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柔情經典(3)
- 放縱心跳:青春幽默美文
- 趙凝
- 4631字
- 2015-04-20 23:22:59
一整天我都躺在床上想著他,他卻沒來一個電話。我想一定是快餐店里活太忙,老板又兇,許言分不出身來。暑假打工的學生很多,我也是圖新鮮才到那家店里去干的,以前我們常到那店里去吃盒飯,老板問我們幾個文科生愿不愿到她店里來幫忙?天上掉焰餅,哪有不愿意的。
愛情是這次打工的意外收獲。我沒想到愛會像急風暴雨一樣說來就來。窗外下了一整天雨,玻璃上的雨水一點一點地積攢起來,然后匯成小河一樣彎彎曲曲的道子順流而下,玻璃上一直像在淌眼淚。
許言一直沒來電話。在我生病這幾天里,許言竟像迷一樣消失了。我杯疑那夜我倆在雨中相戀相依,說不完的情話,那只不過是一場幻夢而已,就像天上的彩虹,無論它多么瑰麗耀眼,那也僅僅只是一剎那的事情。
一星期后的一個傍晩,我推開許言的屋門。帳幔低垂,室內飄著若有若無的音樂。傘,油畫,男人,女人,吻,一切都和曾經發生過的情景一模一樣,只是換了女主人公。
她,竟然是快餐店的女老板青青。這真出乎我的意料,一個男人竟能在幾天之內愛上好幾回,這樣的愛情又和店里賣的快餐有什么兩樣呢?
第二天傍晩,我收到許言托人捎給我的一個快餐盒,打開一看,見里面是用吃的東西擺成一顆心的形狀。以前我欣賞他擺的孔雀,現在卻不能接受他這顆快餐盒里裝著的心臟。這種快餐式的愛情只是轉瞬即逝的虹。我們永遠抓不到虹的蹤跡,我們無法跟隨彩虹。
“青青她老公遠在澳洲,我們只是逢場作戲……”電話里傳來許言的聲音,“水沁,你聽我跟你解釋,其實我心里真正喜歡的是你……”
我把電話機放在一邊,去窗邊看雨。問彩虹,彩虹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七節 眨眼晴的圣誕樹
小輝說讓我在香格里拉的那棵圣誕樹下等他。出門的時候,天就開始落雪了。
落雪不浪漫,路會變得很滑,天會變得很冷。我一直害怕過冬,雖然我是冬天里生的孩子。一想起就要見到小輝了,我的心連同身體都在格格發著抖,我拿不定主意該穿哪件衣裳,小輝喜歡什么顏色呢?
雖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我們也有過無數次書信往來,但卻從來不曾見過面。小輝總說他要“閉門寫作”或者“閉門讀書”,他是一位作家和詩人,我不能因為我而打擾他的規律和寧靜。
我倆都怕打電話,于是就寫信。小輝的信總是寫得很長,有點“大哥哥式”的絮叨,但很讓人感動。他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詩人,而那時我只是個平平常常挺老實女孩子,卻有著詩人般的怪癖和敏感,怕打電話,怕與人交往。我坐在自己的小屋里靜聽雪花落地的聲音,一只孤鳥在雪中鳴叫,我以為那便是我。
我太想認識他了。文章里的他總給人一種前世見過面的感覺,小輝,你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呢?我想小輝一定很傲,目中無人是個帥男孩,圍著他轉的女孩一定很多,我又何必去湊熱鬧呢?
就這樣自相矛盾了一段日子,心里面念念不忘的仍是小輝。在陽光燦爛的下午我會到街上去買有他名字的幾本雜志,然后盤腿坐在地毯上細細地讀。小輝的音容笑貌已變得越來越清晰了,他的文字像神靈般一點點觸動著我的心,或哭或笑,都是為了小輝。
大偉說他也喜歡小輝的文章。就是為了這一點綠,我和大偉成了朋友。那是暑假在“體院”打網球,對手忽然殺出一個明星般的球員來,他扣殺得是那么專業,對待一個連拍子都不大會拿的小女孩,他也忍心?我已被他累得招架不住了,幾個回合下來,全身已濕透。大偉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說:“打得不錯,以前常打網球吧?”
“錯了。”我說,“我這是此生第一次,剛才騎車來的時候,我連拍子還不會拿呢!”
