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我們應該如何對付愚昧呢?
我太知道那種感受了。我們經常會看到年輕的媽媽用奶瓶喂孩子喝雪碧。前面提到的那位讀者覺得“bespoke”太難懂(而且不值一查)。怕算賬的人由于受騙而失去了自己的房產,只是因為他們不懂簡單的算術……我們應該拿這類人怎么辦呢?
如果大多數人連格蘭特陵墓里埋的是誰都不知道,連“寫”(write)和“對”(right)都要混淆[1],連算個賬都不會,我們又怎么可以主張減少學生死記硬背的內容呢?那這些人怎么辦?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以為多練習、增加在校時間、加大作業量是唯一的辦法。我以為學生水平差是因為學校的要求不夠嚴格,給學生灌輸的不夠多。
后來我意識到,這些人都是從學校出來的,他們得到了社區所能給予的最好的教育,但是由于這種教育是基于錯誤的策略,所以沒有奏效。
我們司空見慣的愚昧行為并不是由于缺乏知識或者是缺乏獲取知識的渠道造成的。
它們是學校教育的產物,學校致力于培養的正是這樣的人。
學生在受教育期間,我們教導他們要接受并相信各種宣傳。他們不僅要聽從權威人物的訓導,而且時尚、精巧小玩意以及青少年流行文化(全來自市場營銷)成了學校環境的粘合劑。既然我們把服從和營銷文化攪在一起,還有什么理由對這樣的后果感到驚訝呢?
學校是成功的……可惜方向是錯的。
注釋
[1]write和right讀音相同但拼寫不同,很多英語是母語的人都會寫錯。
70.語法和我們文明的衰落
我以后還要回到這個話題,因為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們對我的這個觀點仍心存疑慮。如果你上YouTube瀏覽一下,不出10秒鐘就能對人們主張抓死記硬背、抓讀寫算、抓重復練習、抓語法的原因有直觀的了解。看看這條網上留言:
NOW UV STARTED READIN DIS DUNT STOP THIS IS SO SCARY.SEND THIS OVER TO 5VIDEOS IN 143MINUTES WHEN UR DONE PRESS F6AND UR CRUSHES NAME WILL APPEAR ON THE SCREEN IN BIG LETTERS.THIS IS SO SCARY?BECAUSE IT ACTUALLY WORKs[1]
我們的文化正在墮落。文筆庸俗、動詞不變位、思維表達不完整、分析和推理不清晰的情況隨處可見,連總統競選人也不例外。
我認為,問題不在于缺乏榜樣、工具書或嚴厲的教師。
問題在于孩子們根本不在乎學習。因為他們沒必要在乎。如果一個人對學習抱著無所謂的態度,那么再多的訓練也是白搭。
要想維護書面文字水平、演講水平和推理水平,我們必須培養孩子們對學習的熱情。
只有3%的美國人能在地圖上指出希臘的位置。(這并不是事實,不過,即使真的如此也并不奇怪,因為我們在這些方面的確弱智。)我的問題是:假如我們用更多的時間教孩子認世界地圖,這個問題就能解決嗎?我們對世界事務漠不關心是因為地理知識教得太少的緣故嗎?
當然不是。
問題不在于我們沒有給學生足夠的時間背地圖,而在于我們根本不想這樣做。
我們沒有給老師足夠的時間和資源,最重要的是,我們沒要求老師們給學生講清楚為什么要學習地理。
一個對恐龍著迷的孩子就會將異龍/雷龍[2]命名上的爭論說的頭頭是道。經常鼓搗老爸舊車的學生就很容易理解汽化器的工作原理。對世界充滿好奇心的希拉里?克林頓式的年輕人就很清楚希臘在哪兒。
如果一個企業的運作以遵守規章和服從上級為基礎,那么它就不會調動員工的主動性。讓員工主動了解計劃安排是不可想象的,因為那太沒有權威,太開明了。
老師怎么感受我覺得倒不一定重要。重要的是,主動性是激發真正意義上的學習、真正的創造力和實干精神的唯一途徑,而這些是獲得成功不可或缺的。
開放式學習
未來主義者加來道雄[3]說過,不久的將來,每個學生和在職人員都可以輕松地使用隱形眼鏡上網。
其用途之一就是可以即時地在網上搜索你正在閱讀的內容。那么,凡是能這樣解決的問題,就不必另求他法。
現在已經有了一些簡單的插件,可以搜索在線閱讀文件中的任何詞匯和短語。撇開未來主義和隱形眼鏡不談,我們現在就已經可以在幾乎任何一臺電腦上的任何一個頁面搜索任何文字。
如果我們再也不必死記任何東西,那么用考試來檢驗學生為了應考而死記的能力有什么意義呢?如果我能在3秒鐘內從網上找到答案,那么將一個事實記憶12小時(然后忘掉)的能力不僅無用,而且根本就是愚蠢。
