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呂祖全書
- (清)劉體恕
- 4969字
- 2015-12-26 10:19:52
涵三語錄(卷二十八)
呂祖全書涵三語錄小序
昔儒家有語類,釋氏有語錄,皆學(xué)者記錄其師之答問,片言只字,不欲遺忘,以為學(xué)問之助,然而可存者絕少。《涵三語錄》,不過日用之庸言,已盡精微之大道。蓋體備不離于己,故親切有味,其辭殆與洛閩語類同,而非他人之說法講學(xué)者,所能及其萬一。峨眉仙師,謂滴滴甘露沁人心脾,何經(jīng)與錄之分,信知言矣!
紀述者,黃君誠恕、吳君一恕、李君務(wù)恕;纂輯者,孫君守恕、余侄允誠;續(xù)錄則余與黃君。輯近年以來,黔中就楚積經(jīng)演典之訓(xùn),合前錄共為一卷。要之涵三此等語極多,皆散失藏匿,而不及全錄,惜哉!
涵三語錄
呂祖曰:「道無可道,可道非道。無可道道,而故道道,所道之道,是為道郛;無可為道,而故為道,所為之道,是名道蠹。微乎!微乎!未有天地,道于何寄?既有天地,道于何有?入乎九淵,通乎九天,包乎六合,運乎兩極。智者無所用其明,巧者無所施其力。拙以藏之,愚以守之,清以涵之,靜以養(yǎng)之,神而明之。故欲極于神,則不可不養(yǎng);欲得其養(yǎng),則不可不涵;欲至于涵,先必有守,守之固者,藏之必深。惟其能藏,于是可守,惟其有守,是以可涵。迨其養(yǎng)足,神明不測。
然此大道,實在無為。不可以虛,不可以實,虛虛實實,是為至道。下士聞言,旨大非笑。彼所非笑,亦又何計?彼不知虛,焉能體實!彼不知實,焉能體虛!循跡不化,執(zhí)象以求。或為不法,而多左道,填塞胸臆,罔悟太伭。豈知精微,不離心君。巧者弄其詭譎,欲捷道以求速成;智者逞其私知,思異途而至于域。是以作為一切采煉等術(shù),背道愈甚!既有口說微言,以求諸心,然實功不致,徒為虛談,于道何切!
爾諸學(xué)人,出其至誠,鏟其私心,巧智盡喪。拙以藏之,愚以守之,清以涵之,靜以養(yǎng)之,于是神而明之,久久漸熟,大丹斯成,與上圣同功矣!若乃利欲未忘,我見不除,妄議大道,反生障礙。下士不為,深可哀惻!」
道,吾不得而知也,吾不得而言也。吾不得而知,無所用吾知也;吾不得而言,無所用吾言也。無所用吾知,以無可知也;無所用吾言,以無可言也。以無可言,固無所言;以無可知,固無所知。無所可知,而故求知,其所知者,道之末節(jié);無所可言,而故為言,其所言者,道之皮膚。微乎!微乎!有形無形,有象無象。不可以知,而無弗知,是名真知。不可以言,而無所言,是為至言。無知無言,遂無以為道。無以為道,而又何言?而又何知?無知無知,無言無言,乃為妙道。
誠斯明 明斯誠 金丹妙訣 一個囫圇固爾精 養(yǎng)爾神 清靜虛寂 渾渾沌沌 莫忘本來面目 山青水凈同倫
凡人學(xué)道,先要養(yǎng)氣。氣粗則心浮,心浮則膽大,膽大則人欲肆,欲肆則道心不定,道心不定,則諸惡因緣,輻輳而至。可知養(yǎng)氣,是入道要緊功夫。
大道至公,伭功微妙。負氣含形,亦能覺知了悟。逞私用智,反生障礙迷離。參淂透伭關(guān)一點,三寶總屬糠;打不破羈網(wǎng)千重,六根皆是冤孽。猛回頭,大海茫茫登彼岸;急下手,虛空漠漠見青天。只知身后慮身,那管錯中更錯!為子孫開基創(chuàng)業(yè),牛馬勞勞,向人世積過重愆,刀槍迭迭。要知百年有限光陰,豈能千載常存躬體!好收拾意馬心猿,用功夫龍降虎伏。若不著用心機,枉費摩挲,縱教日誦伭文,徒勞氣力!從此各尋向上,勿仍自失居諸。爾等勉之,予言不再。
訓(xùn)蕭修恕云:「一派汪洋,何處是岸?何處是死處?汝恐不能到那死處去!舍身何用?不如此時尋真人!枯禪無益,爾且靜持三月,在此間坐百晝夜,看是如何,方可到那死處地方去得。」
