶，再予天冬地黃人參之三才，加以牛黃協(xié)犀角之力，脈之?dāng)?shù)疾頓減，一變而為濡小，或并外熱之不見，病于是乎內(nèi)陷矣，牛黃之服后頗安者，并煩躁之不能也，所以形質(zhì)大衰，而即下利稀水，溫病不撤陽邪，種種變相已露，尚曰救陰是要旨，而一任其陽邪之傷陰，以致關(guān)閘盡撤，有開無閨，即用桃花湯以堵塞之，此在痢疾門中，尚是末傳之治，而始之僅為晡刻神煩者，至此而僅有辰刻神清矣，其人之終日昏沉，內(nèi)風(fēng)煽動，粒米不進，舉室驚惶，已可想見，六診，七診只剩得稻根櫓豆敷衍成方，而終之以一服麥門冬，嗟乎，此病之初，人迎數(shù)盛，氣口濡弱，傷寒成溫之的候也，此時一用仲景之葛根芩連湯，辛涼解散，病即外達，一汗而解，熱退身涼，神清脈靜矣，即不然而須專清里，則仲景之白虎湯梔子豉湯，辛寒泄熱，里氣一清，外邪不解，亦無不熱退身涼，神清脈靜矣，余為治三十年，凡遇溫?zé)岵。瑹o人不如此，無時不如此，無地不如此，無不以十日內(nèi)貽之以安，惟尚未能起床出門，往往受人促迫耳，今觀此案初診之議，邈若山河，及四診而一路之病隨藥變者，敗壞至此，事已不可為矣，獨有下利一證，或尚是熱結(jié)旁流，為挾熱之利，非燥屎即膠閉，若一投仲景之大小承氣，尚能起死回生，乃華玉堂從未夢見，反謂見聞甚廣，不肯膠柱鼓瑟，輒投石脂干姜溫之澀之，病到如此不堪地步，一味人參聊以塞責(zé)，此外則櫓豆之衣也，糯稻根之須也，一籌莫展，剩有麥門冬一方，如不欲戰(zhàn)，于此而云此病尚有活理，誰其信之。（溫?zé)嶂畏ǎ瑥拇耸鳎珊拊铡＃?

今之抱一冊為市醫(yī)捷徑者，名曰葉派，余初不解溫病之十有九治者，何至于百無一生，及觀此案之始終本末，而知編此一冊者，正利其日后必然之狀，已予定于始初立案之時，以為先見之明，言無不中，而病家即以其言無不中，果服其先見之明，孰能知其人之本非此病，而移病湊藥，使之病隨藥變耶，此所以人愈死而名愈高也，則此一案之在病家，尚可安于不問哉。”（《世補齋醫(yī)書》）

柴按：此案治法用藥，是否合理，葉派醫(yī)家，與陸氏有不同看法。原案俱在，后學(xué)自可研究，余亦不復(fù)贅言。但以生地、熟地炒成炭用，以麥冬炒用，以淡菜煎成膠用，葉氏諸此之類的藥法，經(jīng)徐、陸諸家提出批評之后，即葉派中人，亦罕見再用。生地炒炭，若果可養(yǎng)陰而不粘膩，何以不推廣而發(fā)揚之耶。即此一瑞，陸氏之抨擊，不可以一筆抹殺，亦明矣！

注此為章巨膺注2003-9-1422：25：58北海散人頭銜：佛門弟子等級：管理員文章：3797積分：4270注冊：2002-12-24

第6樓合論顧景文溫證論治吳鞠通溫病條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