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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皰丁之解牛,伯牙之操琴,羿之發羽,僚之開丸,古之所謂神技也。戒皰丁之刀曰:多一割亦笞汝,少一割亦笞汝;韌伯牙之弦曰:汝今日必志于山,而勿水之思也;矯羿之弓,捉僚之丸曰:東顧勿西逐,西顧勿東逐,則四子者皆病。人有疥癬之疾,則終日抑搔之,其瘡痏,則日夜撫摩之,猶懼未艾,手欲勿動不可得,而乃臥之以獨木,縛之以長繩,俾四肢不可以屈伸,則雖甚癢且甚痛,而亦冥心息慮以置之耳。何也?無所措術故也。
律令者,吏胥之所守也;政道者,天子與百官之所圖也。守律令而不敢變,吏胥之所以侍立而體卑也;行政道而惟吾意之所欲為,天子百官之所以南面而權尊也。為天子者,訓迪其百官,使之共治吾天下,但責之以治天下之效,不必問其若之何而以為治,故唐、虞、三代之天下無不治。治天下之書,莫尚于六經。六經所言,皆舉其理、明其意,而一切瑣屑牽制之術,無一字之存,可數端瞭也。
約束之,羈縻之,,朝廷一二品之大臣,朝見而免冠,夕見而免冠,議處、察議之諭不絕于邸鈔。部臣工于綜核,吏部之議群臣,都察院之議吏部也,靡月不有。府州縣官,左顧則罰俸至,右顧則降級至,左右顧則革職至,大抵逆億于所未然,而又絕不斠畫其所已然。其不罰不議者,例之所得行者,雖亦自有體要,然行之無大損大益。盛世所以期諸臣之意,果盡于是乎?恐后之有識者,謂率天下之大臣群臣,而責之以吏胥之行也。一越乎是,則議處之,察議之,官司之命,且倒懸于吏胥之手。彼上下其手,以處夫群臣之合乎吏胥者,以為例如是,則雖天子之尊,不能與易,而群臣果相戒以勿為官司之所為矣。夫聚大臣群臣而為吏,又使吏得以操切大臣群臣,雖圣如仲尼,才如管夷吾,直如史魚,忠如諸葛亮,猶不能以一日善其所為,而況以本無性情,本無學術之儕輩耶?
伏見今督、撫、司、道,雖無大賢之才,然奉公守法畏罪,亦云至矣。蔑以加矣!使奉公守法畏罪而遽可為治,何以今之天下尚有幾微之未及于古也?天下無巨細,一吏之于不可破之例,則雖以總督之尊,而實不能以行一謀、專一事。夫乾綱,不貴端拱無為,亦論之似者也。然圣天子亦總其大端而已矣。至于內外大臣之權,殆亦不可以不重。權不重則氣不振,氣不振則偷,偷則敝。權不重則民不畏,不畏則狎,狎則變。待其敝且變,而急思所以救之,恐異日之破壞條例,將有甚焉者矣。
古之時,守令皆得以專戮,不告大官,大官得以自除辟吏,此其流弊,雖不可勝言,然而圣智在上,今日雖略仿古法而行之,未至擅威福也。仿古法以行之,正以救今日束縛之病。矯之而不過,且無病,奈之何不思更法,瑣瑣焉,屑屑焉,惟此之是行而不虞其墮也?圣天子赫然有意千載一時之治,刪棄文法,捐除科條,裁損吏議,親總其大綱大紀,以進退一世,而又命大臣以所當為,端群臣以所當從。內外臣工有大罪,則以乾斷誅之,其小故則宥之,而勿苛細以繩其身。將見堂廉之地,所圖者大,所議者遠,所望者深,使天下后世,謂此盛世君臣之所為,乃莫非盛德大業,而必非吏胥之私智所得仰窺。則萬萬世屹立不敗之謀,實定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