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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美國的新一代(6)

肯尼迪決定,如果這就是赫魯曉夫對西方國家禁止在大氣層核試驗建議的唯一答復,那他也不得不批準美國重啟核試驗計劃,但是他只批準不產生放射性微粒的地下核試驗。對于蘇聯政府的行為,肯尼迪說:“我們現在必須采取措施,再謹慎的人也會覺得這些措施很有必要。”這天是9月8日,雙方的信任危機到達了沖突一觸即發的臨界點。柏林墻完工了,一道磚石和水泥圍成的柵欄橫亙于柏林的中心地帶。8月22日后,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允許盟軍通行,其他部分都被封閉了,但就算在那一處,也有東柏林的警察檢查士兵們的證件。界墻以外110碼的范圍禁止任何人靠近。巴黎、波恩和華盛頓收到通知,正式要求聯邦德國領導人不得乘飛機進入柏林。對這一點,聯邦德國的態度很強硬。9月8日,赫魯曉夫堅持聯邦德國飛機進入柏林需要受到控制的指令被聯邦德國斷然拒絕。10天后,肯尼迪準備離開海厄尼斯港回到華盛頓時,收到了一個令人悲痛的消息:達格·哈馬舍爾德在飛赴剛果途中因飛機失事身亡,原因始終不明。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勝利以來,戰爭從沒像這次一樣讓人感覺這么近。

兩周后,赫魯曉夫開始從戰爭的邊緣往回退。他對正在訪問蘇聯的比利時外交官保羅–亨利·斯巴克說:“我原以為西方國家會在和平協定上簽字,可后來發現正好相反……我不想將你們置于不堪忍受的境地;我非常明白,你們也不會讓自己被踩在腳下。”這樣的話,卡在喉嚨里的那根骨頭也不再那么難以忍受。“你知道”,他繼續對比利時的客人說,“對我來說,柏林不是什么大問題。對10億共產黨人來說,200萬人又算得了什么!”而且現在事情也沒那么急了。他之前給肯尼迪下的最后通牒中的時間是“今年年底”,但他又對斯巴克說:“我不受最后期限的限制。”柏林墻已經建好,現在他似乎在盡量取得西方的某些妥協,以挽回一些自己的面子。他做了一些緩解緊張局面的舉動,包括大方地夸贊肯尼迪的成熟穩重和睿智。但他發現他的這些舉動沒有得到任何反饋,只得草草收場。10月17日,在蘇共代表大會上,他又一次宣布:“西方國家對現在的情形已有所了解,正在尋找解決德國問題和西柏林爭端的辦法。”他總結說:“如果是這樣,我們就不必堅持要在1961年12月31日前簽訂和平協議了。”

就這樣,一場對抗終于結束了。當時看起來是美國勝利了,但真正付出的代價,以后才看得出來。莫斯科的表態、柏林爭端以及重啟核試驗這幾件事之后,施萊辛格寫道:“總統無疑已經感覺到了,一旦美國撤出亞洲,世界局勢就會失衡。”肯尼迪認為,他應該進一步向他的對手證明他的無所畏懼和堅定毅力。他對詹姆斯·賴斯頓說,共產黨敢于向西方開戰的唯一地點就是中南半島,“現在我們的問題是如何證明我們力量的強大,看起來越南是解決這個問題的好地方”。

對林登·約翰遜來說,這些日子可不那么愉快。一年前,他還是美國參議院權力很大的多數黨領袖,現在他成了副總統——美國政府中最沒有實權、最令人窩火的職位。每天,他都從各方面體會到自己的無足輕重。在白宮,他只有一個停車位,只有一部與白宮連通的分機電話(而司法部長羅伯特·肯尼迪有3部)。他的妻子從來沒有坐過總統的專機。他自己曾上去過,但不是受邀請上去的。肯尼迪的助手有三次發現約翰遜單獨在機艙里四處張望。他們是因為正好當時總統要使用飛機才進去的,因此不得不請他下來。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令約翰遜很尷尬,但他還是一次次回來,總統專機這一實際權力的象征讓他很是癡迷。

肯尼迪的人將約翰遜的人都看作外人。除了沃爾特·詹金斯之外,副總統的下屬們對那些聲名顯赫的總統顧問而言完全是陌生人。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沒有白宮的出入證,只是作為參觀者進過白宮。這種被當作不存在一般的處境甚至連約翰遜的特工人員也不例外。從職位上講,他們的地位與總統的警衛人員一樣,但實際上,他們被排除在白宮警衛隊之外,他們不能使用白宮的車、辦公室,不能參加一些社交活動。他們中很多人對此并不在意,因為他們知道得到這種待遇并不是自己的原因。之所以被精英們排斥,主要是由于他們要護衛的人無足輕重——再也找不出其他詞來形容了。

