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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洪稚存詞稍勝于詩

洪稚存經術湛深,而詩多魔道。詞稍勝于詩,然亦不成氣候。

孫子瀟袁蘭屯阝詞不講氣格

孫子瀟、袁蘭屯阝輩為詞,全不講究氣格,只求敷衍門面而已。并有門面亦敷衍不來處。

蔣鹿潭水云樓詞

蔣鹿淋水云樓詞二卷,深得南宋之妙。于諸家中,尤近樂笑翁。竹自謂學玉田,恐去鹿潭尚隔一層也。

鹿潭才氣甚雄

詞至國初而盛,至毗陵而后精。近時詞人莊中白,乎不可尚已。譚氏仲修,亦與古為化。鹿潭稍遜皋文、莊、譚之古厚,而才氣甚雄,亦鐵中錚錚者。

鹿潭詞精警雄秀

鹿潭詞,如東風第一枝云:“云影薄,畫簾乍卷。山意冷,瘦筇又懶。”木蘭花慢云:“云埋蔣山自碧,打空城、只有夜潮來。”又[前調]云:“蘆邊夜潮驟起,暈波心、月影蕩江圓。”又云:“看莽莽南徐,蒼蒼北固,如此山川。鉤連更無纖鎖,任排空、檣櫓自回旋。寂寞魚龍睡穩,傷心付與秋煙。”又甘州云:“避地依然滄海,險夢逐潮還。一樣貂裘冷,不似長安。”又云:“引吳鉤不語,酒罷玉犀寒。總休問杜鵑橋上,有梅花、且向醉中看。南云暗,任征鴻去,莫倚闌干。”壽樓春云:“但疏雨空階,蕭蕭半山黃葉聲。”鷓鴣天云:“屏間山壓眉心翠,鏡里波生鬢角秋。”凄涼犯云:“疏燈暈結。覺霜逼簾衣自裂。”又云:“窗鳴敗紙、尚驚疑打蓬乾雪。悄護銅瓶、怕寒重梅花暗折。卻開門,樹影滿地壓凍月。”唐多令云:“哀角起重關。霜深楚水寒。背西風、歸雁聲酸。一片石頭城上月,渾怕照、舊江山。”齊天樂云:“海氣浮山,江聲擁樹、閃閃燈紅蕭寺高談未已,任夜鵲驚枝。睡蛟吟水。笑指天東,一丸霜月匯潮尾。”又云:“啼鵑萬里,怕化作秋聲,醉魂驚起。涼露沉沉,斷鴻悲暗葦。”似此皆精警雄秀,造句之妙,不減樂笑翁。

鹿潭深于樂笑翁

鹿潭深于樂笑翁,故措語多清警,最豁人目。集中謁金門[人未起一章]、甘州[又東風喚醒一分春一章]兩篇,情味尤深永,乃真得玉田神理,又不僅在皮相也。

鹿潭謁金門

鹿潭謁金門云:“人未起。桐影暗移窗紙。桐影暗移窗紙。隔夜酒香添睡美。鵲聲春夢里。妝罷小屏獨奇。風定柳花到地。欲拾斷紅憐素指。卷簾呼燕子。”婉雅凄怨,尋味不盡。

鹿潭詞凄怨

鹿潭窮愁潦倒,抑郁以終,悲憤慷慨,一發于詞。如卜算子云:“燕子不曾來,小院陰陰雨。一角闌干聚落花,此是春歸處。彈淚別東風,把酒澆飛絮。化了浮萍也是愁,莫向天涯去。”何其凄怨若此。

