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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原書第一

文字何以生也,生于人之智也。虎豺之強,龍鳳之奇,不能造為文字,而人獨能創之,何也?以其身峙立,首函清陽,不為血氣之濁所熏,故智獨靈也。凡物中倒植之身,橫立之身,則必大愚,必無文字。以血氣熏其首,故聰明弱也。凡地中之物,峙立之身,積之歲年,必有文字。不獨中國有之,印度有之,歐洲有之,亞非利加洲之黑人,澳大利亞洲之土人,亦必有文字焉。秘魯地裂,其下有古城,得前劫之文字于屋壁,其文字如古蟲篆,不可識別。故謂凡為峙立之身,曰人體者,必有文字也。以其智首出萬物,自能制造,不能自已也。

文字之始,莫不生于象形。物有無形者,不能窮也,故以指事繼之。理有憑虛,無事可指者,以會意盡之。若諧聲假借,其后起者也。轉注則劉歆創例,古者無之。倉沮創造科斗蟲篆,文必不多,皆出象形,見于古籀者,不勝僂數,今小篆之日、月、山、川、水、火、草、木、面、首、馬、牛、象、鳥諸文,必倉頡之遺也。匪惟中國然,外國亦莫不然。近年埃及國掘地,得三千年古文字,郭侍郎嵩燾使經其地,購得數十拓本,文字酷類中國科斗蟲篆,率皆象形。以此知文字之始于象形也。

以人之靈而能創為文字,則不獨一創已也。其靈不能自已,則必數變焉。故由蟲篆而變籀,由籀而變秦分(即小篆),由秦分而變漢分,自漢分而變真書,變行草,皆人靈不能自已也。

古文為劉歆偽造,雜采鐘鼎為之(余有《新學偽經考》辨之已詳)。《水經注》稱臨淄人有發齊胡公之銅棺,其前和隱起為文惟三字古文,余同今書。子思稱今天下書同文,蓋今隸書,即《倉頡篇》中字,蓋齊魯間文字,孔子用之,后學行焉,遂定于一。若鐘鼎所采,自是春秋戰國時各國書體,故詭形奇制,與《倉頡篇》不同也。許慎《說文敘》謂諸侯力政,不統于王,言語異聲,文字異形。今法、德、俄文字皆異,可以推古矣。但以之亂經,則非孔子文字,不能不辨。若論筆墨,則鐘鼎雖偽,自不能廢耳。

王愔敘百二十六種書體,于行草之外,備極殊詭。按《佛本行經》云,尊者棨黎教我何書(自下太子實為說書),或復梵天所說之書(今婆羅門書王有四十音是),佉虱盧叱書(隋言驢唇),富沙迦羅仙人說書(隋言華果),阿迦羅書(隋言節分),瞢迦羅書(隋言吉祥),邪寐尼書(隋言大秦國書),鴦瞿梨書(隋言指言),耶那尼迦書(隋言馱書),娑迦羅書(隋言牜孛牛),波羅婆尼書(隋言樹葉),波流沙書(隋言惡言),父與書毗多荼書(隋言起尸),陀毗荼國書(隋云南天竺),陀羅低書(隋言形人),度其差那婆多書(隋言右旋),優波迦書(隋言嚴熾),僧佉書(隋言等計),阿婆勿陀書(隋言覆),阿{少兔}盧摩書(隋言順),毗耶寐奢羅書(隋言雜),脂羅多書(鳥場邊山),西瞿耶尼書(須彌西),阿沙書(硫勒),支那國書(即此國也),摩那書(科斗),末荼叉羅書(中字),毗多悉底書(尺),富數波書(海),提婆書(天),那羅書(龍),夜叉書乾闥婆書(天音聲),阿修羅書(不飲酒),迦羅婁書(金翅鳥),緊那羅書(非人),摩睺羅伽書(天地),彌伽遮迦書(諸獸音),迦迦婁多書(鳥音),浮摩提婆書(地居天),安多梨叉提婆書(虛空天),郁多羅拘盧書(須彌北),逋婁婆毗提訶書(頗彌東),烏差婆書(舉),膩差婆書(擲),娑迦羅書(糊),跋阇羅書(金剛),梨伽波羅低犁伽書(往復),毗棄多書(食殘),阿{少兔}浮多書(未曾有),奢娑多羅跋多書(如伏轉),伽那那跋多書(等轉),優差波跋多書(舉轉),尼差波多跋書(擲轉),波陀與佉書(上句),毗拘多羅波陀那地書(從二增上兇),耶婆陀輸多羅書(增上句已上),末荼婆曬尼書(中流),梨沙邢婆多波恀比多書(諸山苦行),陀羅尼卑爪梨書(觀地),伽伽那卑麗爪尼書(視虛空),薩蒲沙地尼山陀書(一切藥草因),沙羅僧伽何尼書(總覽),薩婆韋多書(一切種音)。《三藏記》云,先覺說有六十四種書,鹿輪轉眼,神鬼八部,惟梵及佉樓為勝文。《西陽雜俎》所考,有驢肩書,蓮葉書,節分書,大秦書,馱乘書,牜孛牛書,樹葉書,起尸書,右旋書,覆書,天書,龍書,鳥音書,凡六十四種。然則天竺古始,書體更繁,非獨中土有蟲籀繆填之殊,芝英倒薤之異,其制作紛紜,亦所謂人心之靈,不能自已也。