肯尼迪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像大多數總統一樣,對于地位僅次于他的副總統,肯尼迪選擇了敬而遠之。或許是根深蒂固的歷史原因,或許是出于人的天性,美國選舉出來的第一號和第二號人物之間的關系向來不和睦。一些早年和行政首腦關系密切的人在當選為副總統后,會發現他們曾經的情誼被冷冰冰的社交禮節所取代,他們因此備感受傷。他們忘記了,對總統而言,副總統的存在就等于每天提醒他好像隨時都會死去。也許還不止這些。雖然有些人也能坦然面對死亡,但他們并不想讓接替他職位的人如影隨形。那些希望總統們能夠詳細向副總統介紹情況的人很少考慮到其中的深層含義。要理解其中的深意,必須清楚總統這一職位的意義,以及第二號人物所繼承的會是什么。一家之主可以毫不畏縮地寫下遺囑,可要是他知道死后,隔壁鄰居會成為他孩子的父親、他妻子的丈夫,他肯定會面無血色。

除了這個來自憲法的煩惱外,還有另一個煩惱。在實際政治生活中,為了“平衡”總統競選選票,正、副總統候選人必須來自不同地區,而他們在不同選區的號召力不同,性格也可能完全對立。也就是說,那位丈夫可能要選一個與他長相不同、衣著不同、談吐不同且價值觀也不同的人替代自己。富蘭克林·羅斯福和哈里·杜魯門彼此就大不相同。艾森豪威爾與尼克松、肯尼迪和約翰遜也是如此。在肯尼迪看來,約翰遜就是一個非凡的并且很滑稽的怪才,他的自我膨脹無恥而放肆。出國訪問時,他每天打電話到他在華盛頓的辦公室詢問美國報紙如何報道他的活動。他總是在為競選作秀,一位在巴基斯坦工作的美國醫生驚呼:“天哪,他在和一位麻風病人握手!”他決定讓卡拉奇的一名趕駱駝的人充當親善大使,這讓巴基斯坦舉國歡呼。他告訴那位受驚的趕駝人巴希爾·艾哈邁德:“我們已看過了你和你的駱駝,我們的總統也想看看。他打算幫你改善生活。”事實上,總統根本就沒有這打算,似乎這個險招要壞事,結果卻沒有。艾哈邁德的美國之行獲得了巨大的成功。肯尼迪很是滿意,他說:“如果是我,我會擔心駱駝在白宮草坪上拉屎。”

得知副總統的心結后,肯尼迪開始想盡辦法表示對約翰遜的尊重,為他創造出國訪問的機會,其中有些事情的影響還很大。諷刺的是,有兩件起初在他看來毫不起眼的事情,回想起來卻變得無比重要。第一件是柏林之行。在去柏林之前,約翰遜心情很差,但他的演講很成功,而且還趕上了參加美國第一批增援柏林部隊的入城歡迎儀式。東道主認為他的到來是這座遭到圍困的城市的命運轉折點,因此,他回國時的情緒也深受感染。

第二件事就是那年5月出訪西貢(現胡志明市)。剛開始此事的重要性并不明顯,后來其意義之深遠才被覺察。這是一次南亞之旅。人們期望副總統此行能為非共產主義政權鼓勁兒。但這次并不像在柏林時那樣,副總統此行并不是表示美國愿意同他們并肩作戰。那時候,美國在越南還沒有承擔這樣的使命。盡管如此,約翰遜仍然對西貢信誓旦旦。他也表示十分欣賞吳庭艷,稱他是“南亞的溫斯頓·丘吉爾”。訪問團離開越南后,《星期六晚郵報》的斯坦·卡諾問約翰遜是否真是那樣想的。副總統回答說:“呸,老兄,他是我們在那兒唯一的人!”

這位南亞的溫斯頓·丘吉爾又黑又胖,是個煙不離手的單身漢,最大的特點就是永遠有說不完的話。從他那棟巨大的黃色的以灰泥建造的獨立宮(現稱“統一宮”)走出來的人,都要聽他六七個小時甚至長達12個小時的獨白,而且中間不停頓。除了這點他倒沒什么別的缺點。60歲的他,仍然行事果斷、目標堅定、富有獻身精神,是一個典型的鐵腕當權者。他的頭銜是總統,卻不怎么關心民主,完全是一個暴君,或像高高在上的官僚,堅信人民的職責就是尊重他、服從他。反對他的人都被送進了集中營。在他的統治下,沒有自由的媒體,也沒有真正的改革。政府官員候選人都是軍官,挑選時看中的不是能力而是忠誠。雖然吳庭艷本人很廉潔,但他的宮殿里到處都是貪官污吏和野心勃勃之人。他嚴厲而又固執,認為天主教徒就該享受特權,只因為他自己是天主教徒。他的專政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沒有他的允許,部隊的連隊指揮官都無權調動自己的部下;到他快要下臺時,沒有他本人親筆簽名的護照一律無效。月復一月,他的專斷統治越來越嚴苛,他只同少數幾個親信以及他的親人商量,尤其是他那個囂張跋扈的弟弟吳廷瑈以及吳廷瑈漂亮而狠毒的妻子,美國駐外記者所說的“龍夫人”。吳廷瑈夫人曾經解釋過吳家的統治哲學:“如果我們打開窗戶,進來的不僅僅是陽光,還會飛進來許多壞東西。”