問劉守恕云:「于予言能會一二否?即將一二說來。」
守恕對云:「一是先天否?」
答云:「一非先天。先天曾著得一字耶?自昔一畫開天,已落下一乘矣。子亦會予文中義乎?將皮膚處說來。」
「去卻皮膚,便見骨髓。」
又問守恕:「將虛實義講來!」
守恕對云:「虛是先天。」
答云:「何處立先天?」
「此先天基也,非先天也。除卻精氣神,方為先天。煉三寶是后天功夫,到先天不事此矣!先天是忘忘無無地位,著不得一毫思議。纔著一毫思議,便不是先天矣!」
問諸子有未曉者,舉一義來。
吳一恕對云:「下手用工處,此心如何使用?」
答云:「方下手時,此心貴一,注意伭關(guān)。既下手后,得其微妙。此心貴無,無所注意。大丹秘訣,如是如是!」
問嬰兒結(jié)就后,是何地位?時守恕誤對答云:「非我問爾!」
「此結(jié)就后,是何地步?」
「結(jié)就后,亦離后天,已見先天之時,知否!先天,無為者也。彼嬰兒結(jié)就后,既是先天,便當(dāng)無為。若心不至于忘忘,則念有所觸而生,便非無為矣!既非無為,則三災(zāi)生焉。」
守恕問「動靜之旨」。
答云:「不動則腐,不靜則亂,一動一靜,貴乎自然!陰陽者,動靜之自然者也。四時循環(huán),又一動一靜之自然者也。至于太極,則又動極而靜,靜極而動之自然者也。惟無極,斯無動靜矣!」
守恕復(fù)問《三品》中,廣求高真指示之語。
答云:「豈有嬰兒既成,而尚不通伭伭者乎?但嬰兒既成,切不可遽令出舍,或養(yǎng)護一二十年、三五十年,然后可也。若養(yǎng)護之法,只在無為。不然,難脫三災(zāi)矣!子輩將予言與斯文互參可也。」
大道無名,大道無形。于若即若離之中以求,在有意無意之間而得。忘我忘物,無聲無臭。
吾門甚大,吾法甚嚴;吾道甚公,吾戒甚肅!能遵吾門之法津,持吾教之戒行,便當(dāng)心口如一。道念堅真,屏幽居,不干外事,無自勞擾,解縛脫系。毋取榮以致辱,務(wù)棄邪以歸正。守雌養(yǎng)元,道乃真定。
問靈山寺僧人云:「靈山何在?子知子之法門乎?」
「不落方所,不著思議。 靈山不在城中,亦不在西域,并不在心內(nèi)!」
「識得靈山處住否?」
「住著靈山,不識靈山!」
「靈山是何處住?」
「白玉光中現(xiàn)樓臺 塵塵剎剎費追猜 毫端大地山河里 何處靈山更可懷 莫浪說 無安排 眼前香花玉燭 都是西方世界」
「我為汝說,汝諦思之!子門本空,吾道更空。空無所空,有何參究?是知此道,同出一原,同歸一穴。向故紙堆中覓生活,何異癡人說夢!故吾道以不著心為至,子門以不著境為高。要知不著境,猶有心在。胡不此心一并空卻,豈不甚善!近日禪和參學(xué),何殊旁門搬運,空弄精神!全無實效!吾為汝說:古佛前仙,皆從實處著力!雪山若無六年苦行功夫,那得見星一笑?今之修行者,徒于蒲團上,領(lǐng)一二句野狐余唾,胡思亂想!樸實之人,終身空過;尖利之徒,利口伶牙。撰幾句口頭禪,哄那后學(xué)開堂說法,將古先佛祖,門風(fēng)敗壞。嘆哉!嘆哉!但此等事,明者自悟,昧著難覺。即如吾道中,終日言修煉者,遍天下皆是,然孰是能悟虛實之理者!子歸吾門,只要成器。若果誠心敬奉,自有得手處,不瞎吃人痛棒也!」
凡人神不虛,則板滯不活潑,如一渠死水:不朽敗,則變色易味矣!惟虛則不滯,不滯則不著,活活潑潑,若彼空谷然:一聲鳴,則群聲應(yīng)。所以人之神,貴虛而不死,然后究明伭關(guān)秘訣,而有靈通變化之妙。古今來學(xué)道之士,亦有結(jié)撰嬰兒,陽神出現(xiàn)之時,而終歸于無用者!惟不曉此「谷神不死」之語也。故太上《道德》五千,其伭妙止在此言。所謂煉性煉形,皆糟也,有何伭妙乎?