《隋志》稱婆羅門書,以十四字貫一切音,文省義廣,蓋天竺以聲為字。《槃涅經》有二十五字母,《華嚴經》有四十字母。今《通志囗七音略》所傳天竺三十六字母,所變化各書,猶可見也。唐古忒之書,出于天竺元世祖中統元年,命國師八思巴制蒙古新字千余,母四十一,皆相關紐,則采唐古忒與天竺為之,亦迦慮之變相也。我朝達文成公,又采唐古忒蒙古之字,變化而成國書,至乾隆時,于是制成清篆,亦以聲而演形,并托音為字者。然印度之先,亦必以象形為字,未必能遽合聲為字,其合聲為字,必其后起也。遼太祖神冊五年,增損隸書之半,制契丹文字。金太祖命完顏希尹依效楷書,因契丹字合本國語為國書。西夏李元昊命野利仁榮演書,成十二卷,體類八分,此則本原于形,非自然而變者。本無精義自立,故國亡而書隨之也。

歐洲通行之字,亦合聲為之。英國字母二十六,法國二十五,俄德又各殊,然其始亦非能合聲為字也。至其古者,有阿拉伯文字,變為猶太文字焉;有敘利亞文字,巴比倫文字,埃及文字,希利尼文字,變為拉丁文字焉;又變為今法、英通行之文字焉。此亦如中國籀、篆、分、隸、行、草之展轉相變也,且彼又有篆分正斜大小草之異,亦其變之不能自已也。

夫變之道有二,不獨出于人心之不容已也,亦由人情之競趨簡易焉。繁難者人所共畏也,簡易者人所共喜也。去其所畏,導其所喜,握其權便,人之趨之若決川于堰水之坡,沛然下行,莫不從之矣。幾席易為床榻,豆嵒易為盤碗,琴瑟易以箏琶,皆古今之變,于人便利。隸草之變,而行之獨久者,便易故也。鐘表興則壺漏廢,以鐘表便人,能懸于身,知時者未有舍鐘表之輕小,而佩壺漏之累重也。輪舟行則帆船廢,以輪舟能速致,跨海者未有舍輪舟之疾速,而樂帆船之遲鈍也。故謂變者天也。

梁釋僧祐曰,造書者三人,長曰梵書,右行;次佉樓,左行;少倉頡,下行。其說雖謬,為文字之制,欲資人之用耳,無中行左右行之分也,人圓讀不便于手,倒讀不便于目,則以中行為宜,橫行亦可為用。人目本橫,則橫行收攝為多,目睛實圓,則以中行直下為順。以此論之,中行為優也。安息書革旁行以為書記,安息即今波斯也。回回字右行,泰西之字左行,而中國之書中行,此亦先圣格物之精也。然每字寫形,必先左后右,數學書亦有橫列者,則便于右手之故,蓋中國亦兼左行而有之,但右行實于右手大不順,為最愚下耳。

