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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 慈湖遺書
  • 楊簡
  • 3467字
  • 2015-11-20 19:33:26

家記八[論孟子諸子]

孟子言舜傅說膠鬲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此正說孟子之學而非所以言舜精一之學非傅說厥徳修罔覺之旨也

孟子謂伊尹治亦進亂亦進未當伊尹之心徒以就湯就桀之跡言之爾夫伊尹處畎畆之中樂堯舜之道雖湯再使人聘之未為之起豈治亦進亂亦進意度哉無非惟義之從爾

孟子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夫人廣大與天地同體惟自乳稚梏束于氣血形骸之中失其本體之大孟子既明固有之心漸復本體之廣大故蔽漸脫體漸明廣大漸著孟子明見廣大漸著之體無以名言之曰是殆吾氣之浩然者也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然而非的也性體本大因蔽而小復因蔽去而大其實復我本有之大耳非體有消長也自人物言之謂之性自人物萬化莫不由之而言謂之道自其絪缊和育發逹言之謂之氣自其萬事各有宜謂之義自其惻隱謂之仁自其恭敬謂之禮自其誠實謂之忠信其實一物特所從言之異非果有紛紛實殊本不可同之體也鑒中之氣水中之形性中之變化有小有大有消有長有動有靜有實有虛有多有寡有異有同變態萬狀不可勝窮而實一性也一貫也凡是皆人性所自有惟眾人蔽之君子明之其蔽也似無其明也似有非眾人本無也

孟子又曰其為氣也配義與道道即義不可言與氣即道亦不可言配孟子謂游圣人之門者難為言豈有自覺其言之未能無疵乎

孟子曰養心莫善于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且心非有體之物也有體則有所有所則可以言存心本無體無體則何所存孟子之言存乃存意也存我也有存焉有不存焉非其真者也人心即道喜怒哀樂神用出入初無體之可執至虛至明如水如鑒寂然而變化萬象盡在其中無毫髪差也彼昏迷妄肆顛倒萬狀而其寂然無體之道心自若也道心自若而自昏自妄也一日自覺而后自信吾日用未始不神靈也未始動搖也不覺其未始動搖者而惟執其或存或不存者是棄真而取偽也此不可不明辯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孟子此論足以開明人心學者之蔽二智與故而已去智與故循天之理莊周則云則知孟子之時智故兩言聨稱通義率以為常故孟子于此始言故忽繼之以智不患乎人莫之曉千載之下時移事改言語浸差學者罕言智故故莫之曉不知孟子之時以為常談故者事故智者智慮易大傳曰無思也無為也為即故思即智學者之蔽非思則為非智則故言其不出于此即出于彼其蔽同其受病之源同故學者常言智故不以為異此二者足以盡天下萬古學者之蔽矣此道坦然不假思索不勞作為人性自善人性自明人性自具仁義禮智自具萬善何必他求何必更思何必更為故孟子曰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不學而能不慮而知何假思為不屬智故天下之言性者則異于是矣其所言者必有故焉必用智焉或有利心心有所欲之謂利自善性流出順逹而無阻滯無支離則無思也自仁自義自禮自智何故之有何作為之有何更以智為何更以思慮為然孟子所以惡夫智者惡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滌九川疏萬水八年于外三過家門而不入其勤勞多事如此而孟子以為行其所無事者禹曰安汝止安汝止者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不屬智故也雖思而不支雖為而不離也是以日應無窮之事如無一事也惑而遂通而無思無為也禹之智如此雖曰智猶未嘗用智智有邪正有小大有是非故孟子于此致其議至于故之為言則斷不可以為性不必致議天雖髙星辰雖逺茍求其故則雖千歲之日南至北至善厯者可以坐測而籌之殊不難惟此乃言性也非故也故不可以故言之舉天下無迯于智故是以舉天下皆不知性孟子所以毎言必稱堯舜者以天下不知人之性善故率以堯舜為不可及率墮于智故也

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學者皆知所以求放心而不知何者為心何者為放何者為求也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要先明吾之本心然后能知放知放則知求之矣吾之本心無他妙也甚簡也甚易也不損不益不作不為感而遂通以直而動出乎自然者是也是心與天地同功用與四時同變通喜怒哀樂無不中乎道則亦更何求也惟蔽于物而動其心于是始放而之他矣故于是貴于求然人心至于放鮮有知所以求之者彼且以為為悖亂為奸詐為淫佚為暴酷者吾之本心然也一旦欲使之勿如此遂有束縳廹急之患則曰殆不若姑縱之而聊以自適也不知此心之放于外離乎我而逐乎物者之妄心則然吾本心何嘗如此哉知我本心廣大虛明直方剛健外物舉不可入其門則茍求之固在我矣亦何憚惟其不知也故天下之為小人者舉不可深罪人孰不欲為君子為善人不知吾心之本善也不知乍見孺子將入井其怵愓惻隱之心即吾本心也不知徐行后長者之心即吾所自有之良心亦堯舜之心也既不知吾良心本若此坦易或求之則又苦廹而求之他既求之他則無斯須安者其必至之勢也