進去的少了,出來的也不多。在情報方面尤其如此。有關越南戰爭的兩大謎團之一是:為什么這里讓許多西方專家聲譽掃地,缺乏有力的證據就是主要原因之一。歷史上很少有這么多著名人物在這樣一個重大事件上犯下如此荒唐的錯誤。直到1972年10月,亨利·基辛格由于提前宣布解決越南問題的辦法而丟了臉,許多士兵和政客也錯誤判斷了這場戰爭的性質和可能的發展趨勢。1954年4月6日,新英格蘭的一位參議員為了給他的同事們釋放一下壓力,引述了一些早期人們對越南戰爭的議論:“軍事情形看起來對我們越來越有利”(迪安·艾奇遜,1952年)、“我們認為,中南半島的形勢正在好轉”(助理國務卿沃爾特·羅伯森,1953年)、法國打勝仗的“可能性很大”(國防部長查爾斯·e·威爾遜,1954年),以及“法國就要勝利啦”(海軍上將雷德福,1954年)。可是法國敗了,7年里犧牲了19000名法國人。這些言論似乎證明了那位新英格蘭參議員的懷疑是正確的,這位議員不是別人,正是約翰·肯尼迪。肯尼迪自己后來也受困其中。在白宮,他對越南的政策也是根據1960年參議員委員會報告中劉易斯·卡羅爾估計的情形做出的:“根據軍事援越使團團長的保證……美國軍隊……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分批撤出越南。”1961年年初,肯尼迪批準了一項援助計劃,前提條件是戰爭會在18個月內取得勝利。

另一個越南之謎是:為什么這么多美國人,包括4位美國總統(兩位共和黨總統和兩位民主黨總統)都認為美國有義務拯救西貢政府。而這個國家在亞洲,距美國7000英里,是位于遙遠的中南半島的原始土地,到處是稻田和茂密的叢林。10多年來,華盛頓的歷屆政府力排眾議,甚至不顧國內的局勢也要保證那些飽受爭議的人物執掌越南。然而,美國在越南所做的努力,一開始就注定要失敗。肯尼迪應該早就知道這一點,他是少數幾個從一開始就看出這個麻煩的人。1951年,他以眾議員的身份訪問越南。回國后,他在《與媒體見面》節目中說道:“沒有當地人民的支持,美國就不可能在東南亞的任何一個國家取勝。”后來,他也受到冷戰派言論的影響。冷戰派認為,美國已經“失掉”了中國,現在再不能“失掉”中南半島了。

美國對西貢的承諾始于1954年,1957年又重申了一次。日內瓦協議簽訂后,在給吳庭艷的信中,艾森豪威爾總統保證美國“會幫助越南政府成為一個強大而又自食其力的國家,能夠抵御軍事顛覆和侵略”。艾克給這項承諾帶上了一個附加條件,即“越南也要采取相應的改革措施”。他的目的就是“以防任何人將他國的意識形態強加于貴國自由人民的身上”。

林登·約翰遜在白宮的幾年里,每次提到越南時都會說:“艾克做出過的承諾,我就必須遵守。”可事實上他沒有,這畢竟不是一項正式的協議,參議院沒有參與,該協議甚至缺乏合法性。然而,約翰遜和肯尼迪都覺得受到這項承諾的束縛,認為必須遵守不可。西奧多·C·索倫森寫道,撤銷美國對越南的支持會讓“整個世界對美國承諾的可信度產生懷疑”。阿瑟·施萊辛格進一步寫道:

無論在1954年以前我們與越南是否有重大利害關系,艾森豪威爾的信件都讓這種關系產生了。無論我們是否應該畫下那條曾經畫好的線,一旦畫下了,就永遠要受這條線的束縛。無論多米諾骨牌理論在1954年是否有根據,7年后,當鄰國政府將自己的安全寄托在美國是否有能力信守對西貢的承諾時,這一理論就已經得到了印證。肯尼迪……必須繼續完成這一項他承接下來的工作,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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