在一個開放式的學習環境中,綜合各種觀點、提出新概念的能力要比應試能力有用得多。雖然編寫試卷(一開始)可能會比較困難,判卷也更難,但是學校的目標不是為了使這個教育-工業混合體易于管理,而是為了培養一代更優秀的企業員工和公民。
注釋
[1]本段翻譯從略。作者用這段英文為例來說明網上年輕人隨意和不規范的寫作風格。
[2]allosaurus/brontosaurus,一種草食性恐龍,過去曾被不同的科學家用不同的名字命名,后來發現是同一種恐龍。
[3]加來道雄(Michio Kaku),日裔美國理論物理學家。
71.晚上聽課,白天做作業
可汗學院[1]的創辦人薩爾·可汗[2]對于如何辦學有著與眾不同的想法。他已經從比爾?蓋茨等人那里籌集了幾百萬美元,使他的網站得以免費提供2600多個視頻課程,內容從微積分到世界歷史無所不包。迄今為止,這些課程的點擊數已將近一億。
這些視頻在未來兩年里一定會變得更好,就像維基百科、谷歌和亞馬遜一樣,它們起步時的水平跟現在根本無法相比。當每個視頻都被更好的視頻所取代,當其他競爭對手也開始提高視頻質量時,下面的情況就會出現:
一個免費的、包羅萬象的課程庫將會出現在互聯網的云端,對所有人開放。每一個可以想到的主題都會有一個課程,而且會不斷地改進。也就是說,學生不論想聽哪門課都可以找到該課程的視頻,可以按自己需要的速度播放,還可以隨意重放。
那么,第二天在學校里,老師們就可以做他們想做的事情了——給學生答疑。在這樣的學校里,認為每個學生必須同步學習、同時觀看同一個(現場!)課程的想法將顯得十分荒謬。這是很自然的。
傳統學校教育的消亡最顯著的征兆就是在線視頻課堂的興起。不僅是在線,而且有針對性。它可以針對某一個主題,某一個問題,某一個學生的特點。既然有互聯網長尾效應[3]的存在,學生有什么必要去學一個通用的課程呢?有什么必要在本地上課呢?有什么必要和別人一起聽課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學生有什么必要去上一個半心半意的老師教的、質量平平的課程呢?這有點像要求老師們自編教科書。
注釋
[1]可汗學院(Khan Academy),一所非營利的網上教學機構。
[2]薩爾·可汗(Sal Khan),孟加拉裔美國人。
[3]長尾(long tail),《連線》雜志主編Chris Anderson在2004年提出的概念,強調互聯時代市場需求的個性化、客戶力量和小利潤大市場的特點。
72.可汗學院不是唯一
查一下Udacity.com網站吧,它的創始人之一塞巴斯蒂安?斯倫(Sebastian Thrun)最近才辭去了斯坦福大學終身教授的職位。他的目標是同時給20萬學生授課。為什么不呢?
他說,他在斯坦福大學教的最后一個班里,得滿分的學生沒有一個是坐在教室里聽課的——所有得A的學生都是通過遠程授課學習的,有些甚至遠至阿富汗。他們中的很多人把一堂課看了20多遍,因為他們非常渴望掌握他所教的東西。
從以上幾個例子可以看出,當有學習熱情的學生與有針對性、有質量的數字化教育資源相結合時,會產生怎樣的效果。顯然,在線視頻學習適合于電腦程序員和學數學的學生,也適合于想學一門手藝或是讀懂一部小說的人(不是為了考級,而是作為愛好)。
然而,就像隨網絡經濟的發展而出現的一切新事物一樣,這些例子的意義被低估了。在亞馬遜開始售出了幾本書之后,人們說:“嗯,賣專業書也許可以,賣小說肯定不行。”后來,當小說的網上銷量達到發行量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多時,懷疑論者們又說,網上銷售DVD或MP3或巧克力是不可能的。結果他們又錯了。
就像網上購物的增長是高效率網絡連接的必然結果一樣,知識的數字化傳遞也同樣會影響到學習的方方面面。
不過,我們無法把激情也數字化。我們無法強迫學生使用網絡去探索和發現新知識。我們不能對他們說,“看這兒,”然后就指望他們去做艱苦(并令人生畏)的努力,克服困難,征服內心的恐懼。
如果沒有學校做為基礎,引導并鼓勵學生,世界上最大的數字圖書館也照樣毫無用處。
73.斯萊德網站出現了
斯萊德(Slade)是一家新網站,它進一步揭示了未來的教學模式。斯萊德聘用了幾十個能人,對幾十種教科書的幾百個版本中的數學習題給出解答。
你想看某一道數學題的答案嗎?免費。
你想看解題步驟嗎?付幾分錢就可以。
它相當于Cliffs Notes[1]的數學部分(他們不久將推出語文部分)。
在我看來,這種做法很荒謬,因為最有效的辦法其實是明擺著的(盡管沒這么輕而易舉)。與其和教科書的出版商玩貓捉老鼠游戲(因為出版商可以很快地改變習題的序號和算式里的數字,讓斯萊德網站的答案出錯),為什么不直接與教師合作呢?
