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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失望地盯著波洛沉默片刻,然后才反應過來。

“不,不會的,”我說,“你會阻止兇案發生的。”

波洛向我瞥來慈愛的目光。

“我忠誠的朋友。我是多么感激你對我的信任。盡管如此,恐怕我這一次要辜負你的期待了。”

“胡說。你一定可以阻止罪行。”

波洛用沉重的聲音說道:“回想一下,黑斯廷斯。一個人可以抓住兇手,沒錯。但一個人怎么才能阻止兇手?”

“唔,你......你......呃,我是說——如果你預先知道——”

我無力地停下了——因為我突然明白了這有多么困難。

波洛說:“明白了吧?不是那么簡單的。實際上只有三種方法。第一種:警告受害人,讓受害人加以提防。但這種方法并非總能成功,因為要讓某人意識到他們身處極度危險之中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何況這種危險可能往往來自他們親近的人。他們會憤怒地拒絕相信。第二種方法是警告兇手。用較為含蓄的語言告訴兇手:‘我知道你的打算了。如果某某人死了,我的朋友,你就完蛋了。’這種方法成功率比第一種要高,但即便如此,還是很有可能會失敗。因為殺人兇手,我的朋友,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要自負。殺人者總是要比別人聰明——所以高明的兇犯一般不會引起懷疑——就連警方也往往弄不清狀況。因此即便你發出了警告,兇手還是會按原計劃行事,而你能做的只是事后絞死他們而已。”他頓了一下,然后深沉地說:“我這輩子曾經兩次警告兇手不要動手,一次是在埃及,另一次在別處。每一次兇手都已經下定決心要動手......這次或許也一樣。”

“你說還有第三種辦法。”我提醒他。

“啊,是的。第三種方法要求我們必須足智多謀。我們必須準確地猜中兇手將在何時以何種方式下手,然后看準時機出手相救。我們必須當場抓住兇手——即便他的計劃可能未遂——并且證明他的殺人意圖超越了所有合理懷疑。”

“我的朋友,”波洛接著說,“我可以保證,這種方法難度極大,我根本無法保證它會成功!我或許很自負,但還沒自負到那個程度。”

“那你認為這次應該采取哪種方法呢?”

“也許三個都可以采用。第一種最難。”

“為什么呢?我覺得第一個最簡單。”

“的確,如果你知道兇手的目標是誰,第一種方法當然最簡單。但是黑斯廷斯,難道你沒有意識到,我們現在不知道誰會成為受害者嗎?”

“什么?”

我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這兩個字。然后我才開始意識到要確定兇手的目標是多么困難。這一系列犯罪之間肯定存在關聯,但我們不知道這種關聯是什么。至關重要的動機一環缺失。不知道動機,我們就沒法確定誰有危險。

波洛看出我意識到我們面臨的困難,點了點頭。

“你看,我的朋友,很難辦。”

“的確,”我說。“我也明白了。到目前為止,你沒找到這幾個案件之間的聯系嗎?”

波洛搖搖頭。“一無所獲。”

我又想了一下。在ABC謀殺案里,我們面對的就是一個貌似按照字母順序,實則大不相同的序列。

我接著問道:“你確定這個兇手不是出于經濟方面的動機殺人嗎——就像伊芙琳·卡萊爾那個案子一樣?”

“沒有。你應該清楚的,我親愛的黑斯廷斯,我調查案件一上來就會關注經濟利益的問題。”

這倒不假。波洛對錢一直抱著玩世不恭的態度。

我又陷入思考。要不然就是某種復仇?這跟已經掌握的事實比較相符。但即便是這樣,似乎還是缺乏某種聯系。我回想起曾經讀過的一個故事里面講的一系列漫無目的的謀殺——最終破案的線索是所有受害人都碰巧是同一個陪審團的成員,而犯下罪行的正是他們當初判定有罪的那個嫌犯。我突然感覺這次的情況或許是類似的。我不得不慚愧地承認,我并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來。要是我能給波洛指出解決問題的辦法該有多好......

但我只是問他:“告訴我吧,X是誰?”

讓我惱怒異常的是,波洛堅定地搖搖頭。“這一點嘛,我的朋友,我現在不會告訴你。”

“笑話。為什么不能告訴我?”

波洛的眼睛一閃。“因為,我親愛的朋友,你還是老樣子,長著一張會說話的臉。我可不希望你大張著嘴一個勁兒地盯著X看,好像滿臉都在說:‘這個人——我現在盯著的這個人——是個殺人犯。’”

“你應該知道,如果我想裝也能裝得出來。”

“當你試圖要裝作平靜如常的時候情況更糟。還是算了,我的朋友,我們必須保持低調,我們倆都必須不動聲色。這樣我們出手的時候才能一擊致命。”

“你這個頑固的老家伙,”我說,“我的頭腦也不——”

這時,敲門聲打斷了我的話。波洛叫了一聲“請進”,我的女兒朱迪斯走了進來。

雖然我一向不擅長描述,但我還是想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的女兒。

朱迪斯身材修長,無論何時都挺胸抬頭。她長著一對筆直的黑眉,面頰與下頜的線條秀美而樸實無華。她面色嚴肅,略帶譏諷之色。在我看來,她帶有一種悲劇的氣質。

朱迪斯沒有上來親吻我——這樣的事她是萬萬做不出來的。她只是微笑著對我說:“你好,父親。”