鹿潭臺城路

鹿潭臺城路[金麗生自金陵圍城出,為述沙洲避雨光景,感賦此解。時畫角咽秋,燈焰慘綠,如有鬼聲在紙上也。]云:“驚飛燕子魂無定,荒洲墜如殘葉。樹影疑人,聲幻鬼,欹側春冰途滑。頹云萬疊。又雨擊寒沙,亂鳴金鐵。似引宵程,隔火乍明滅。江間奔浪怒涌,斷笳時隱隱,相和嗚咽。野渡舟危,空村草濕,一飯蘆中凄絕。孤城霧結。網離鴻,怨啼昏月。險夢愁題,杜鵑枝上血。”狀景逼真,有聲有色。因思迦陵賀新郎[作家書竟題范龍仙書齋壁上蘆雁圖]云:“漏悄裁書罷。繞廊行、偶然瞥見,壁間古畫。一派蘆花江岸上,白雁欲下。有立且飛而鳴者。萬里重關歸夢杳,拍寒汀、絮盡傷心話。捱不了,凄涼夜。城頭戌鼓剛三打。正四壁、人聲都靜,月華如瀉。再向丹青移燭認,水墨陰陰入化。恍嘹唳、枕棱窗罅。曾在孤舟逢此景,便畫圖、相對心猶怕。君莫向,高齋掛。”繪聲繪影,字字陰森,逼人毛發,真乃筆端有鬼。然同一設色,而陳自縱橫,蔣多蕭戚。言為心聲,蔣所遇之窮,又不逮陳遠矣。

黃樸存眠鷗集詞

仁和黃樸存眠鷗集詞,亦沐浴于南宋諸家,而未能深厚。格調亦嫌平,合者亦不過人流亞。如臺城路[歸燕]云:“蓼渚捎紅,蘆塘掠雪,秋思渾生南浦。”又浪淘沙[魚舟]云:“短笛唱涼州,驚起沙鷗。浪花圓處釣絲柔。蓑笠不辭江上老,云水悠悠。”聲調清朗,氣息和雅,自是越中一派。

譚仲修復堂詞

仁和譚獻,字仲修,著有復堂詞,品骨甚高,源委悉達。窺其胸中眼中,下筆時匪獨不屑為陳、朱,僅有不甘為夢窗、玉田處。所傳雖不多,自是高境。余嘗謂近時詞人,莊中白尚矣,蔑以加矣。次則譚仲修。鹿潭雖工詞,尚未升風騷之堂也。

仲修蝶戀花六章

仲修蝶戀花六章,美人香草,寓意甚遠。首章云:“樓外啼鶯依碧樹。一片天風,吹折柔條去。玉枕醒來追夢語。中門便是長亭路。”凄警特絕。下云:“慘綠衣裳年幾許。爭禁風日爭禁雨。”幽愁憂思,極哀怨之致。次章云:“下馬門前人似玉。一聽斑騅,便倚闌干曲。”結云:“語在修眉成在目。無端紅淚雙雙落。”真有無可奈何之處。眉語目成四字,不免熟俗。此偏運用凄警,抒寫憂思,自不同泛常艷語。三章云:“一握鬟云梳復裹。半庭殘日匆匆過。”即屈子好修之意,而語更深婉。四章云:“帳里迷離香似霧。不燼爐火,酒醒聞余語。連理枝頭儂與汝。千花百草從渠許。”“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有此沉著,無此微至。下云:“蓮子青青心獨苦。一唱將離,日日風兼雨。豆蔻香殘楊柳暮。當時人面無尋處。”凄婉芊綿,不懈而及于古。五章云:“庭院深深人悄悄。埋怨鸚哥,錯報韋郎到。壓鬢釵梁金鳳小。低頭只是閑煩惱。”傳神絕妙。下云:“花發江南年正少。紅袖高樓,爭抵還鄉好。遮斷行人西去道。輕軀愿化車前草。”沉痛已極,真所謂情到海枯石爛時也。六章云:“玉頰妝臺人道瘦。一日風塵,一日同禁受。獨掩疏櫳如病酒。卷簾又是黃昏后。”沉至語,殊覺哀而不傷,怨而不怒。下云:“六曲屏前攜素手。戲說八襟,真遣分襟驟。書札平安知信否。夢中顏色渾非舊。”相思刻骨,寤寐潛通,頓挫沉郁,可以泣鬼神矣。仲修青門引云:“人去闌干靜。楊柳晚風初定。芳春此后莫重來,一分春少,減卻一分病。”透過一層說,更深,即相見爭如不見意。下云:“離亭薄酒終須醒。落日羅衣冷。繞樓幾曲流水,不曾留得桃花影。”此詞凄婉而深厚,純乎騷雅。又昭君怨云:“煙雨江樓春盡。盼斷歸人間們。依舊畫堂空,卷簾風。約略薰香閑坐。遙憶翠眉深鎖。鬢影忍重看,再來難。”深婉沉篤,亦不減溫、韋語。