孟子謂志至焉氣次焉持其志無暴其氣配義與道與存心養性之說同孔子未嘗有此論惟曰忠信篤敬參前倚衡未嘗分裂本末未嘗循殊名而失一貫之實也又惟曰吾有知乎哉而已曰何有于我哉而已曰哀樂相生正明目而視之不可得而見也傾耳而聽之不可得而聞也而已曰志氣塞乎天地而已蓋曰志曰氣曰義曰道曰心曰性曰哀曰樂曰忠信曰篤敬名殊而實一明者觀之渾然寂然本不可以名言圣人因人言而隨之言大旨未嘗判裂此惟內明大通者知之雖小明而未大通猶蔽斯旨噫學者生而習聞人言如是者謂之志如是者謂之氣如是者謂之義如是者謂之道如是者謂之性謂之忠信謂之篤敬謂之喜怒哀樂牢不可觧一旦告之未始不一之說其聽必惑惟自明者自知自信

孔子言志氣塞乎天地志氣亦天下之常言未嘗專指言氣也而孟子則專言乎氣矣孔子言塞乎天地不言曩小而今大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則言曩小而今大曩小而今大者意也氣之實未嘗曩小而今大也孔子曰春秋冬夏風雨霜露無非教也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庻物露生無非教也或曰天地或曰神氣或曰氣志或曰人物一物也一物而殊稱也或曰孝弟亦是物也或曰道義亦是物也或曰禮樂亦是物也故曰夫孝天之經地之義又曰眀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范圍天地者此也發育萬物者此也安得曩小而今大也孟子據其所親歴而言惟覩曩之梏束誠覺其小今之開豁誠見其大不知渾然一貫之妙初無形氣之殊人自昏執人自狹小其蔽漸釋故覺漸大其實不然譬之鑒有塵翳之乃失其眀漸去其塵其眀浸廣非本眀之有小大由去塵之有次第也

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無乃不敬乎又曰自反而忠矣其橫逆猶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此亦不敬聞之孝宗亦不以為然

孟子謂楊子取為我拔一毫而利天下不為也此非楊子之本心楊子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舍國而隱耕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人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楊非取為我惟不取不與各安于無事而已矣亦老子使民至老不相徃來之意非大中至正之道人皆有道心皆有愛人利物之心如天地之春乃變化之神用而老子楊子欲絶滅之是猶未免于意必

先生謂汲古曰孔子言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此說如何汲古對曰此言人心操則存在此舍則失之所以出入無定處孟子引此說以眀此心之不可失也先生曰孔子此言蓋謂操持則在此不操持而舍之則寂然無所有忽焉而出如思念外物外事則逺出直至于千萬里之外或窮九霄之上或深及九地之下又忽焉而入如在乎吾身之中然而心無形體無形體則自然無方所故曰莫知其鄉言實無鄉域也圣人此旨未嘗貴操而賤舍孟子悮認其語毎毎有存心之說又有存神之說失之矣使果有所存則何以為神[見誨語]

汲古問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畆而徹徹者徹也蓋兼貢助而通用也若謂周制畿內用貢法邦國用助法何以考之先生曰鄭康成謂周畿內用夏之貢法邦國用殷之助法此亦意說初無證驗雖云據詩春秋孟子亦不無疑魯宣十五年初稅畆言稅民夫自開辟零畆之田爾初不見其為助也詩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孟子曰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孟子亦不過因詩而意之爾今考周禮未見其有助法然則所謂雨我公田者殆官有間田之屬役民以耕者作此詩爾周官化治人皆有士君子之行故詩有此先公后私之誠心役民歲不過三日互役之以治官田如合方氏尚同天下之見誨語數噐度量而乃行二法乎況無的然無疑之證大田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乃幽王時詩非侯國之詩不可以此證侯國之助法[見誨語]

老子曰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夫物蕓蕓各歸其根歸根曰靜老子之于道殆入焉而未大通者也動即靜靜即動動靜未始不一貫何以致守為何以復歸為[見訓語]

老子曰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摶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語復混而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不可名復歸于無物曰混曰復歸疵病大露混而為一不知其本一也復歸于無物不知虛實之本一也老子又曰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未悟古今之一也凡此惟大通者知之信之未大通者終不知終疑也此不可以思慮及也不可以言辭盡也曰有曰無曰動曰靜曰古曰今曰萬曰一名言之不同也昏者則云爾也老子又曰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道體寂然何逝何反學道而未通者自作此意度耳道不如是也孔子曰誰能出不由戸何莫由斯道也動者道也靜者道也有者道也無者道也古者道也今者道也萬者道也一者道也孔子又曰吾道一以貫之未嘗異動靜有無古今萬一而為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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