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螺、花螺和辣螺,可以各自做秀,也可以拼成海鮮拼盤,來個“香辣組合”。三者中,長得最漂亮的是花螺,光聽名字就覺得風雅,看長相,周身光滑,白底黑點,看上去清清爽爽。香螺則是一身煙灰色的殼,秀氣文靜。唯獨辣螺,長得像《巴黎圣母院》的那個敲鐘怪人卡西莫多,螺殼很厚,外殼凹凸不平,樣子粗糙又丑陋。如果以戲劇中的角色命名,花螺是花旦,香螺是青衣,而辣螺,則是丑角無疑。
辣螺生長在巖石隙縫里,呈橄欖狀,色濃綠。辣螺是它的小名,也有人管它叫口水螺,它的學名則叫疣荔枝螺,因為它的表殼有許多瘤狀的突起,故名。別地方也有把辣螺叫成苦瓜螺的,從外表看,它呈橄欖狀,色濃綠,跟苦瓜一樣,也有許多疣狀物,光看外表,辣螺的確不太招人喜歡。
我們這里有民謠:“三月三,辣螺爬高巖。”它的意思是說,農歷三月初三前后,海水漸暖,地溫升高,辣螺們便爬上巖頭,有時還能聽到它們的叫歌聲。文友張一芳漁民出身,小時常去撿辣螺,寫起辣螺真是一往情深——
“每年三月,大海里南方暖流勢盛,春潮涌動,海水漸暖;再加上月初頭大潮汛,潮水漲得高,退得也低,日照長了,巖灘被曬得暖暖的。蟄居的辣螺,爬上陡陡的巖崖,吸食石隙間和苔草上的蝦蟣和藻菌,也做出些繁衍子孫的壯舉。我聽到它們幽幽的哧哧叫歌聲,正是這樣的季節。”
辣螺很好撿,巖石上很多,扔進籃子就是,我撿過,一撿一大把,很有成就感。海邊的老人說,辣螺會“做窩”,常集結在一起。運氣好的話,找到一窩,一撿就是一畚箕。大一些的辣螺比較狡猾,喜歡躲在水下的礁石縫里,這時就需要動用鑷子之類的東西,把它夾出來。過去海邊人討巖頭,多半是沖著藤壺、生筋殼等美味去的,至于辣螺、佛手、巖蒜、蝦蟆碗之類,只是順手撿拾的。現在去討巖頭,撿到籃里的,都是好菜。
辣螺是螺中的辣妹子。辣螺之所以為辣,是它的尾端有一辣囊腺,會產生一種極強烈而又絕不同于生姜辣椒之類的辣味,據說吃那玩意兒敗火。要知道,它的辣是天然的,絕非加配料煮出來的。因此,也有人吃不慣辣螺的味,吃完一個辣螺,還拿著辣螺煞有介事地說,長得難看不是你的錯,但這么難吃就是你的錯了。
辣螺好對付,買回的辣螺沖刷洗凈,滴入幾滴香油,在水中靜養一個晚上,待它們吐凈肚子里的泥沙,就可水煮了。本地人愛吃水煮辣螺,是最本色的味道。辣螺放進滾水里,姜、蔥、料酒、鹽、辣椒之類的調味品一概不放,只稍稍燙上幾十秒鐘,馬上撈上來,裝盤,就可以上桌了。
水煮辣螺的味道很特別,鮮自然不必說了,還有點辣,有點苦,細細回味,又有點鮮甜。海邊的大排檔上,一張餐桌邊,圍坐著兩三個赤膊紅臉的大漢,桌上是冰鮮的扎啤,玻璃杯里泡沫冒著,面前一大盤辣螺。啤酒淡淡的苦味和辣螺的辣味,在舌頭上摻雜著。讀過幾句書的人,吃辣螺有時還會吃出些許人生的況味來。有些吃辣螺上癮的海邊人,夏天晚上去七號碼頭邊上吃大排檔,點個三四盤辣螺,來點鹽水花生,再上三四瓶啤酒,一個晚上就可以消磨掉。
去年夏天,我到普陀山玩,島上的朋友請吃海鮮,上的一桌海鮮,我都覺得無甚稀奇,我們這里盛產海鮮,咱啥海鮮沒吃過。唯獨一道辣螺燉蛋,讓我稱道不已——新鮮辣螺敲碎后,把帶肉的殼放到盆里,撒上調料,扣上一只鮮蛋,隔水燉成。那又鮮又辣的滋味,令人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