仲修蘇幕遮

仲修蘇幕遮云:“綠窗前,紅燭低。小撥檀槽,月蕩涼煙碎。夜靜銜杯風細細。吹上羅襟,仍是相思淚。病誰深,春似醉。陌上桃花,門內先憔悴。夢到高樓星欲墜。零露無聲,冷入空閨里。”低回哀怨,此種境界,固非淺見所能知。

仲修臨江仙

“燕飛偏是落花時”,此仲修臨江仙詞語也。觀此七字,是何等沉郁。仲修臨江仙云:“江南紅豆一枝枝。江南人面,眼底是相思。”思路幽絕。又前調[和子珍]云:“芭蕉不展丁香結,匆匆過了春三。羅衣花下倚嬌憨。玉人吹笛,眼底是江南。最是酒闌人散后,疏風拂面微酣。樹猶如此我何堪。離亭楊柳,涼月照毿毿。”厚意稍遜前章,而語極清雋,瑯瑯可諷。玉人吹笛二語,尤為警絕。

仲修浣溪沙

仲修浣溪沙云:“昨夜星辰昨夜風。玉窗深鎖五更鐘。枕函香夢太匆匆。畫閣焚香煙縹渺,闌干ㄓ笛月朦朧。碧桃花下一相逢。”通首虛處傳神,結語輕輕一擊,妙甚。

仲修清平樂

仲修清平樂云:“東風吹遍。稚柳垂清淺。云樹朦朧千里遠。望斷高樓不見。樓前塞雁飛還。愁邊多少江山。忍把棉衣換了,玉梅花下春寒。”逼近五代人手筆。

仲修賀新郎

仲修賀新郎云:“春衫裁翦渾拋了。盼長亭、行人不見,飛云縹緲。一紙音書和淚讀,卻恨眼昏字小。是說是、天涯春到。夢倚房櫳通一顧,奈醒來、各自閑煩惱。知兩地,怨啼鳥。”凄涼怨慕,深于周、秦,不同貌似者

。仲修長調稍遜

仲修小詞絕精,長調稍遜。蓋于碧山深處,尚少一番涵詠功也。

仲修之言曰:“吾少志比興,未盡于詩而盡于詞。”又曰:“吾所知者比已耳,興則未逮。河中之水,吾詎能識所謂哉。”即其詞以證其言,亦殊非欺人語。

莊中白敘復堂詞

莊中白敘復堂詞云:“仲修年近三十,大江以南,兵甲未息,仲修不一見其所長,而家國身世之感,未能或釋。觸物有懷,蓋風之旨也。世之狂呼叫囂者,且不知仲修之詩,烏能知仲修之詞哉。禮義不愆,何恤乎人言。吾竊愿君為之而蘄至于興也。”蓋有合風人之旨,已是難能可貴。至蘄至于興,則與風人化矣。自唐迄今,不多覯也。求之近人,其惟莊中白乎。

莊中白詞罕見其匹

吾鄉莊或[一名忠或],字希祖,號中白,吾父之從母弟也。著有蒿庵詞,窮源竟委,根柢深,而世人知之者少。余觀其詞,匪獨一代之冠,實能超越三唐、兩宋,與風騷漢樂府相表里。自詞人以來,罕見其匹。而究其得力處,則發源于國風小雅,胎息于淮海、大晟,而寢饋于碧山也。

復古之功興于茗柯成于蒿庵

千古詞宗,溫、韋發其源,周、秦竟其緒,白石、碧山各出機杼,以開來學。嗣是六百余年,鮮有知者。得茗柯一發其旨,而斯詣不滅。特其識解雖超,尚未能盡窮底蘊。然則復古之功,興于茗柯。必也,成于蒿庵乎。

記中白之言

中白病歿時,年甫半百。生平與余覿面不過數次,晤時必談論竟夕。余出舊作與觀,語余曰:“子于此道,可以窮極高妙,然倉卒不能臻斯境也。”又曰:“子知清真、白石矣,未知碧山也。悟得碧山,而后可以窮極高妙。”[此言在中白病歿之前一年。]余初不知其言之懇至也。十余年來,潛心于碧山,較曩時所作,境地迥別,識力亦開。乃悟先生之言,嘉惠不淺。思以近作就正于先生,而九原已不可作,特記其言如此。

