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閑”,拾補校作“閑”。器案:閑、閑古通,不必改作。詩魏風十畝之間:“桑者閑閑兮。”釋文:“閑本作閑。”爾雅釋訓注:“近處優閑。”釋文:“閑本作閑。”文選上林賦注:“閑讀曰閑。”俱其證也。
〔四〕續漢書百官志四:“右屬北軍中候。”本注曰:“舊有中壘校尉,領北軍營壘之事,有胡騎、虎賁校尉,皆武帝置。中興省中壘。”衛宏漢舊儀:“中壘校尉,主北軍壘門內。尉一人,主上書者獄,上章于公車,有不如法者,以付北軍尉,北軍尉以法治之。”(據孫星衍校集本)
〔五〕東坡物類相感志四引“小”作“少”。
〔六〕漢書地理志代郡及代縣下,并引應劭曰:“故代國。”案前漢代郡治桑干,后漢移治高都,文帝所封,先都晉陽,后徙中都,國與郡各別,故應劭云“故代國”矣。
〔七〕“帷”,大德本誤作“惟”。漢書東方朔傳:“愿近述孝文皇帝之時,當世耆老皆聞見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身衣弋綈,足履革舄,以韋帶劍,莞蒲為席,兵木無刃,衣缊無文,集上書囊以為殿帷。”又賈誼傳:“上文帝書云:‘且帝之身,自衣皂綈。’”揚雄傳:“逮至圣文,隨風乘流,方垂意于至寧,躬服節儉,綈衣不敝,革鞜不穿,大夏不居,木器無文。”貢禹傳:“孝文皇帝衣綈履革。”文紀贊亦曰:“身衣弋綈,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帳無文繡,以示敦樸,為天下先。”后漢書郎顗傳:“故孝文皇帝綈袍革舄,木器無文。”翟酺傳:“故文帝愛百金于露臺,飾帷帳于皂囊。”王符傳:“昔孝文皇帝躬衣弋綈,革舄韋帶。”(潛夫論浮侈篇尚有“集上書囊以為殿帷”句)馬廖傳:“上太后勸成德政疏:‘法太宗之隆德。’”注:“太宗,孝文也,玄默為化,身衣弋綈。”(東漢文鑒六引注作“孝文玄默,身衣弋綈”。)南齊書崔祖恩傳:“陳政事啟云:‘漢文集上書囊以為殿帷,身衣弋綈,以韋帶劍,慎夫人衣不曳地。’”金樓子興王篇:“漢太宗恒,身衣弋綈,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幃帳無文繡,常集上書囊以為殿帷,兵器無刃,以示敦樸,為天下先。”諸言文帝節儉,俱舉其衣弋綈事,書鈔一二八、御覽六九七引應氏書:“孝文身履革舄而衣弋綈。”與班書合,疑應氏原書于“集上書囊以為前殿帷”上,本有“身履革舄而衣弋綈”,后遭刊落耳。又案:上書囊即皂囊,后漢書蔡邕傳注、公孫瓚傳注引漢官儀:“凡章表皆啟封,其言密事得皂囊也。”
〔八〕初學記職官部引漢官典職儀式選用:“尚書奏事于明光殿,省中畫古烈士,重行書贊。”元河南志二:“明光殿,尚書郎奏事此殿。”
〔九〕漢書梅福傳:“孝文皇帝起于代谷,非周、召之師,伊、呂之佐也,循高祖之法,加以恭儉,當此之時,天下幾平。”又曰:“
升平可致。”注引張晏曰:“民有三年之儲曰升平。”
〔一0〕札移曰:“案論衡藝增篇云:‘光武皇帝之時,郎中汝南賁光上書言孝文皇帝時居明光宮,天下斷獄三人。頌美文帝,陳其效實。光武帝曰:孝文時不居明光宮,斷獄不三人。’與此所說略同。此云‘斷獄三百人’,未為甚少,疑當從論衡作‘三人’為是。”
