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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賓退隨筆
  • 羅惇曧
  • 4945字
  • 2015-11-24 18:31:08

劉銘傳別傳侯官陳衍石遺曾在劉武壯公銘傳幕府,知銘傳事甚悉,成《劉銘傳別傳》見示,因錄之:劉銘傳,字省三,安徽合肥人。面黃黑,疏麻,隆準。粵捻匪屢被創,群呼劉麻子相驚。軀不逾中人,雜立稠眾中,一望輒見,若高出人表然。十余歲隨安徽按察使某為材官,某年方二十六,私嘖嘖謂其官可及,年不可及。旋舍去,隸李鴻章部下。積功至直隸提督,年亦二十有六。三十有二封一等男爵矣。大凌河之役,期鮑超合圍。其夜某時,超失期,銘傳軍遂大崩。一夕數年精銳焉。捻返追,銘傳與書記劉宗海騎駿騾狂奔數百里,刃從腦后下,劈及騎,負痛益奔,乃免。發際尚有一線瘢痕也。由是切齒超。鴻章數日不得銘傳消息,以為已死。劉宗海云素惡左宗棠,督辦陜西軍務,即奏劾之。退居常在金陵,筑水榭冠于秦淮,喜學詩,為白樂天、邵康節語。甲申朝,命督辦臺灣軍務。銘傳時已不屑為欽差大臣,欲為督撫,廷寄下,故挾數姬游杭州西湖。鴻章急遞促之,不顧,寄語曰:“非封疆勿相溷也。”鴻章為婉陳,加巡撫銜,乃受命至臺北。基隆不可守,法人陷之。退淡水,布署防滬尾,募士勇一戰克焉,斃法人數十。初,福建巡撫未移臺,全臺專政于兵備道,道受督撫節度。時臺道湖南人劉敖,號稱有才干,何為總督兼巡撫事,懦。敖專橫,事皆先行后白,偶指駁,則惡聲相向。素輕銘傳武人無所知,非真巡撫,臺北又挫衄,臺南天險,法人不至,自謂有設備,視銘傳如無物,事事與忤。和議定,銘傳實授巡撫,使湘人提督李定明查敖贓巨萬,及奸淫諸不法事,列款嚴劾;且關說軍機處,必置死地。朝旨逮問下獄。年余,將定讞繯首。敖有貲,傾家營救,乃效力軍臺,死戍所。皖人劉秉璋為四川總督,鮑超,川人,方死而獄興,秉璋鍛煉之,抄沒家產,超妻死焉。臺灣向受內地協餉,歲數十萬金,不能自立。田賦悉入豪強,海關稅安平、滬尾二口,隸鎮閩將軍,銘傳為巡撫乃收回,不受協餉。撫墾清丈,益以茶葉、樟腦、煤鐵、林木、百貨之稅,歲入且三四百萬金。胸有城府,恩怨分明,奏議公牘,不掉文詞,能自為。最輕武人,畜視之;既為疆吏,則又輕疆吏,獨重京曹。禮知名士,喜談命相。在臺時,一日有相士極諛當相國,銘傳曰:“余,武人也,為督撫已破格,那有為相理。”相士力言法當爾。銘傳曰:“果爾,天下事亦殆矣。”麾之去,命賞五十銀圓,顧曰:“他日果驗,再賞五百圓也。”自言五十六歲又當革職,六十歲當死,已而果然。

論曰:劉宗海又云:西捻張總愚逼畿輔,李鴻章、銘傳皆奪官。銘傳怒將變有不屑奴性之屈服焉。撫臺則鐵路、電線、郵政、炮臺、學堂、船商、火器、水雷、諸機械制造,于舉國未為之日獨先為之,令居政府,若南北洋大臣、革命元功,殆無有出其右者。膺疆寄,僻處海外,地小不肆厥設施,郁郁以沒。偉大事業豈不以其時乎?然下中之材,雖事業幸成,終就窳敗,時勢又可盡恃哉。

毛遂脛骨毛遂墓在山東兗州府薛城鎮,即春秋薛之故都。宣統三年春,津浦鐵路筑至墓前,掘一碑,審為遂墓,唐時改葬者,并得一足脛,長大倍于常脛,督工者命仍掩之,仍樹碑墓前。防風之骨專車,定非誣矣。

