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魚敘論

《易》之《干》，龍有所謂在田、在淵、在天、以言其變化超忽，不見制畜，以比夫利見大人?！对姟分遏~藻》，有所謂頒其首，莘其尾，依其蒲，以言其游深泳廣，相忘江湖，以比夫難致之賢者。曰龍，曰魚，作《易》刪《詩》，前圣不廢，則畫雖小道，故有可觀。其魚龍之作，亦《詩》、《易》之相為表里者也。龍雖形容所不及，然葉公好之而真龍乃至，則龍之為畫，其傳久矣。吳曹弗興嘗于溪中見赤龍出水上，寫以獻孫皓，世以為神，后失其傳。至五代才得傳古，其放逸處未必古人所能到。本朝董羽遂以龍水得名于時，實近代之絶筆也。魚雖耳目之所玩，宜工者為多，而畫者多作庖中幾上物，乏所以為乘風破浪之勢，此未免絓乎世議也。五代袁専以魚蠏馳譽。本朝士人劉寀亦以此知名，然后知后之來者世未乏也。悉以時代系之，自五代至本朝得八人。凡水族之近類者因附其末。若徐白、徐皋等輩，亦以畫魚得名于時，然所畫無涵泳噞喁之態，使人但埀涎耳，不復有臨淵之羨，宜不得傳之譜也。

◎龍魚

（水族附）

○袁

袁，河南登封人，為侍衛親軍。善畫魚，窮其變態，得噞喁游泳之狀，非若世俗所畫作庖中物，特使饞獠生涎耳。今御府所藏十有九：

游魚圖六，戲魚圖二，羣魚圖一，竹穿魚圖一，魚蟹圖一，魚蝦圖二，寫生鱸魚圖一，筍竹圖三，竹石圖一，蟹圖一。

○僧傳古

僧傳古，四明人。天資颕悟，畫龍獨進乎妙。建隆間名重一時，垂老筆力益壯，簡易髙古，非世俗之畫所能到也。然龍非世目所及，若易為工者，而有三停九似、蜿蜒升降之狀，至于湖海風濤之勢，故得名于此者，罕有其人。傳古獨專是習，宜為名流也。皇建院有所畫屏風，當時號為絶筆。今御府所藏三十有一：

袞霧戲波龍圖二，穿石戲浪龍圖二，吟霧戲水龍圖二，踴霧出波龍圖二，吟霧躍波龍圖一，爬山躍霧龍圖二，踴霧戲水龍圖一，穿石出波龍圖二，穿山弄濤龍圖二，出水戲珠龍圖一，戲云雙龍圖一，戲水龍圖四，出洞龍圖一，翫珠龍圖二，出水龍圖一，祥龍圖一，吟龍圖一，戲龍圖一，戲水龍圖一，坐龍圖一。

○趙克夐

宗室克夐，佳公子也。戲弄筆墨，不為富貴所埋沒。畫游魚盡浮沈之態，然惜其不見湖海洪濤巨湍之勢，為毫端壯觀之助，所得止京洛池塘間之趣耳。官止右武衛大將軍、漳州團練使，累贈?？弟姽澏仁梗贩怏{密侯。今御府所藏一：

游魚圖一。

○趙叔儺

宗室叔儺，善畫，多得意于禽魚，毎下筆皆黙合詩人句法?；蜾亸垐D繪間，景物雖少而意常多，使覽者可以因之而遐想。昔王安石有絶句云：“汀洲雪漫水溶溶，睡鴨殘蘆晻靄中。歸去北人多憶此，毎家圖畫有屏風?！笔鍍嫞屎嫌诖说仍姡囿{致也。官至濮州防御使，累贈少師。今御府所藏十有七：

鮮鱗戲荇圖二，荷花游魚圖二，羣蠡圖二，游魚圖四，桃溪珍禽圖一，秋江宿禽圖一，戲荇圖一，弄萍游魚圖一，蓮塘灌水圖一，雪汀驚鴈圖一，穿荇羣魚圖一。

○董羽

董羽字仲翔，毗陵人。善畫魚龍海水，不為汀濘沮洳之陋，濡沫涸轍之游。喜作禹門砥柱，乘長風破萬里浪，驚雷怒濤，與之為出沒，盡魚龍超忽覆卻之狀。其筆端所得，豈惟壯觀而已耶？事偽主李煜為待詔，后隨煜歸京師，即命為圖畫院蓺學。今金陵清涼寺有李煜八分題名、蕭遠草書、羽畫海水為三絶。羽語吃，時以董啞子稱。方太宗嘗令畫端拱樓壁，觀者畏懾，因以杇鏝，羽亦終不偶。頃畫水于玉堂北壁，其洶涌瀾飜，望之若臨煙江絶島間雖咫尺汗漫，莫知其涯涘也。宋白為時聞人，一見擊節稱賞，因賦以詩。其警句謂：“回眸已覺三山近，滿壁潛驚五月寒?！眲t羽之得名豈虛矣哉！今御府所藏十有四：

騰云出波龍圖一，踴霧戲水龍圖二，出山子母龍圖一，龍圖二，戰沙龍圖二，翫珠龍圖三，出水龍圖一，穿山龍圖一，江叟吹笛圖一。

○楊暉

楊暉，江南人。善畫魚，得其揚鬐鼓鬛之態，蘋蘩荇藻，映帶清淺，浮沈鼓躍，曲盡其性。今人畫魚者多拘鱗甲之數，或貫柳，或在陸，奄奄無生意。惟暉則不拘世習，吹柳絮，漾桃花，于魚得計時，往往見之筆下。覽之者如在濠梁間，然未免畫家者流所指摘也。今御府所藏一：

游魚圖一。

○宋永錫

宋永錫，蜀人也。畫花竹、禽鳥、魚蟹學梁廣。善傳色。大抵兩蜀丹青之學尤盛，而工人物、道釋者為多。自刁光處士入蜀而始以其學授黃荃，而花竹、禽鳥學者因以専門，然終不能望荃之兼能也。永錫亦后來之秀，遂能以名家。今御府所藏四：

寫生荷花圖二，魚蟹圖二。

○劉寀

文臣劉寀字宏道，少時流寓都下，狂逸不事事。放意詩酒間，亦能為長短句，與貴游少年相從無虛日。善畫魚，深得戲廣浮沈，相忘于江湖之意。蓋畫魚者鬐鬛鱗刺分明，則非水中魚矣，安得有涵泳自然之態？若在水中，則無由顯露。寀之作魚，有得于此。他人作魚，皆出水之鱗，蓋不足貴也。由是專門，頗為士人所推譽。漂泊不得志，曳裾侯門。一夕大雪擁九衢，闔戶不出。平時過從謂寀舊雪來，今雪不來。后數日友生候之，意其僵仆矣。因大叫出戶，謂友生曰：“我阻雪不死，與若曹罷酒不出許時，擁褐壊屋下，無所為，得封事一通，可獻天子，或有遇合，自此遂吐胸中霓矣?！蓖吔孕χ?。俄而上所陳事，神考嘉嘆而官之。后厯任州縣，今為朝奉郎。今御府所藏三十：

戲藻羣魚圖一，羣鲌戲茭圖一，泳萍戲魚圖一，倒竹戲魚圖一，羣魚戲荇圖一，羣鯉逐蝦圖一，戲荇鯚魚圖一，游魚圖九，魚藻圖五，魚蟹圖一，戲荇魚圖一，戲水游魚圖一，龜魚圖一，在藻魚圖二，牡丹游魚圖一，荷花游魚圖一。穿荇游魚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