〔一一〕“粟升”,拾補云:“初學記作‘米斗’,下同。”
〔一二〕“向”原作“同”,拾補校作“向”。案郎本、鐘本作“向”,今據改正。
〔一三〕拾補曰:“錢云:‘下謹案云云,皆述向說,似不應跳行。’”
謹按:漢高三年,魏王豹叛漢附楚,漢使大將韓信擊虜豹姬薄夫人,傳詣雒陽織室〔一〕。漢王見薄姬,內后宮,幸之,生文帝,二年而為王者子,常居宮闕內,不棄捐軍中,祭代東門。高皇后八年后九月己酉夕即位,就未央〔二〕,幸前殿,下赦令,即位時以昏夜,日不再中。文帝雖節儉,未央前殿至奢,雕文五采,畫華榱壁〔三〕珰,軒檻皆飾以黃金,其勢不可以書囊為帷,奢儉好丑,不相副侔。又文帝以后元六年己亥崩未央宮,在時平常聽政宣室〔四〕,不居明光宮。及皇太薄后以孝景〔五〕二年四月壬子薨,葬南陵〔六〕,文帝先太后崩,不為皇太薄后持三年服。文帝遵漢家,基業初定,重承軍旅之后,百姓新免于干戈之難,故文帝宜因〔七〕修秦余政教,輕刑事少〔八〕,與之休息,以儉約節欲自持,初開籍田〔九〕,躬勸農耕桑〔一0〕,務民之本,即位十余年,時五谷豐熟,百姓足,倉廩實,蓄積有余。然文帝本修黃、老之言〔一一〕,不甚好儒術,其治尚清凈無為,以故禮樂庠序未修,民俗未能大化,茍溫飽完結〔一二〕,所謂治安之國也〔一三〕。其后匈奴數犯塞〔一四〕,侵擾邊境,單于深入寇掠,賊害北地都尉〔一五〕,殺略吏民,系虜老弱,驅畜產,燒積聚,候騎至甘泉〔一六〕,烽火通長安,京師震動,無不憂懣。是時,大發興材官騎士十余萬軍長安〔一七〕,帝遣丞相灌嬰擊匈奴,文帝自勞兵至太原、代郡,由是北邊置屯待戰,設備備胡,兵連不解〔一八〕,轉輸駱驛〔一九〕,費損虛耗,因以年歲谷不登〔二0〕,百姓饑乏,谷糴常至石五百,時不升一錢。前待詔〔二一〕賈捐之為孝元皇帝〔二二〕言:“太宗〔二三〕時,民賦四十,斷獄四百余。〔二四〕”案太宗時民重犯法,治理不能過中宗之世,地節〔二五〕元年,天下斷獄四萬七千余人,如捐之言,復不類,前世斷獄,皆以萬數,不三百人。文帝即位二十三年,日月薄蝕〔二六〕,地數震動,毀壞民廬舍,關東二十九山,同日崩潰,水出,河決酸棗,大風壞都〔二七〕,雨雹如桃李,深者厚三尺,狗馬及人皆生角,大雪蝗蟲。文帝下詔書曰:“閑者,陰陽不調,日月薄蝕,年谷不登,大遭旱蝗饑饉之害,謫見天地,災及萬民。丞相、御史議可以佐〔二八〕百姓之急。〔二九〕”推此事類,似〔三0〕不及太宗之世〔三一〕,不可以為升平。上曰:“吾于臨朝統政施號令何如?”向未及對,上謂向:“校尉帝師傅,耆舊洽聞,親事先帝,歷見三世得失,事無善惡,如聞知之,其言勿有所隱。”向曰:“文帝時政頗遺失,皆所謂悔囗小疵耶〔三二〕。嘗輦過郎署,問中郎馮唐〔三三〕以趙將廉頗、馬服〔三四〕,唐言:‘今雖有此人,不能用也。’推輦而去,還歸禁中〔三五〕,召責讓,唐頓首陳言:‘聞之于祖父〔三六〕,道廉頗、李牧為邊將〔三七〕,市租諸入〔三八〕,皆輸莫府〔三九〕,而趙王不問多少,日擊牛灑〔四0〕酒,勞賜士大夫,賞異有加〔四一〕,故能立威名。今臣竊聞云中太守魏尚,邊之良將也,匈奴常犯塞為寇,尚追之,吏士爭居前,樂盡死力〔四二〕,斬首上功,誤差數級〔四三〕,下之吏,尚竟抵罪。