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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王政三大典考(8)

  • 考信錄
  • 崔述
  • 3311字
  • 2015-12-24 16:30:54

經傳或稱“百室之邑”,或稱“千室,十室之邑”。《周官小司徒》云:“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杜氏《春秋傳》“鄭賜予展八邑”《注》云:“八邑,三十二井。”至“衛與免馀邑六十”,則注云:“此一乘之邑,非四井之邑”。余按:均是邑也,既以四井為一邑矣,有時而又以一乘為一邑,名實瞀亂,聞者何所從,徒以供桀黠者之上下其手耳;先王詎宜如是!且積四邑為丘,積數丘而又名之曰邑,從來寧有如是之制度乎!蓋邑之始,本以號夫建國之地。故《詩》云:“商邑翼翼;四方之極。”《書》云:“天其永我命於茲新邑。”皆以稱天子之所居。其後相沿,而諸侯之國,卿大夫之采,凡民所聚居之地通謂之邑。邑既為通稱矣,於是天子稱“京師”,諸侯稱“國中”以別之,而其馀則但謂之“邑”。然則邑也者但以民所聚居得名,非以人數多寡定之為經制也。故《傳》云:“謀於野則獲,謀於邑則否。”對野而言則皆謂之邑也。故《易》云:“不克訟:歸而逋其邑人三百戶。”言三百戶,有不三百戶者也。故聚人多則為大邑,聚人少則為小邑;“千室”、“百室”“十室”,皆自其邑之大小而言之也。若衛免馀所稱“唯卿備百邑”者,則通大小,截長補短而計之者也。然小邑又統屬於大邑,故大邑亦謂之“都”,小邑或謂之“鄙”。故《傳》云:“齊與晏子邶殿,其鄙六十。”邶殿其大邑而六十其所屬之小邑也。故楚啟疆曰:“韓氏七邑,皆成縣也。”卿大夫七人而皆各一邑,則是但舉大邑言之,小邑固不計其數也。蓋自周室東遷以來,諸侯之國漸大,故其卿之采邑亦復別有屬邑。故晉至與周爭侯阝田,而曰:“溫,吾故也。”士モ、趙武、韓起欲得州田,而趙武曰:“溫,吾縣也。”二子曰:“自稱以別三傳矣。”然則溫其大邑而侯阝與州其屬邑也。先儒未嘗詳考古制,乃以意揣度之而云“四井為邑”,又因其大小不合,從而為之說,謂“有四井之邑,有一乘之邑”以曲全之,誤矣!

私田與公田

孟子云:“五畝之宅:樹之以桑。”注云:“二畝半在田,二畝半在邑。”《經界章注》又云:“周制,公田百畝中以二十畝為廬舍,一夫所耕公田實計十畝。”余按:孟子稱文王之治岐“耕者九一”,於滕“請野九一而助”?若私田各百畝而公田僅十畝,是十一而取一,統謂之什一亦足矣,不得反減其數,別之為九一也。邑之大者千室,小者僅十室,舉其中而計之,則田之遠者去邑尚不及二里,其於耕獲近矣,無須別授一宅。即欲為多桑計而樹之兩地,何如授五畝於邑而樹之一地之為便乎!《詩》云:“中田有廬,疆埸有瓜。”蓋耕耘之日恐風雨之不時,穎栗之秋慮寇盜之不禁,故於田中廬焉,為憩息守望計耳。故不稱室而稱“廬”,明不成乎室也。為時不久,需地無多,不必分邑宅之半也。由是言之,中田之廬不必減公田百畝之數,猶之種瓜之疆埸亦初不以減私田百畝之數也。大抵古人之制皆期於大體之不失,原未嘗瑣瑣焉尺寸而計之也。

班祿之制

若夫班祿之制,亦與分田相為表里。分田之法,合其下而計之也:合則數多,故田上少而下多。班祿之法,析其下而別之也:析則分殊,故祿上多而下少。大抵君臣之降殺以十之一為率;大小臣之降殺以遞損其半為率。三等之國皆君十卿祿,固也。天子地方千里,取九一為鄉遂,則為十同若十一同,而卿受地視侯,為地一同,亦君十卿祿也。天子鄉遂十同,公侯封國一同,亦君十卿祿之意也。然則大國之卿當受一成,而君之鄉遂當為十成,明矣。故魯為“千乘之國”而孟獻子稱為“百乘之家”。故曰“君臣之降殺以十一為率”也。伯七十里,是伯當公侯之半也。子男五十里,是子男當伯之半也。大夫受地視伯,大夫亦當卿之半矣、元士受地視子男,元士又當大夫之半矣。惟大國之卿四大夫,次國三大夫,其降殺獨多。然竊嘗思之,大國之大於次國,次國之大於小國者僅倍耳,天子之畿且百大國,不應天子之卿僅二大夫而大國反四大夫。《春秋》於諸侯之卿皆書曰“大夫”,是卿亦大夫也,大夫與士則名分禮秩迥然相懸,又不應大夫士之降殺反少而卿與大夫反多。蓋孟子所言特王制之略:大國地廣政繁,小臣數多;故其祿之降殺亦多;小國地狹政簡,小臣數少,故其祿之降殺亦少;然則三等之國,自大夫以下,其祿之降殺均當有異。以卿與大夫為降殺之始,故於此言之,以見位遞尊則祿遞異,位遞卑則祿遞同耳。不然,大國之地四小國,何以君祿僅倍之?次國倍小國,何以君祿僅俞其半?此可知大夫以下,其祿亦必少浮於倍。以此推之,天子之卿大夫士,其降殺亦必更甚於大國;但大略皆以倍為率,故孟子亦多以倍言之。故曰:“嘗聞其略,其詳不可得聞也。”其在正祿之外者,則諸侯有“湯沐之邑”而卿大夫士有“圭田”。魯之許田,衛之有閻之士,此朝覲時湯沐之邑也。鄭之礻方,衛之相土之東都,此天子巡狩時諸侯湯沐之邑也。此又孟子之所未及者也。若夫卿大夫家臣之祿,則孟子亦末嘗及之;然舉一反三,其降殺差等皆當與公臣略同。但有祿以邑者《春秋傳》“施氏之宰有百室之邑”是也;有祿以栗者,《論語》“原思為之宰,與之粟九百”是也。竊疑其初本皆受粟,其後諸侯之國漸大,卿大夫之祿亦漸厚,其居位久而受邑多者然後往往分邑以祿其貴臣;未必先王之制即然也。