或問「水火坎離」。
示云:「水何物?火又何物?坎離又是何物?如子云『日月為天地結(jié)就大丹』,便從此著思。日月又是何物?予為子正之。夫日為太陽,然太陽之中,分得有一點陰精。若無此點陰精,則日之所暄,不生物,而焦?fàn)€萬類矣!月為大陰,然太陰之中,含得有一點陽氣。若無這點陽氣,則有魄無魂,不能照曜天下。故月雖純陰,而實不離乎陽。然此日月,分陰分陽,陽交乎陰,陰參乎陽者,皆天地之氣,絪缊摩蕩而成。故道家以日月方丹,天地為爐,陰陽為火候,而太極先天,為吾身本來也。若夫坎離,其義亦如是。蓋不曰乾坤,而曰坎離者,干為獨陽,坤為孤陰,獨陽不生,孤陰不長,故道家言丹頭,不曰乾坤,而曰坎離。惟此坎中一陽,居二陰之內(nèi),則陰包乎陽,而有生育之功;離中一陰,居二陽之內(nèi),則陽包乎陰,而有成務(wù)之能。是以道家先用坎離分配丹元,然后取坎中一陽,納入離中一陰之內(nèi),遂變純干,復(fù)還先天本體也。但人只知坎為水,離為火,而遂以水火交濟為丹訣,而抑知不外乎吾身之一氣也。蓋氣有陰有陽,不知道者,陰陽交雜不分。故學(xué)道之士,先要分別陰陽之,而后取此資彼,或取彼益此耳!蓋精與神,皆不外乎氣,故道家不言精神,而獨言氣也。
或問:「陰陽之氣,何以分?」
示云:「分而言之,清者為陽,濁者為陰;呼者為陽,吸者為陰;升者為陽,降者為陰;上則為陽,下則為陰;左則為陽,右則為陰;心氣為陽,腎氣為陰;肝木為陽,肺金為陰。統(tǒng)而言之,人身皆陰,止有一點陽精耳!」
又問:「一點陽精是何處?」
示云:「此是成仙作佛的真種子、真面目、真命脈。斯時那許輕談也。」
或問性之旨。
示云:「天地未有,先有此性,有此性,則有此氣。故性為天地之心,氣為天地之體。夫豈有性而無氣乎!抑豈有氣而無性乎!然在天地,不可以性言,亦并不可以氣言。如謂天地,惟是性耳,則高高下下者是何物?如止以氣言天地,則運行不息,不震不墜者,又是何主持?故言天地者,但曰道而已。則性與氣兼該矣。夫人稟天地之氣以生,有是性而后有是氣,有是氣而后有是形,無是氣,則形遂潰;如無是性,則氣安主乎?氣如居宅,性如主人,尋著了主人,不必更問居宅。故見性明心,不必再講許多煉氣煉形之事。若初學(xué)之士,不曾識得居宅,如何便認得主人?故欲尋主人,先要訪居宅,訪著了居宅,自會遇著主人。然亦有訪著居宅,而不識主人者,或主人翁不相照應(yīng)者,此予所以掃除一切,獨見性天為上耳。但初學(xué)之士,先要存形,若不究明伭關(guān),養(yǎng)氣煉形,則居宅一潰,主人無處著腳。果子輩欲求快捷方式,俟予《三品》告成,依例修持,形也固,氣也全,性也見,區(qū)區(qū)嬰兒,無煩九轉(zhuǎn),自有陽神出現(xiàn),變化莫測之妙矣!