由是言之:雖得廉頗、李牧,不能用也〔四四〕。’及河東太守季布,治郡有聲,召欲以為御史大夫,左右或毀言使酒〔四五〕,后不用,布見辭去,自陳曰:‘臣幸得待罪〔四六〕河東,無故而見征召,此人必有以臣欺國者〔四七〕,既到無用,此人亦有以毀傷臣者。今以一人言則進之,以一人言則退之,臣恐天下有以見朝廷短也。’上有慚色,卒遣布之官。及太中大夫鄧通,以佞幸吮囗瘍囗汁〔四八〕見愛,擬于至親,賜以蜀郡銅山〔四九〕,令得鑄錢。通私家之富,侔于王者封君。〔五0〕又為微行〔五一〕,數幸通家。文帝代服衣罽〔五二〕,襲氈帽,騎駿馬,從侍中〔五三〕近臣常侍期門〔五四〕武騎獵漸臺〔
五五〕下,馳射狐兔,畢〔五六〕雉刺彘,是時,待詔賈山諫以為‘
不宜數從郡國賢良吏出游獵,重令此人負名,不稱其舉。〔五七〕’及太中大夫賈誼,亦數諫〔五八〕止〔五九〕游獵,是時,誼與鄧通俱侍中同位,誼又惡通為人,數廷譏之,由是疏遠,遷為長沙太傅,〔六0〕既之官,內〔六一〕不自得,及渡湘水〔六二〕,投吊書曰:‘阘茸尊顯,佞諛得意。〔六三〕’以哀屈原離讒邪之咎,亦因自傷為鄧通等所愬也。〔六四〕”成帝曰:“其治天下,孰與孝宣皇帝?〔六五〕”向曰:“中宗之世,政教明,法令行,邊境安,四夷親,單于款塞〔六六〕,天下殷富,百姓康樂,其治過于太宗之時,亦以遭遇匈奴賓服,四夷和親也。”上曰:“后世皆言文帝治天下幾至太平,其德比周成王,此語何從生?”向對曰:“生于言事。文帝禮言事者,不傷其意,群臣無小大,至即便從容言,上止輦聽之,其言可者稱善,不可者喜笑而已〔六七〕。言事多褒之,后人見遺文,則以為然。世之毀譽,莫能得實,審形者少〔六八〕,隨聲者多,或至以無為有。故曰:‘堯、舜不勝其善,桀、紂不勝其惡。’桀、紂非殺父與君也,而世有殺君父者,人皆言〔六九〕無道如桀、紂,此不勝其惡〔七0〕。故若文帝之仁賢,不勝其善,世俗褒揚,言其德比成王,治幾太平也。然文帝之節儉約身〔七一〕,以率先天下,忍容言者,含咽臣子之短〔七二〕,此亦通〔七三〕人難及,似出于孝宣皇帝者也。如其聰明遠識,不忘數十年事,制持萬機〔七四〕,天資治理之材,恐文帝亦且不及孝宣皇帝。〔七五〕”向以為如此。及世間言文帝小生于軍中,長大祭代東門外,使者求得之,因立為代王,征當即位,后期,日為之再中,集上書囊,以為前殿帷,常居明光宮〔七六〕聽政,為薄太后持三年服,治天下,致升平,斷獄三百人,粟一升一錢:凡此十余事,皆俗人所妄傳〔七七〕,言過其實,及傅會,或〔七八〕以為前皆非是,如劉向言〔七九〕。
〔一〕漢書宣紀注引應劭曰:“舊時有東西織室,織作文繡郊廟之服。”
〔二〕史記高祖本紀:“蕭丞相營作未央宮,立東闕、北闕、前殿、武庫、太倉。”正義:“括地志云:‘未央宮,在雍州長安縣西北十里長安故城中。’顏師古曰:‘未央殿雖南向,而當上書謁見之徒,皆詣北闕,公車司馬亦在北焉,是則以北闕為正門,而又有東門東闕,至于西南兩面,無門闕矣,蕭何初立未央宮以厭勝之術,理宜然乎。’按北闕為正者,蓋象秦作前殿,渡渭水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
〔三〕拾補“壁”校作“璧”。