她的笑容羞澀而略顯尷尬,但仍然讓我感覺到她見到我是高興的,只不過她不善表達。

“嗯,”我說這話時感覺傻傻的,就像我每次跟年輕人聊天時一樣,“我找到這兒了。”

“你很聰明啊,親愛的。”朱迪斯說。

“我跟他說過了,”波洛說,“關于這兒的飯菜。”

“有那么差嗎?”朱迪斯問道。

“你不應該這樣問我,我的孩子。難道你除了試管和顯微鏡之外,腦子里什么都不想嗎?你的中指上還沾著亞甲藍。你丈夫的胃口可還指望你照顧呢。”

“我不會結婚的。”

“你當然會結婚。不然上帝為什么要創造你?”

“我希望上帝創造我不單單是為了結婚這一個理由。”朱迪斯說。

“但結婚顯然是最重要的理由。”

“好吧,”朱迪斯說,“你給我找個好丈夫,我就好好照顧他的胃口。”

“別看她現在嘲笑我,”波洛說,“總有一天她會知道我說得沒錯。”

又有人敲了一下門,接著富蘭克林博士走了進來。他今年三十五歲,身材高大瘦削。他有堅毅的下巴,微微發紅的頭發和明亮的藍色眼睛。他是我見過的最其貌不揚的男人,而且總是心不在焉地到處亂撞。

他一頭撞上波洛座椅旁邊的屏風,然后馬上半扭著臉咕噥著“對不起”。

我很想笑,卻注意到朱迪斯依舊很嚴肅。我估計她早就對這種事司空見慣了。

“你記得我父親吧?”朱迪斯說。

富蘭克林博士一愣,緊張地一躲,瞇著眼睛看了看我,這才伸出手,尷尬地說:“當然記得,當然記得,您好嗎?我聽說您會來。”說完他轉向朱迪斯,“我說,你覺得我們用不用換一下衣服?如果不用的話,晚飯之后還可以再工作一會兒。如果能再準備幾個切片的話......”

“不要,”朱迪斯說,“我想跟我父親聊聊天。”

“哦,當然。哦,當然。”他突然笑了起來,那是一種表達歉意的、孩子式的微笑,“真抱歉——最近我太忙了。真是不可原諒——我怎么能這么自私。請您別見怪。”

時鐘敲響,富蘭克林趕緊掃了一眼。

“老天爺,已經這么晚了?糟糕。我答應芭芭拉要在晚餐前給她讀書的。”

他沖著我們倆露齒一笑,然后急匆匆地出去了,出門時一頭撞在門柱上。

“富蘭克林太太身體怎樣?”我問道。

“還是老樣子,甚至還不如以前呢。”朱迪斯說。

“她病成這樣真是令人難過。”我說。

“醫生才郁悶呢,”朱迪斯說,“醫生都喜歡健康的人。”

“你們年輕人可真刻薄!”我感嘆道。

朱迪斯冷冷地說:“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盡管如此,”波洛說,“我們的好醫生還是趕著給她讀書去了。”

“這傻透了,”朱迪斯說,“如果那個女人想找人讀書給她聽,她的護士完全可以勝任。反正我是不喜歡聽別人給我讀書。”

“嗨,每個人的口味都不一樣嘛。”我說。

“她真是個愚蠢的女人。”朱迪斯說。

“我的孩子,你這個說法,”波洛說,“我不同意。”

“她只會讀一些廉價的通俗小說。她根本不關心她丈夫的工作。她的腦子也跟不上時代的步伐。只要有人肯聽,她就沒完沒了地說她的病。”

“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波洛說,“那就是她使用自己大腦里灰色細胞的方式,這是你一無所知的。”

“她是那種非常柔弱的女人,”朱迪斯說,“她總是柔聲細語地喋喋不休。我估計你喜歡她那樣的女人,赫爾克里叔叔。”

“不對,”我說,“他喜歡的是那種體形豐滿、性格豪放的,比如俄羅斯女人。”

“你就這樣把我出賣了啊,黑斯廷斯?朱迪斯啊,你父親一直喜歡紅褐色頭發的女人。就因為這個偏好,他還遇到了好幾次麻煩。”

朱迪斯寬容地對我們笑了笑。她說:“你們倆真是有意思。”

她轉過身去,我也站了起來。

“我得先去整理行李,晚餐前可能還要洗個澡。”

波洛伸手按了一下電鈴,過了一兩分鐘,他的貼身男仆走了進來。我驚奇地發現進來的是個陌生人。

“咦!喬治呢?”

波洛的男仆喬治已經跟隨他多年。

“喬治回家了。他父親生病了。我也盼著他過一段時間能回到我身邊。但在那以前——”他對這位新男仆笑了笑,“由科蒂斯照顧我。”

科蒂斯禮貌地向我微笑了一下。他是個大塊頭,長相笨拙,甚至有些愚蠢。

我出門時注意到,波洛小心翼翼地把那個裝著案情文件的公文箱鎖好。

我頭昏腦漲地穿過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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