辨《周官》諸公方五百里之說

曰:“君取國之九一,臣分君之十一,以《孟子》與《王制》推之,誠然矣。《周官》九畿為方萬里,天子之地僅居百一,而諸公方五百里;乃當天子四之一,故尤儒疑孟子當籍去之後,不得其實,而《王制》為漢儒所撰,不足征信,未可概謂以九一十一為率也。”曰:學者患不好古,尤患不辨真偽而好非古之古。孟子距周公僅六百馀歲,周公之書果存,孟子豈容不知;即不知度亦必不至安為之說。孟子於本朝之大經大法猶逕庭若是,況堯、舜、禹、湯之道,其何足以知之!《春秋傳》云:“天子之地一圻,列國一同,自是以衰。”《論語》云:“可以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易》云:“震驚百里,不喪匕鬯。”《傳》云:“可以守宗廟社稷,以為祭主也。”是則傳記皆以百里為封國之制,孟子之言非臆說矣。且以今地里考之:魯為今曲阜,若方四百里,則邾、滕在封內矣;宋在今歸德界,若方五百里,則曹、杞在封內矣。宋、魯當春秋時兼并之馀,猶僅二三百里,故孟子曰:“今魯方百里者五。”(方百里者五,為方二百二十里有奇)況當成王之世,安所得四百里五百里者而封之!而得洛以東至海僅二千里,以西至積石亦不逾三千里,又安所得萬里者而區畫為九畿乎!此宜少有目者皆不可欺,而儒者式反據之以疑孟子,其亦異矣!況天子并其都鄙計之僅四諸公之祿,而諸公乃二十五於諸男之祿,君臣之降殺何太近,同為諸侯者其降殺何反太遠?其斷非先王之制亦明矣。吾愿世之學者本孟子之言而參考之經傳,以求先王分田制祿之大凡,而毋為注疏異說之所惑也。

畫井不必盡方

然此九一之法非拘拘然必方必齊而不可變通也。堯都冀州,而甸侯綏三服每面皆謂之“五百里”。孟子曰:“今滕絕長補短,將五十里也。”其於天下於國如是則田邑可知矣。今說者每謂井田之制必平坦廣大之地乃能區畫,而山國澤國不可行。不知平坦廣大之地始可行者,溝洫之法然耳。溝洫行於國中,建國之地平廣者多,故為千夫萬夫之制。若井田,乃治野之法,方三里即可為九井,二里即可為四井,一里即可為一井,不擇於地之廣狹也。至於山澤林麓,則古人但以蕃草木鳥獸,原不以賦於民。即負山臨河之地,亦但置之以為閑田,或授之於馀夫,而不在畫井之數。然此亦論其常耳;若果其國山溪深阻,地勢逼隘,則廣二百步者可修四百五十步,廣百五十步者可修六百步,廣百步者可修九百步,皆當方里之數,即皆井也。即溝洫之地亦不必其四面如一:縮於廣則贏其修,嗇於左則豐其右,期不失乎大體而已。譬如今世算田者,東長於西則損東以益西,南闊於北則減南以加北,皆并兩長兩闊而折半算之,田不盡方而算自方,是以謂之“方田”。夫井田溝洫之法亦若是而已矣!蓋先王之制務正其大綱,而細目或有所不拘;後儒之論務詳於細目,而大綱或反有所未明。均天下之田而不使有畸多畸少之患,經界則九一而區之、賦稅則十一而征之,此王制之大綱也。其馀節目之詳,自可以因時而制宜,非拘拘焉如世所云云也。嗟夫,自戰國以來,既無復以經界為事者,任其贏縮兼并而以為固然,而稱先則古者又或拘泥於注疏,不能詳考先王之制,深求先王之意,無惑乎三代之經界之不再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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