〔四〕史記賈生列傳:“坐宣室。”集解:“蘇林曰:‘未央前正室。’”索隱:“三輔故事云:‘宣室,在未央殿北。’”正義:“
淮南子云:‘武王殺殷紂于宣室。’漢蓋取舊名以名殿也。”
〔五〕漢書景紀注引應劭曰:“謚法:‘布義行剛曰景。’”
〔六〕太平寰宇記二五引漢舊儀補注:“南陵,即文帝薄太后葬之所,亦謂南霸陵,因置縣以奉陵寢。”
〔七〕“宜因”,拾補云:“錢疑倒。”
〔八〕“事少”,拾補云:“亦倒。”
〔九〕漢書文紀注引應劭曰:“古者,天子耕籍田千畝,為天下先。籍者,帝王典籍之常也。”
〔一0〕拾補云:“‘耕’衍。”
〔一一〕姜宸英湛園未定囗一黃老論:“漢自曹參為齊相,奉蓋公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其后相漢,遂遵其術,以治天下,一時上下化之。及于再世,文帝為天子,竇太后為天下母,一切所以為治,無不本于黃、老,極其效,至于移風易俗,民氣素樸,海內刑措,而石奮、汲黯、直不疑、司馬談、田叔、王生、樂鉅公、劉辟疆父子之徒,所以修身齊家、治官蒞民者,非黃、老無法也。”
〔一二〕茍讀如“茍完茍美”之“茍”。
〔一三〕史記禮書:“孝文即位,有司議欲定儀禮,孝文好道家之言,以為繁禮飾貌,無益于治。”
〔一四〕文選出自薊北門行注,宋本及集注本引無“數”字。
〔一五〕后漢書桓紀注引漢官儀:“秦郡有尉一人,典兵禁,捕盜賊,景帝更名都尉,建武十年省,惟邊郡置都尉及屬國都尉。’史記匈奴傳:“漢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單于十四萬騎入朝那、蕭關,殺北地都尉卬,虜人民畜產甚多。遂至彭陽,使騎兵入燒回中宮,候騎至雍甘泉。”集解引徐廣注“都尉卬”曰:“姓孫,其子單封為瓶侯。白丁反。”漢書馮唐傳:“匈奴新大入朝那,殺北地都尉卬。”
〔一六〕文選西京賦薛綜注:“應劭曰:‘甘泉,在馮翊云陽縣。’”
〔一七〕漢書高紀下注引應劭曰:“材官,有材力者。”后漢書光武紀注引漢官儀:“高祖命天下郡國選能引關蹶張、材力武猛者,以為輕車、騎士、材官、樓船,常以立秋后,講詣課試,各有員數。平地用車騎,山阻用材官,水泉用樓船。”史記匈奴列傳:“匈奴復絕和親,大入上郡、云中各三萬騎,所殺略甚眾而去。于是漢使三將軍軍屯北地,代屯句注,趙屯飛狐口,緣邊亦各堅守,以備胡寇。又置三將軍軍長安西細柳、渭北棘門、霸上以備胡。胡騎入代句注,邊烽火通于甘泉、長安數月。漢兵至邊,匈奴亦去遠塞,漢兵亦罷。”案又置之三將軍,謂周亞夫、徐厲、劉禮也。
〔一八〕史記孝文本紀:“夫久結難連兵,中外之國,將何以自寧。”鹽鐵論和親篇:“兵連而不息。”
〔一九〕“駱驛”,大德本如此作,朱藏元本以下各本俱作“絡繹”。
〔二0〕拾補:“錢云:‘谷’衍。”器案:據下文,當衍“歲”字。
〔二一〕漢書哀紀注引應劭曰:“諸以材技征召,未有正官,故曰待詔。”
〔二二〕漢書元紀注引應劭曰:“謚法:‘行義悅民曰元。’”
〔二三〕漢書景紀注引應劭曰:“始取天下者為祖,高帝稱高祖是也;始治天下者為宗,文帝稱太宗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