中國自有文字以來,皆以形為主,即假借行草,亦形也,惟諧聲略有聲耳。故中國所重在形,外國文字皆以聲為主。即分、篆、隸、行、草亦聲也,惟字母略有形耳。中國之字,無義不備,故極繁而條理不可及。外國之字,無聲不備,故極簡而意義亦可得。蓋中國用目,外國貴耳。然聲則地球皆同,義則風俗各異。致遠之道,以聲為便,然合音為字,其音不備,牽強為多,不如中國文字之美備矣。

天竺開國最先,創音為書亦最先,故戎蠻諸國悉因之。《西域記》稱跛祿迦國字源三十余,羯霜那國、健馱羅國,有波爾尼仙作為字書,備有千頌,頌三十言,究極古今,總括文書。《八弦外史》及今四譯館所載,悖泥、文萊、蘇祿、暹羅、呂宋諸國書,皆合聲為字,體皆右行,并未原于梵書。日本國書字母四十有七,用中國草書為偏旁,而以音貫之,亦梵之余裔也。

聲學盛于印度,故佛典曰,我家真教體,清凈在音聞。又以聲聞為一乘,其操聲為咒,能治奇鬼異獸,蓋聲音之精也。唐古忒、蒙古及泰西合聲為字之學,莫不本于印度焉(泰西治教,皆出天竺,予別有論,此變之大者也)。

綜而言之,書學與治法,勢變略同。前以周為一體勢,漢為一體勢,魏晉至今為一體勢,皆千數百年一變。后之必有變也,可以前事驗之也。今用真楷,吾言真楷。

或曰:書自結繩以前,民用雖篆草百變,立義皆同。由斯以談,但取成形,令人可識,何事夸鐘、衛,講王、羊,經營點畫之微,研悅筆札之麗,令祁祁學子,玩時日于臨寫之中,敗心志于碑帖之內乎?應之曰:衣以揜體也,則裋褐足蔽,何事采章之觀?食以果腹也,則糗藜足飫,何取珍羞之美?垣墻以蔽風雨,何以有雕粉之璀璨?舟車以越山海,何以有幾組之陸離?詩以言志,何事律則欲諧?文以載道,胡為辭則欲巧?蓋凡立一義,必有精粗,凡營一室,必有深淺,此天理之自然,匪人為之好事。揚子云曰:“斷木為棋,梡革為鞠,皆有法焉。”而況書乎?昔唐太宗屈帝王之尊,親定晉史,御撰之文,僅《羲之傳論》,此亦藝林之美談也。況茲《書譜》,講自前修,吾既不為時用,其他非所宜言,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因搜書論,略為引伸。蒙子臨池,或為識途之助。若告達識,則吾豈敢?

尊碑第二

晉人之書,流傳曰帖,其真跡至明,猶有存者,故宋元明人之為帖學宜也。夫紙壽不過千年,流及國朝,則不獨六朝遺墨不可復睹,即唐人鉤本已等鳳毛矣,故今日所傳諸帖,無論何家,無論何帖,大抵宋明人重鉤屢翻之本,名雖羲、獻,面目全非,精神尤不待論。譬如子孫曾玄雖出自某人,而體貌則別。國朝之帖學,薈萃于得天石庵,然已遠遜明人,況其他乎?流敗既甚,師帖者絕不見工。物極必反,天理固然。道光之后,碑學中興,蓋事勢推遷不能自已也。