小邾子故城嶧山之間,為春秋邾故地。邾入于魯,其后乃遷于鄒。宣統三年春,津浦鐵路工掘地見故城址。據《兗州志》考之,知為小邾子故城。

蛙異癸丑三月,京師齊化門外六里屯一土窯,群蛙列隊出,數不可計,迤邐向東行,越陌度阡,歷數車道,至一小溝,赴水而沒。自十四日至十七日止,綿延四晝夜。密如群蟻,頭足銜接,遙望若長橋之臥波,惟蠕蠕動。蛙大者如瓶、如盎,小者如常蛙。時有數小蛙伏大蛙之背,路人掇之,堅不可拔。蛙皮作深青色,腹淡紅,凡蛙必怒目。每躍恒尺許,或數尺許。此蛙并閉目,行紆徐,舉足前作作獸行。第一日車行所壓,斃無數,為警廳所聞,乃令車皆繞道行,都人驚傳其異。時南方謀變方急,爭言主兵象,或言主大水。姚元之《竹葉亭雜記》:“嘉慶己卯春,鄭州城壕遍城皆蛙,大小層累連銜無隙地,斃于履與車,不可勝計。及秋,遂有河決之患。”與此至相類矣。都人喧言蝦蟆搬家,奔走聚觀,車馬絡繹于道,亦可異矣。光緒甲午,京師盛傳南下窯水怪,吼聲如巨鼓,聞數里外。時公車皆集都下,爭往覘其異。男女老幼,日數千人,陶然亭、錦秋墩之間,茶棚至十數,僻地忽成鬧市。士論謂主兵,宮中命齋醮以禳之。步軍統領且嚴兵備非常。綿竹楊銳叔嶠與榮縣趙熙堯生往觀歸,窮搜《五行志》證其異。趙堯生有詩所謂“楊舍人歸,舌不下,取《五行志》,終夜翻”者也。無何,中日戰起,京師大震,時論謂咎征已驗。今則災異之說信者絕稀,聊備記之,亦京師一異聞也。易順鼎實甫今歲方在京師,作《蛙異詩》,殊奇譎,因錄之。詩云:方諸可取水,鼓造解避兵。

五月之望死,八月之望生。

入月為蟾蜍,玉溪寄幽情。

食月為蝦蟆,玉川加惡聲。

嗟汝雖微物,亦是太陰精。

壽夭不自知,美惡不自名。

莊周笑坎井,子陽蒙厥稱。

勾踐式汝怒,汝怒何重輕。

王莽又紫色,閏位詎足榮。

給廩逢晉惠,肉糜食豈曾。

鼓吹作兩部,壺籌支六更。

黃梅時節至,青草池塘盈。

始聞爾閣閣,催種湖田粳。

奈何尚非時,怪像倏已呈。

癸丑春二月,上浣哉生明。

國門廿里外,積水多空坑。

士人走相告,群蛙若連營。

千頭復萬頭,至于億兆京。

厥色黑者多,間以纟原碧赭。

小者或如錢,大者或如鉦;

大者如翁媼,小者如孩嬰。

若扶老攜幼,若引類呼朋。

蛩蛩依巨虛,踝嬴逐螟蛉。

亦有相負戴,絕無相斗爭。

越陌復度阡,逾畝又過塍。

直至大河側,躍入淵清冷。

中歷軌道三,車馬來縱橫。

壓死不知數,螳臂安能撐?

其旁駐禁旅,見之動憐矜。

車過趣改道,勿使成犧牲。

前后凡四日,觀者目盡瞪。

夜行可想見,必不休宵征。

皆云蛙徙宅,休咎知何征。

昔在德宗年,地近陶然亭。

積潦蘆葦中,有聲若牛鳴。

都人爭往觀,不得見其形。

我時官郎署,車驅亦嘗經。

西蜀趙進士,作詩告群卿。

今復睹此異,天地方晦暝。

依然客京國,雙鬢嗟星星。

或言今年暖,眾蟄已先驚;

或言地氣變,南北失其恒;

見蝎嘆南竄,聞鵑傷北盟;

或言新改歷,微物知逢迎;

