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福一邊走著一邊想。少時來到了呂閣寨,上前叫門。有人開門,他便走了進去,問道:“祿兒,員外可在書房?”呂祿說:“員外在書房,得了迷癥,他胡言亂語。”呂祿說:“他胡言亂語,可說些甚么呢?”呂祿說:“他茶飯懶用,一閉眼就看見那美女在旁邊一站。兄長您到莫家村,打聽的事怎么樣了?”呂福便把蒙哄呂登清之言,先向他兄弟言說一遍。呂祿說:“兄長,員外在哪處一招親,全是您出主意。據我所想,咱們家中也有姐和妹,人家要娶咱們的行不行呀?”呂福說:“你我的妹妹出去買東西,誰敢瞧一眼?”呂祿說:“您將此事想錯啦。如今咱們是仗著他的名氣,他呢又仗著蔡京,才結交江洋大盜。呂登清早晚有個報應循環。那時咱們回到家中,全都不敢待著。據我一看,將來您都得不了善終。呂登清他可做了惡啦,這個惡報,可全做在您的身上啦。”呂福說:“二弟。雖然說我給他出的主意,可我是為誆他的銀錢。”呂祿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大財要命,小財要掙;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上次上柳家莊行人情去,在棚口聽見人說:你的惡名太大,不在呂登清之下。一說又要搶莫家莊的姑娘,還不用說是莫方之女。您想他能夠善罷不能?兄長啊,要搶莫家村之女,他都管的著,因為在圈子里啦。有咱們至近的賓朋,對我說過,要有呂登清活著,沒有敢動呂福,要是他死了之后,有人將你捉住,一刀兩段,分身炸油,都不解他們之恨。就因為您凈給呂登清出壞主意。他們叫我在無人之處,勸說于您。所以我在背地里勸說您多次。咱們是一母所生,自無話講,您要聽我良言,趁早改過自新,要不然難免大禍臨頭。莫家村中也有跟我交友的,可是也有和您至近的。那里誰家有少婦長女,大半全可以知道。難道說他們村中就沒有好色之徒嗎?可是他全不敢村子里行一點。倘若被鏢行伙計看見,全家攆出莫家村。人家曾說過,若是呂登清敢搶莫家村的姑娘,那就是他的大禍臨頭啦。呂員外縱寵著您,您在外胡這么一給他出主意。野麥子不分隴啦。跟你我沾親帶故的主兒,您也給出主意搶了來,您我的姑母的女兒張桂英。你我還不如一個女子呢,這一點烈性全都沒有。被他搶來之后,是至死不從,活活被呂登清打死。難道說,你就一點心都不動嗎。兄弟,您看著吧。他只要一搶莫家村之女,他的呂閣寨瓦解冰消,是尸橫一片。”呂福說:“兄弟,你別聽那一套。如今是料者無妨。”呂祿說:“我說這話,可是金石的良言。”呂福說:“你不用管我的事,我也不干你的事。你要惹出事來,你去搪去,別來找我。我的事也不能叫你干涉。”呂祿一聽,知道他是良言逆耳。連忙的進了門房,將此事揭過。
后來他到了里面,見了呂登清說道:“員外呀。我已竟給您打聽明白啦。”呂登清說:“那女子是誰家的呀?”呂福說:“是花刀將莫方之女。姑娘的名字叫莫彩娥,今年才十九歲,尚未有婆家。”呂登清說:“是咱們應當怎么辦呀?你得給我出個主意。”呂福說:“主意我倒有。您必須一天給我五兩銀子,我好上五合樓去吃酒,暗中好給您打聽莫方還接鏢不接。打聽明白,他只要一接鏢,他徒弟兒子全走。那時您給預備下花紅彩禮,我此去給您提親。那時他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咱們放他三天限,三天不給,咱們帶領人等,前去莫家村,務必把姑娘弄了來,給他個措手不及。”呂登清一聽言之有理,當時答應了他。每天拿了五兩銀子,前去五合樓吃酒。