乾隆之世,已厭舊學。冬心、板橋,參用隸筆,然失則怪,此欲變而不知變者。汀洲精于八分,以其八分為真書,師仿《吊比干文》,瘦勁獨絕。懷寧一老,實丁斯會,既以集篆隸之大成,其隸楷專法六朝之碑,古茂渾樸,實與汀洲分分隸之治,而啟碑法之門。開山作祖,允推二子。即論書法,視覃谿老人,終身歐、虞,褊隘淺弱,何啻天壤邪?吾粵吳荷屋中丞,帖學名家,其書為吾粵冠。為窺其筆法,亦似得自《張黑女碑》,若懷寧則得于《崔敬邕》也。阮文達亦作舊體者,然其為南北書派論,深通比事,知帖學之大壞,碑學之當法,南北朝碑之可貴,此蓋通人達識,能審時宜,辨輕重也。惜見碑猶少,未暇發蒨,猶土鼓蕢桴,椎輪大輅,僅能伐木開道,作之先聲而已。

碑學之興,乘帖學之壞,亦因金石之大盛也。乾嘉之后,小學最盛,談者莫不藉金石以為考經證史之資,專門搜輯,著述之人既多,出土之碑亦盛,于是山巖屋壁,荒野窮郊,或拾從耕父之鋤,或搜自官廚之石,洗濯而發其光采,摹拓以廣其流傳。若平津孫氏,侯官林氏,偃師武氏,青浦王氏,皆緝成巨帙,遍布海內。其余為《金石存》《金石契》《金石圖》《金石志》《金石索》《金石聚》《金石續編》《金石補編》等書,殆難悉數。故今南北諸碑,多嘉道以后新出土者,即吾今所見碑,亦多《金石萃編》所未見者。出土之日,多可證矣。出碑既多,考證亦盛,于是碑學蔚為大國。適乘帖微,入纘大統,亦其宜也。

涇縣包氏以精敏之資,當金石之盛,傳完白之法,獨得蘊奧,大啟秘藏,著為《安吳論書》,表新碑,宣筆法,于是此學如日中天。迄于咸、同,碑學大播,三尺之童,十室之祉,莫不口北碑,寫魏體,蓋俗尚成矣。

今日欲尊帖學,則翻之已壞,不得不尊碑。欲尚唐碑,則磨之已壞,不得不尊南北朝碑。尊之者非以其古也,筆畫完好,精神流露,易于臨摹,一也;可以考隸楷之變,二也;可以考后世之源流,三也;唐言結構、宋尚意態、六朝碑各體畢備,四也;筆法舒長刻入,雄奇角出,迎接不暇,實為唐宋之所無有,五也。有是五者,不亦宜于尊乎?

購碑第三

學者欲能書,當得通人以為師。然通人不可多得,吾為學者尋師,其莫如多購碑刻乎!揚子云曰:“能觀千劍而后能劍,能讀千賦而后能賦。”仲尼、子輿論學,必先博學詳說。夫耳目隘狹,無以備其體裁,博其神趣,學烏乎成!若所見博,所臨多,熟古今之體變,通源流之分合,盡得于目,蓋存于心,盡應于手,如蜂采花,醞釀久之,變化縱橫,自有成效,斷非枯守一二佳本《蘭亭》《醴泉》所能知也。右軍自言,見李斯、曹喜、梁鵠、蔡邕《石經》、張昶《華岳碑》,遍習之。是其師資甚博,豈師一衛夫人,法一《宣示表》,遂能范圍千古哉!學者若能見千碑而好臨之,而不能書者,未之有也。

千碑不易購,亦不易見。無則如何?曰:握要以圖之,擇精以求之,得百碑亦可成書。然言百碑,其約至矣,不能復更少矣。不知其要,不擇其精,雖見數百碑,猶未足語于斯道也。吾聞人能書者,輒言寫歐寫顏,不則言寫某朝某碑,此真謬說,令天下人終身學書,而無所就者,此說誤之也。至寫歐則專寫一本,寫顏亦專寫一本,欲以終身,此尤謬之尤謬,誤天下學者在此也。