或言置水管,使彼窟穴傾。

見怪不謂怪,罅隙自莫乘。

愚儒道黑白,流俗成丹青。

此豈關災祥,而欲志五行。

我意不謂然,感事魂忪惺。

驪山產此妖,天寶招堅冰。

出見蓋有由,詩史杜少陵。

虛無化黃蚪,其語必足憑。

又聞韓昌黎,痛愛天眼睛。

詈此百丑物,竟解緣青冥。

借刃思刳腸,天梯限難升。

寄箋東南風,西北通丁寧。

夸蛾挾以出,赤鳥啄不停。

拘送主府官,宣布其死刑。

溯唐元和代,至今千余齡。

當時寸磔死,于法似已平。

前罪豈未蔽,再使陪梟羹。

且休太史卜,更付大理評。

嗟天有兩目,兩目今已盲。

盲非由彼食,罪彼理豈□。

嗟天有十日,堯水浸不靈。

若能食八九,非罪乃其能。

彼果食天眼,成此腹彭亨。

當燒錐鉆灼,醢彭越且烹。

下腹而嘗皤,不惜帝箸腥。

泄此萬古憤,庶使饕餮懲。

記書吏清世曹司不習吏事,案牘書吏主之,每檢一案,必以屬書吏。朝以習常為治,事必援例,必檢成案,自開國以來二百余年,各部例案,高與屋齊,非窟其中者末從得一紙。書吏皆世其業,一額出,爭以重金謀得之,蟠踞窟穴,牢不可拔。書吏執例以制司官,司官末如之何。吏遂藉例以售其奸欺,故以吏起家者恒富。都中有“東富西貴”之諺,蓋吏多居正陽門東與崇文門外,恒多華宅;京曹則多居宣武門外也。時謂有清之弊在吏、利、例三者恒相因,馮林一桂芬《校廬抗議》言之有余痛焉。

戶部書吏達千余人,為至盛。次則吏部、兵部。文武官補缺必待部準,吏因缺之肥瘠以求賄,賄不至,則多方駁之,或延閣焉。故外吏得缺有“到部打點”之說。打點云者,即賄吏之謂。若銓缺,則后先之序,有年資限之,吏則按籍以求金,若由他途以易之,則必費巨金;有時為例所縛,巨金亦無力焉。循年資而得者亦鮮。吏、兵二部之書吏,索賄及于補官而止,視戶部則大遠矣。戶部之權,在各省之核銷。軍興時,軍費之報銷,相出入恒百數十萬,故核銷一案,往返駁辯恒至逾年,或數年,督撫將帥,深知其意,故報銷時恒預計打點之費。一案恒費數十萬,少或數萬,司官之掌印、主稿與書吏朋比分之,貪黯之堂官亦恒所染指;而書吏實為樞介,此為其最大者。他凡發餉撥款,罔不由吏手,吏皆有所沾濡,故稱闊書辦必首戶部。工部公事最閑,然朝廷有大興作,則部員、部吏乃大獲利。刑部、禮部向稱窮署,所獲不豐,獨遇會試或大婚喪,則禮部乃驟忙。

光緒二十九年,長沙張尚書百熙長吏部,首倡裁書吏之舉,時論皆謂至難,張毅然為之。選新入署司官,行書吏之事,兩月余,乃大定。他部乃漸效之。戶部既改稱度支部,乃獨遲,然卒至各部裁書吏盡絕,皆自張創之。

庚子拳變,百官奔亡,獨書吏不散。亂漸定,有建言例案太繁,宜毀之。有旨命御史陳璧往戶署擇毀焉。至日,戶部書吏悉列諸案塞大堂,高與檐齊,告陳璧請編閱。陳既窮于術,語吏擇其要存之。吏言無非要者,仍請擇焉,倘誤毀要者,公任其責。陳不得已,一以付吏,使擇毀其殘缺者,用以復命焉。