這天他來到五合樓問道:“王掌柜的,他們的鏢車,走了沒有?”王鐵山說:“沒走哪,大半今天就走。”呂福說:“我要瞧一瞧。”正在此時,下面銅鑼響,少時信號響,就是爆竹。呂福忙從窗戶往下觀看,原來是七輛鏢車,頭朝北停放,全是單套的大車,上垂首三匹馬,下垂首兩匹馬。頭一輛車上,在外手插一斜尖旗子,青緞子做地,白火沿,當中一個莫字,在旗桿旁,有一串小字,上寫軍城府首縣兌城縣莫家寨花刀將莫方。有這個鏢旗,走在中途路上,高枕無憂。在鏢車將要動身的時候,放一掛鞭,全響完,老少的達官,是鼓掌大笑。所為甚么呢?原來各行有各行的規矩。要是一齊響完啦,是一路之上,平安無憂。在那一掛鞭上,是有三朵紅紙花,頭中尾三個。一點的時候,要有截音,是鏢車一走的時候有錯;中間有截音,那就是快到地方啦有錯兒;要是響到末尾不響啦,那就有達官不利之情。鏢車調開一走,呂福便下樓堂,回去稟報了呂登清,說道:“員外啊,現在鏢車已然走啦。”登清說:“好!那我給你們預備花紅彩禮。”呂福說:“剛走您就給下彩禮去啊。倘若人家是忘了甚么啦,回來了碰見,那如何是好呢?”呂登清說:“依你之見。”呂福說:“今天他們走。明天后天再去不遲。”登清說:“你可不知我這個急呢。”展眼到了第二天。呂福說:“員外,今天您給預備吧。”呂登清說:“福兒,可都預備甚么呢?”呂福說:“這個姑娘是莫方之女,你可別拿他當治土務農的主兒。彩禮淺薄了可不成。”呂登清說:“依你之見呢?”
呂福說:“你給預備滿頭的珠翠,春秋四季的衣服,二十對宋寶,二十對白金。”呂福當時打點水紅的包袱一個,把物件包好,拿著往外就走。呂祿說:“兄長您干甚么去?”呂福說:“我到莫家村去提親。”呂福說:“好嗎,你這個腦袋不要啦!您把這個東西拿出來,我得瞧一瞧。因為那莫方可不是好惹的。”呂福說:“不要緊,鏢車已然全走啦。家中就剩他一個人,量他也沒有多大的崩兒。”說著將包袱打開。呂祿將滿頭珠翠及那好衣服,全給留下啦,又將黃金全留下,白銀也留下十五錠。呂福一看,大包袱變成小的啦。二人一齊往外,呂祿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您拿小的前去,是飛蛾投火;我拿這個大的,是歸奔家宅。”呂福說:“你還回來不回來啦?”呂祿說:“你把東西放到家中就回來。非得這里出了事,我才走啦。你做你的惡,我行我的善,善惡到頭終有一報。”說完他揚長去了。呂福拿包袱來到莫家村,南村頭西街。到了小巷頂頭門,看看是不錯啦,上前打門。里面有人問道:“外邊誰呀?”呂福說:“這是姓莫嗎?”仆人說:“不錯,是姓莫。”說著將門開了,二人相見。呂福說:“前幾天有許多馬匹,從此經過,敲打鑼鼓。你可知曉。”莫管家說:“我知道。”呂福說:“你可知道所為那般?”管家說:“過來的時候,我知道。所為甚么事,我可不知道。”呂福說:“在馬的當中,是我們主仆三個人。我家員外呂登清,那是在花街,看見你們有一位姑娘,長得美貌,所以令我前來提親。你去告訴你家達官,若知進退,用花紅采轎,將姑娘送到呂閣寨,與我家員外,大拜花堂。三天若不送去,可小心我主仆前來硬下花紅。”說完扔下包袱,竟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