謂又有學書須專學一碑數十字,如是一年數月,臨寫千數百過,然后易一碑,又一年數月,臨寫千數百過,然后易碑亦如是,因舉鐘元常入抱犢山三年學書,永禪師學書四十年不下樓為例,此說似矣,亦謬說也。夫學者之于文藝,末事也。書之工拙,又藝之至微下者也。學者蓄德器,窮學問,其事至繁,安能以有用之歲月,耗之于無用之末藝乎?誠如鐘、永,又安有暇日涉學問哉?此殆言者欺人耳。吾之術,以能執筆多見碑為先務,然后辨其流派,擇其精奇,惟吾意之所欲,以時臨之,臨碑旬月,遍臨百碑,自能釀成一體,不期其然而自然者。加之熟巧,申之學問,已可成家。雖天才駑下,無不有立,若其淺深高下,則仍視其人耳。

購碑當知握要,以何為要也?曰:南北朝之碑其要也。南北朝之碑,無體不備,唐人名家,皆從此出,得其本矣,不必復求其末,下至干祿之體,亦無不兼存。故唐碑可以緩購,且唐碑名家之佳者,如率更之《化度》《九成宮》《皇甫君》《虞恭公》,秘書之《廟堂碑》,河南之《圣教序》《孟達法師》,魯公之《家廟》《麻姑壇》《多寶塔》《元結》《郭家廟》《臧懷恪》《殷君》《八關齋》,李北海之《云麾將軍》《靈巖》《東林寺》《端州石室》,徐季海之《不空和尚》,柳誠懸之《玄秘塔》《馮宿》諸碑,非原石不存,則磨翻壞盡。稍求元明之舊拓,不堪入目。已索百金,豈若以此一本之貲,盡購南北朝諸碑乎?若舍諸名家佳本,而雜求散雜,則又本末倒置,昧于源流。且佳碑如《樊府君》《兗公頌》《裴鏡民》者實寡。小唐碑中,頗多六朝體,是其沿用未變法者,原可采擇,惟意態體格,六朝碑皆已備之。唐碑可學者殊少,即學之,體格已卑下也,故唐碑可緩購。

今世所用號稱真楷者,六朝人最工。蓋承漢分之余,古意未變,質實厚重,宕逸神雋,又下開唐人法度,草情隸韻,無所不有。晉帖吾不得見矣,得盡行六朝佳碑可矣,故六朝碑宜多購。

漢分為正楷之源,以之考古,固為學問之事,即諸書法,亦當考索源流,宜擇其要購之。若六朝之隸無多,唐隸流傳日卑,但略見之,知深變足矣,可不購。

漢分既擇求,唐隸在所不購,則自晉魏至隋,其碑不多,可以按《金石萃編》《金石補編》《金石索》《金石聚》而求之,可以分各省存碑而求之。然道、咸、同、光,新碑日出,著錄者各有不盡,學者或限于見聞,或困于才力,無以知其目而購之。知其目矣,慮碑之繁多,搜之而無盡也。吾為說曰:六朝碑之雜沓繁冗者,莫如造像記,其文義略同,所足備考古者蓋鮮,陳陳相因,殊為可厭。此蓋出土之日新,不可究盡者也。造像記中多佳者,然學者未能擇也,姑俟碑銘盡搜之后,乃次擇采之,故造像記亦可緩購。

去唐碑,去散隸,去六朝造像記,則六朝所存碑銘不過百余,兼以秦、漢分書佳者數十本,通不過二百余種,必盡求之,會通其源流,浸淫于心目,擇吾所愛好者臨之,厭則去之。臨寫既多,變化無盡,方圓操縱,融冶自成體裁,韻味必可絕俗,學者固可自得之也。秦、漢分目,略見所說《說分》《本漢》篇中,今將南北朝碑目,必當購者錄如左。其碑多新出,為金石諸書所未有者也。造像記佳者,亦附目間下論焉。

碑以朝別,以年敘,其無稽考,附于其朝之后。

有年則書,不書者,無年月也。

書人詳之,撰人不詳,重在書也。

石所存地著之,不著者,不知所在也。

其碑顯者書人名,不顯者并官書之,欲人易購也。

吳碑

《葛府君碑》(江蘇勾容)