聲靜不如身靜,身靜不如心靜,心靜則萬聲俱忘,心靜則萬聲俱寂。若心不靜,即使其身趺坐鎮(zhèn)日,眾聲不聞,而此心已入萬聲中,莫能得片刻清靜矣!故修道之士,先要修心。修心入手,正不在靜室,于群動之際,方能勉強作功夫,可以驗吾心動靜。若修心者,不從眾動處下手,一味向靜處尋求,茍遇動時,則此心從前靜境,卻不知不覺失去。況人生那有靜日,正好于紛紜擾攘之中,默為靜擬。至于日用飲食,只可隨緣度過,又勿著意經(jīng)營,以致分亂道心可也。
大抵修行人,不外修心,心為精氣神之宰。賢者希圣不外此心;道人學(xué)仙,不外此心;釋氏造佛,不外此心;三教圣人,垂教后學(xué),無非教人修此一心。心為太極,動靜俱涵。未動之先,便是先天;既動之后,便落后天。故至靜時,情識俱泯,宛然無極之真。迨后愈動愈遠,一切客塵俱從六根為賊。故儒與道與釋,任他分門立戶,總無有離心而言者。我家作用在撰三寶,以結(jié)靈胎,而通五伭,以究三清秘密。論厥本原,則止在此心。心不靜,則不虛,不虛則不靈,不靈則塊然頑鈍,與物無殊,其何以結(jié)靈胎而成大丹乎?太上教人,以清靜為本,守雌自閉,虛谷生神。千言萬語,也只教人修心;一切搬弄,都是后人作俑。悖道愈甚,去道遠矣!我今演說斯典,雖于大道精微,不敢盡謂發(fā)明,然即心而言,含三教以同歸一致,無俾后人,誤認道源,而下手不致無所把鼻,則或庶幾不無小補云耳!
《三品》妙典,乃予傳世靈章,三教法眼,仙儒佛釋,不須更求他道,即此便是津梁。惜茫茫宇宙,無問道者,不知細參耳!設(shè)有誠求之士,夙根清凈,道氣渾堅,何事再用師資?言下便能解悟。可知此典功德,與《玉經(jīng)》相等,即天皇尚加鄭重,故流通廣布,受福無涯,徹地通天,咸蒙利益,非特度一時之劫。尚能廣結(jié)良緣,千萬劫賴以超證,此誠救濟天下后世之伭文,爾等慎勿輕忽目之,泛常視之也。
至人為善,心如太虛,過之即化,無所留余;賢人為善,勉強而行,久久不懈,可與至誠;中人為善,如泡幻影,時起時滅,或現(xiàn)或隱;下人為善,只在福緣,反之于心,其實不然。爾諸小子,敬之聽之:修爾心意,毋作貪癡;反躬自責(zé),必誠必持;從吾訓(xùn)言,自獲其時。
作善由心,作不善亦由心。心之為善,勿動果報;心之為不善,亦勿作果報。蓋作果報,是作不善之根。如人行一善、或十善、百善,私心計曰:「天其有以報我乎?」如其不報,則以為作善無庸矣,而作善之心輟。如人行一不善、或十不善、百不善,私心亦計之曰:「天將有以報我乎?」如其無報,則以為作不善無傷矣,而悔過之心輟。凡人欲為善,無以善為善,見以為善,其心必不善,所為善者,只在一心。捫心自問,此事于情理無害,便是善;于情理有害,便是不善。善與不善,不必見諸事,一念善,善不可勝用矣!一念不善,不善亦不可勝道矣!然則人求為善之方,還而問之一心,心靜則慧光自生,何用他圖乎?
道心要堅,存心要實,若不堅不實,則有外魔糾纏,縱于道有緣,亦多生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