中白論詞

中白先生敘復堂詞有云:“夫義可相附,義即不深。喻可專指,喻即不廣。托志帷房,卷懷君國,溫、韋以下,有跡可尋。然而自宋及今,幾九百載,少游、美成而外,合者鮮矣。又或用意太深,詞為義掩,雖多比、興之旨,未發縹渺之音。近世作者,竹擷其華,而未芟其蕪。茗柯氵斥其原,而未竟其委。”又曰:“自古詞章,皆關比、興,斯義不明,體制遂舛。狂呼叫囂,以為慷慨。矯其弊者,流為平庸。風時之義,亦云渺矣。”先生此論,實具冠古之識,并非大言欺人。

李子薪論莊詞

李子薪[慎傳]嘗語余云:“莊希祖詞,窮極高深,竟難于位置。即置之清真、白石間,尚非其駐足處。此真知蒿庵甘苦。彼囿于流俗之見者,必以其言為不倫矣。

蒿庵蝶戀花四章

蒿庵蝶戀花四章,所謂托志帷房,卷懷身世者。首章云:“城上斜陽依綠樹。門外斑騅,過了偏相顧。玉勒珠鞭何處住。回頭不覺天將暮。”回頭七字,感慨無限。下云:“風里余花都散去。不省分開,何日能重遇。凝睇窺君君莫誤,幾多心事從君訴。”聲情酸楚,卻又哀而不傷。次章云:“百丈游絲牽別院。行到門前,忽見韋郎面。欲待回身釵乍顫。近前卻喜無人見。”心事曲折傳出。下云:“握手匆匆難久戀。還怕人知,但弄團團扇。強得分開心暗戰。歸時莫把朱顏變。”韜光匿采,憂讒畏譏,可為三嘆。三章云:“綠樹陰陰晴晝午。過了殘春,紅萼誰為主。宛轉花幡勤擁護。簾前錯喚金鸚鵡。”詞殊怨慕。次章蓋言所謀有可成之機,此則傷所遇之座不合也。故下云:“回首行云迷洞戶。不道今朝,還比前朝苦。”悲怨已極。結云:“百草千花羞看取。相思只有儂和汝。”怨慕之深,卻又深信而不疑。想其中或有讒人間之,故無怨當局之語。然非深于風騷者,不能如此忠厚。四章云:“殘夢初回新睡足。忽被東風,吹上橫江曲。寄語歸期休暗卜。歸來夢亦難重續。”決然舍去,中有怨情,故才欲說便咽住。下云:“隱約遙峰窗外綠。不許臨行,私語頻相屬。過眼芳華真太促。從今望斷橫波目。”天長地久之恨,海枯石爛之情,不難得其纏綿沉著,而難其溫厚和平。

蒿庵買陂塘

蒿庵買陂塘云:“問西風、數行新雁,故人今向何許。銜來音信從誰至,宛轉似將人語。休輕顧。便拆得封時,都是傷心句。此情最苦。涼月三更,盈盈血淚,化作杜鵑去。空階外,往日佳期已誤。凄涼說與遲暮。清商一曲原蕭爽,消受幾多霜露。情莫訴。休再望,南天渺渺衡陽浦。錦箋附與。回首絳云飛,傷心只在,一點相思處。”騷情雅意,詞品超絕。其年、竹,才氣雖高,此境卻未夢見。結句相字,不協于律,然于本原殊無傷也。

蒿庵八六子

蒿庵八六子云:“罨重城。凄凄風雨,都來伴我孤征。漸濕霧、凄迷不斷,薄寒料峭還生。秋心暗驚。沉沉不放新晴。倚檻慵開鸞鏡,臨流罷撫銀箏。漫忘卻他鄉,茱萸節近,黃花放后,白衣人遠,但見折水沙鳧野渡,寥天云雁煙汀。黯銷凝。匆匆又聽櫓聲。”此則變化于少游、美成、碧山,而更高出數倍者。[此詞與碧山一篇,格近似而用意各別,與板襲者不同。]

蒿庵相見歡

蒿庵相見歡云:“春愁直上遙山。繡簾間。贏得蛾眉宮樣,月兒彎。云和雨、煙和霧,一般般。可恨紅塵,遮得斷人間。”次章云:“深林幾處啼鵑。夢如煙。直到夢難尋處,倍纏綿。蝶自舞,鶯自語,總凄然。明月空庭,如水對華年。”二詞用意用筆,超越古今,能將騷雅真消息,吸入筆端,更不可以時代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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