《九真太守谷朗碑》(鳳皇元年)

晉碑

《南鄉太守郛休碑》(太始六年)

《保母志》(寧興三年王獻之書)

《枳陽府君碑》(隆安三年)

《爨寶子碑》(太亨四年)

〔按:安帝元興元年改元太亨,次年復為元興,四年已改義熙元年。此碑蓋在偏遠,未知,故仍書太亨四年也。〕

《孝女曹娥碑》(元嘉元年明人傳為王羲之書,姑附于此,海山仙館刻石)

宋碑

《寧州刺史爨龍顏碑》(大明二年,云南陸源,有碑陰)

《始康郡晉豐縣囗態造像》(元褵廿五年山東王氏)

《高勾麗故城刻石》(己丑元年,長壽王當劉元嘉六年,宋平壤吳氏)

齊碑

《吳郡造維衛尊佛記》(永明六年,浙江會稽)

《保佛弟子蕭衍造像題字》(永明二年,四川云陽)

梁碑

《太祖文皇帝神道東闕》(反刻)

《太祖文皇帝神道西闕》

《南康簡王神道東闕》(反刻)

《南康簡王神道西闕》

《臨川靖惠王神道東闕》(反刻)

《臨川靖惠王神道西闕》

《吳平忠侯蕭公神道東闕》(反刻)

《吳平忠侯蕭公神道西闕》

《始興忠武王碑》(有額有陰)

《散騎常侍安平王碑》

《天監五年殘碑》

《鄱陽王益州軍府人題記》(天監十二年,四川云陽)

《石井闌題字》(天監十五年,江蘇勾容)

《章景為梁主造佛依碑石像》(丁未年即大通元年,四川綿州)

《許善題名》(大通三年,四川綿州)

《囗囗囗等造觀世音像》(大通三年,四川綿州)

《囗道囗造像》(囗囗三年,四川綿州)

《劉敬造像》(大同三年,山東福山王氏)

《贊觀音》(與大通元年石同,四川綿州)

《釋慧影為父母師僧及身造釋迦佛像題字》(中大同元年,浙江石門李氏)

陳碑

《斯羅真興大王巡狩管境碑》(戊子年,真興王麥宗陳光大二年也,朝鮮咸興)

《趙和造像記》(永定三年)

魏碑

《邑主秦從州人造像王銀堂畫像題名》(道武天賜三年)

《鞏伏龍造像》(大魏國元年,即太武延和元年)

《定州中山趙褵造像》(皇興三年)

《中岳蒿高羅靈廟碑》(太安二年,寇謙之書,筱額,陽文,有陰)

《宕昌公暉福寺碑》(太和十二年,陜西澄城,有碑陰)

《孝文皇帝吊殷比干墓文》(皇構遷中元載,歲御次閹茂望舒)

《孫秋生造像》(太和七年。以下為龍門二十品,故合錄之)

《始平公造像》(太和十二年,朱義章書,有額)

《北海王元詳造像》(太和十八年)

《北海王太妃高為孫保造像》

《長樂王夫人尉遲造像》(太和十九年)

《一弗造像》(太和廿年)

《解伯達造像》(太和年造)

《楊大眼造像》

《魏靈藏造像》

《鄭長猷造像》(景明二年)

《惠感造像》(景明三年)

《賀蘭汗造像》(景明三年)

《高樹造像》(景明三年)

《法生造像》(景明四年)

《太妃侯造像》(景明四年)

《安定王元燮造像》(正始四年)

《平乾虎造像》(正始四年)

《道匠造像》

《齊郡王祐造像》(熙平二年)

《慈香造像》(神龜三年)

《優填王造像》

《泰山羊祉開復石門銘》(永平二年,太原典簽王遠書)

《左援令賈三德開復石門題記》

《司馬元興墓志》(永平四年)

《鄭文公碑》(永平四年,鄭道昭書,有上下二碑)

附云峰山石刻四十二種(不列詳)