自順康以至同光二百余年,書吏之運乃止于丙午之改官制。前此則雖以曾國藩、左宗棠之勛業束于部制,不能不為書吏屈,及丙午廢吏制,乃無復孑遺,則時會為之也。

書吏見司官稱老爺,旁立白事;然司官不敢開罪于吏,懼掣其肘也。軍機處稱供事,實即吏也,無俸金,三年一列保,異常勞績,歷三次,凡九年,恒至道員,或出任官。而司官外轉,為之屬,則上官具舊屬,刺投焉,屬下不敢受也。如光緒間,陸嘉以供事至長蘆鹽運司,而軍機章京凌福彭方守天津府,須堂參,陸乃先以舊屬禮謁凌,凌仍尊以上官,是其例也。

記部曹清制官缺,皆一滿一漢,吏、戶、禮、兵、刑、工六部蓋沿明制,置滿尚書一、侍郎二,漢尚書一、侍郎二。其下設司,皆滿漢分缺,年資深者以次遞補,有終歲不入署而得補者。其辦事之名曰“烏布”,清語也。司中滿人掌印,漢人主稿,不相紊。滿人恒以語言、衣飾相耀炫;掌印恒不諳文理,解書押而已。然事必決于掌印,主稿承旨而已。漢人出身科目,積資至主稿而止。當未設丞參以前,各司而上則侍郎矣。尚書、侍郎皆為翰林坐致之地,部曹無與焉。故資深者惟盼京察,京察三年一舉,獲記名道府,則冀外轉得美缺而已;自外官復入為尚、侍者百不一二焉。而翰林自登第,居京師,幸不夭折,則必至侍郎,故翰林恒卑視部曹,即同年同鄉,其間亦各為涇渭,故新進士視失詞館為大戚,庶常散館改部曹,有墜溷之嘆。至光緒末葉立外務部,繼立農、工、商、學、郵傳等部,設丞參,取部曹之資深或外官之道府擢之,于是,部堂始易人。科舉既廢,翰林無典試之榮,乃爭求調部。部曹乃嗤翰林為冷官,反睥睨之,蓋物極則反之理也。

當六部時,吏部為最尊,吏、禮兩部曹皆進士無他途。軍興鬻爵至濫,獨吏、禮兩部無資郎之跡焉。工部、刑部資郎至多,部員皆至千余人。

凡分部者,先日由本司書吏具牒請上任期,至日,司堂設公案,兩吏夾案立,捧朱筆請標某日高揭上任大吉,群吏賀焉,諸役齊聲叩喜,資郎則以為至榮矣。吏導拜各司,至門不入,對門一揖而去,至丙午改官制后,此習漸廢。

掌印、主稿,列坐堂皇,書吏撰稿至,印、稿取其數目字,或按名筆點之,書吏肅退,則公事畢矣。新入署之司官,至則隅坐,無過問者,故鮮入署。如必欲習部務,則每日至隅坐,久而久之,印、稿見其人面熟,偶一垂盼,漸試以小事,無誤,則漸引而上之,舍此末由自進。

舊制,冠帶入署。終年趨公者,自晨迄暮,無不冠帶也。自唐紹儀為外務部侍郎,便衣入署,始戒司官用便衣,學部、郵傳部效之。張之洞管學部,命仍冠官帽,逮之洞歿,乃始不冠。

丙午新官制,一尚書、兩侍郎,不分滿漢。前此則滿漢六堂,亦常有以大學士管部為七堂者,一堂獨主部政,號為當家。滿人權力恒出漢人上,故皆滿尚書主之,漢尚書伴食而已。四侍郎則更不事事,有半月不入署者。若管部為滿中堂或漢尚書而兼軍機大臣,則實權在管部或漢中堂;管部滿尚書兼軍機,則滿管部不能過問,蓋視地位與權力而生異同也。非當家之堂官,司官來請畫稿,不敢細閱,謂之畫黑稿,有作堂官數年不知部事為何物者。

往例,堂官至,則衙役呵殿而入,惟工部則司官均趨門外站班,若外官之于上司焉。他部皆否,但有呵殿耳。丙午后,新部無之。

堂官至,則掌印、主稿率全司司官魚貫而出,至堂檐下,書吏捧稿,每人而授之,使呈堂焉。受之者莫知內容,亦勿庸知也。至堂上,則堂官整冠迎之,立而畫行,司官雁行立。畫畢,敬還司官,不敢久閱以煩司官也。有問,則印、稿肅以對。對畢,率其曹出,有隨班上堂數年不得與堂官交一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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