找出史上最佳習題,編寫世界級的解題教程。
再進一步,統計哪些習題比較容易解答,哪些會難倒所有學生。將這些數字提供給相關人士(即教師和家長),使他們能夠在孩子需要的時候給予適當的協助。
如果全國的老師們能將作業的規劃協調起來,就可以節省大量的時間和人力。如果學生們在做功課時能夠得到耐心的、手把手的、一步一步的指導,那么他們就可以學得更好。
所有這些在五年前是不可能的,而現在成了顯而易見的事實。
注釋
[1]Cliffs Notes是一個在線學習輔導網站。
74.后工業化學校里教師工會的作用
早年,教師們從工會那里得到過很多支持,這很正常,因為學校的工業化性質使它站在了教師的對立面。管理層(學校董事會、校長,當然,還有家長)總想追求更高的效率、更多檢測手段、更好的服從性,不僅對學生,對教師也是如此。花更少的錢,辦更多的事——這是所有以效益為目標的工業實體共同的座右銘。
但是在后工業模式里,課程是由網上一流的視頻來教授的。所有能被數字化的都將被數字化,成為長尾上獨立的單元,為特定的需求服務。對教師的要求不再是教得多、學生分數高和課堂管理出色,而是能因材施教,能投入情感,并能激勵學生。
在那樣的環境下,“維護全體教師權益”的概念就不合時宜了。如果那些只會念講稿或只會按教學大綱授課的教師不再受到青睞,那么學校的面貌就會完全不同,不是嗎?
讓我們假定在一所城郊高中里有兩名生物教師。其中一名有著極高的聲譽,總有許多人等著聽他的課。而另一位總是教那些剩下的學生,也就是那些運氣不佳、沒機會聽前者講課的人。
當教學不再受教室的局限時,那位好教師的優勢就會更加凸顯。我們可以讓那位平庸的教師做課堂助理,負責分發資料,維持秩序,為那位好教師提供各種服務(至少到我們將這位較差的教師勸退為止),使他能夠教更多的學生。
在這種新環境中,教師的角色是啟發、介入、對積極好學但遇到困難的學生助以一臂之力。我們應當給優秀教師以充分的自主權,不給他們規定嚴格的日程。他們不必每天教三到四堂課,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專心去做我們需要所有的明星教師都做的事——真正的教學。
當工會成為一個由精英教師們組成的提升行業標準的組織時,它的影響力就會達到一個新的高度。它就能引領這場討論,而不是拖它的后腿。
75.期待教師工會的素質革命
像大多數特許學校一樣,哈萊姆村學校沒有教師工會,沒有終身聘用制,也沒有工作保障合同。
可是,這里的教師普遍比我見過的其他學校的教師更敬業,更熱愛自己的工作。原因很明顯:他們是職業精英,周圍也都是些精英同行,沒有人拉他們的后腿。在這里,他們的上司只衡量一些必要的指標。
我和很多校長都聊過,一提到工會他們就神色黯然,不住地搖頭。他們說,很多優秀的教師都被這樣一個鼓勵平庸的系統限制住了。工會不是掌握在真正想推動教育的教師們的手里,它成了那些追求穩定和清閑的教師們的工具。
工會對其官僚體系不遺余力的維護無疑會繼續下去,相比之下,哈萊姆村學校所傳達的信息就更為明確。如果優秀的教師們也開始出席工會的會議,事情會怎么樣呢?如果教師隊伍上層的百分之八十(即那些真心做教育,真正有能力,并且非常渴望把工作做好的那些人)堅持要工會擺脫另外那百分之二十,拒絕被這些人拖后腿,拉下水,降低標準,事情又會怎樣呢?
在一所后工業時代的學校里,沒有“我們”和“他們”。只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