《仙和寺造像》(永平四年)

《楊翚碑》(延昌元年,直隸唐山,有額)

《司馬景和妻孟敬訓墓志銘》(延昌三年,河南孟縣)

《刁遵墓志銘》(熙平元年,直隸南皮張氏)

《兗州賈使君碑》(神龜二年)

《趙阿歡造像》(神龜三年)

《司馬炳墓志銘》(正光二年)

《張猛龍清頌碑》(正光三年,有額有陰)

《樊可憘碑》(正光二年)

《鄭道忠墓志》(正光三年)

《馬鳴寺根法師碑》(正光四年,有額)

《高貞碑》(正光四年,篆額陽文)

《涇州刺史陸希道墓志蓋》(正光四年,篆書)

《鞠彥瑽墓志》(正光四年,有蓋)

《李超墓志銘》(正光五年)

《吳高黎墓志》(孝昌二年)

《六十人造像》(孝昌二年)

《劉玉墓志銘》(孝昌三年)

《張玄墓志》(普泰元年)

《元匡造泗津橋堰石人題記》

《皇甫摐墓志》

《殘碑囗軍司馬治外兵曹張顯囗題名》(碑側有邑子趙軌等殘字)

《殘碑豆陵茍邑題名》(有碑側)

《蘭獻伯高懷玉題名》

《韓顯祖造像》(永熙二年)

《元萇振興溫泉頸》(篆額、陽文)

《惠輔造像》

《張法壽造像》(天平二年)

《嵩陽寺倫統碑石銘》(天平二年,隸書篆額)

《司馬昇墓志》(天平二年)

《法顯造像》(天平三年)

《法堅法榮二比丘僧碑》(天平四年,山東泰安)

《李憲墓志》(元象元年,直隸保定)

《高湛墓志銘》(元象二年)

《禪靜寺剎前敬使君銘》(興初二年)

《惠詮造像》(建義元年)

《李仲璇修孔子廟碑》(興和三年,王長儒書篆額)

《張奢碑》(興和三年,靈壽埠安村寺)

《王盛碑》(興和三年)

《王偃墓志銘》(武定元年,有篆蓋)

《朱永隆唐豐等造天宮碑》(武定三年,河南)

《邑王敬造石像碑文》(武定六年)

《義橋石像之碑》(武定七年,有側有陰)

《冀州刺史關勝誦德碑》(武定八年)

《源義虎曾孫磨耶壙頭祗桓記》(武定八年)

《王僧碑》

北齊碑

《邑子曹師石象碑》(天保三年)

《崔灊墓志》(天保四年)

《西門豹碑頌》(隸書)

《并州主簿王璘妻趙氏墓志》(天保六年,有額)

《趙郡王修定國寺碑》(天保八年,有額)

《朱氏造像》(天保八年,有大字小字二碑)

《夫子廟碑》(乾明元年,隸書,篆額)

《比丘僧邑義造像殘記》(乾明元年,有側)

《雋修羅碑》(皇建元年,有額)

《石柱頌》(太寧二年,八面隸書)

《云門法勤禪師塔銘》(太寧三年)

《天柱山銘》(天統十年,鄭述祖撰書)

《姜元略造像》(天統元年)

《房周阤墓志》(天統元年,山東濰縣郭氏)

《魏元預造象》(天統元年)

《邑義六十人碑頌》(天統五年隸書)

《百人造象記》(天統五年,碑長丈余,甚完好,瘦硬中有德氣,登善之祖也)

《趙崇仙造象》(天統六年)

《定州刺史鄒珍之碑》(隸書有側)

《映佛巖摩崖》(武平元年)

《隴東王感孝頌》(武平元年,梁恭之隸書)

《朱岱林墓志銘》(武平元年,有額)

《道略五百人造像》(瘦硬完好,齊碑上品)

《晉昌王唐邕寫經碑》(武平三年,隸書)

《臨淮王象碑》(武平四年,隸書)

《功曹李琮墓志》(武平五年,有側)

《靈塔銘》(武平五年)

《等慈寺殘碑》(武平五年)

《尼圓照造像》

《報德象碑》(武平六年,釋仙書)

《馬天祥造像》(武平六年)

《陳留太守墓志殘石》(是石出土,拓一紙,復埋之,海內無二本,姑附錄之)

《豫州刺史梁子彥墓志》(武平)

《張思文造像》(承光元年)

《公孫文哲造像》

《華嚴經菩薩明難品》(有千余字,腴整)

《鼓山石經》

北周碑

《強獨樂樹文王碑》(元年丁丑)

《賀屯植墓志》(保定四年)

《西岳華山廟碑》(天和二年,趙文淵書,篆額)

《曹恪碑》(天和五年)

《時珍墓志》(宣政元年)

《光州刺史宇文公碑銘》

《李峻卜居記》(建德元年)

隋碑

《豆盧通造大像記殘石》(開皇二年,直隸正定府崇因寺)

《趙芬碑殘石》(開皇五年,二石)

《仲思那卅人造橋碑》(開皇六年,有額)

《龍藏寺碑》(開皇六年)

《王輝兒造像》(有《穆子容碑》氣)

《石窟寺修佛經石像碑》(開皇十三年)

《曹子建碑》(開皇十三年)

《惠云法師墓志》(開皇十四年)

《鞏賓墓志》(開皇十五年,篆蓋)

《荊孝禮墓志》(開皇十五年)

《賀若誼碑》(開皇十六年,篆額)

《李氏像碑頌》(開皇十七年,篆額)

《通張妻陶墓志》(開皇十七年)

《美人董氏墓志》(開皇十七年)

《安喜公李使君碑》(開皇十七年,篆額)

《龍山公臧質墓志》(開皇二十年)

《澧水石橋累文碑》(開皇囗年,篆額)

《青州勝福寺舍利塔下銘》(仁壽元年,孟弼隸書,有額)

《孔文宣靈廟碑》(仁壽元年,隸書,篆額,完好)

《信州金輪寺塔下銘》(仁壽二年)

《蘇慈墓志銘》(仁壽三年)

《鄧州大興國寺舍利塔下銘》(仁壽二年)

《曹禮墓志》(磨崖仁囗囗年)

《儀同王君墓志》(大業元年,直隸定州)

《劉珍墓志》(大業二年,隸書,有側,有銘)

《唐高祖為太宗造像》(大業二年)

《吳儼墓志》(大業四年,篆蓋)

《寧甗銘》(大業五年,有額)

《修孔子廟碑》(大業七年,隸書,篆額)

《李君辯造像》(大業七年)

《姚辨墓志銘》(大業七年,歐陽詢書,宋人重刻)

《元智墓志銘》(大業十一年)

《太仆卿夫人姬氏墓志》(大業十一年)

《宋永貴墓志》(大業十二年)

《隆山郡勝業道場碑》

《德陽公梁公碑》(篆額)

《河東首山郡勝業道場舍利塔銘》(篆額)

《青州藏碑殘石》

《李靖上西岳文》(宋人偽作,然董逌以為大業末年,則亦出土久矣)

《曹文宗殘碑》

《岡山摩崖》(魏、齊、周、隋皆有摩崖,而齊尤多,包慎伯所稱《般若經》即云摩崖中也,今附于末焉)

《尖山摩崖》

《鐵山摩崖》

凡所次目,皆為窮鄉學子,欲學書法,未知碑目言之。若大雅宏達,金石名家,扇歐、趙之余風,集琳瑯之萬品,諸朝著錄,旁采遼、金,內地網羅,遠洎蕃外,自能著書,無煩芹獻。凡所著目,約之已甚。若猶畏其繁多,慮披采之不易,臨寫之難遍,雜冗亂目,無從下手,則更擇其精者。若碑品之所列,流派之所論,選舉既嚴,別白益審,必當盡購而熟觀之。若諸碑之未見,家法之未熟,而遽欲言書,書乎書乎,匪吾攸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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