一起從“體院”騎車出來的時候,大偉竟停下車來買有小輝名字的雜志,讓我不大不小吃了一驚。以前總以為小輝的文章是寫給女孩子們看的,而大偉卻說,好的作品是屬于全人類的。
我們一晚上都在談論小輝。大偉請我吃了一頓又豐盛又精美的晩餐,送我回家的路上,大偉在我手心里寫下七位阿拉伯數字。我說我不會打電話給你的,他居然站在星空下很燦爛地笑了。
大偉嘴角銜著自信,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說:“再見,凝凝,我想你會打電話給我的。”
我躺在床上一直都在想,他為什么那么自信呢?他為什么不是小輝呢?這樣過了一個星期,手心上的電話號碼早已洗掉了,但腦子里的那七位數字卻怎么也忘不掉。
在夏天最熱的季節里,我和大偉開始熱戀。大偉擁抱我的時候,總是很用勁。我在他的懷抱里,有一種與世隔絕的安全感,偶爾想起小輝來,自覺很不應該。小輝,小輝,你還好嗎?我現在終于做了別人的女朋友,而不是你的。
大偉說:“凝凝,你這種魂不守舍的樣子最讓人憐愛。刮風下雨的時候我總是想起你,想打個電話給你問問你可好?可你又怕聽電話鈴。”這番話說得我心直酸。這樣一心一意的一個男孩,我再總惦著別人,對不起他。于是閉起眼睛來被他吻,那種感覺會使人忘記一切,包括我內心深處的小輝。
在大偉的臂彎里呆久了,被他寵得不像樣子。大偉每星期都要到“體院”去打一次網球,已經堅持好幾年了。但自從有了我以后,網球就打不成了。我喜歡游泳,而他幾乎是個旱鴨子,有一次我們幾個朋友合伙把他推進水里,大偉幾乎送命。大偉嗆了水,大偉喘過氣來仍說“沒關系,凝凝你別在意。”
我的眼淚滾出來,大偉伸手去抹,用嘴舔了舔說:“是甜的。”
游泳池邊到處都是人,弄得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了。
那天晩上我們溫存到很晩。我把臉埋進他的懷抱里任他撫弄親吻,身體飄飄的像一條隨波逐流的魚。海浪在身邊來了又去,潮水卻始終沖不到我內心深處去。我知道我心底的那間小屋是為誰而留的,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對。我快被情感撕成碎片了。
大偉說:“嫁給我吧,我要讓你做我最美麗的新娘。”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知道那人并不是小輝,就捂著臉邊哭邊跑地沖到街上,沖著追上來的大偉喊:“不,我愛的不是你,是小輝!”
大偉扳過我的肩頭道:“怎么咱們戀愛這么久了,你還在念念不忘那個人呢?你們又沒見過面。”
“總有一天會見面的,大偉,原諒我,我對你不好。”
圣誕前夜大偉約了幾個朋友一起去吃飯,我卻接到小輝的電話。小輝說讓我在香格里拉的那棵圣誕樹下等他。就這樣一句話,讓我興奮得幾乎暈過去。
大偉說兩條路由你選擇,要么你就去,要么咱們就斷。我選擇了后者。
出門的時候,天就開始落雪了。香格里拉口前那棵圣誕樹遠遠地向我眨著眼睛,雪越下越大了。我一直站在大樹下等小輝,三個小時之后,我幾乎被雪埋起來。
“小妹妹,你在等誰?”那個好心的門衛終于看不過去了,他命令我立刻回家去。我不相信小輝會編我,只要那棵眨眼睛的圣誕樹還在,小輝就一定會來。
小輝他沒有來。
午夜的鐘聲遠遠地傳來,大偉他們此刻一定呆在暖和的屋子里開舞會。我的全身已經凍僵了。我知道我已經失去大偉,可為了小輝,我不后悔。
三天后收到小輝的一封來信,信上說“凝凝你太美了!我很自卑。那天晩上我一直隔著玻璃看你,但我沒有勇氣出來見你。我長得很丑,沒法和你身邊那些白馬王子比。”
后來才得知小輝是一位坐輪椅的青年。我設法找過他,他卻從此隱姓埋名再也不寫文章了。
大偉的婚禮我沒去,據說是很熱鬧的。眨眼睛的圣誕樹已經不見了,我也不再是個小女孩了。
第八節 香蕉船
在這條水果街的盡頭,有一個“55號”攤位。那是一個又瘦又小的駝背老人,整日坐在攤前殷勤伺候著他的香蕉。那些香蕉燦黃誘人,一彎一彎像一只一只美麗的小船。
每回到鴻君那里去看畫,我都要穿過這條長長的水果街。
鴻君是個很窮很窮的畫家,25歲了,還要靠父親養活著,為此,他曾經想過自殺。鴻君四歲那年母親就死了,是父親一手把他養大。鴻君說要報答父親,就得拼命畫畫。畫是鴻君的事業,也是鴻君的命根子。盡管到目前為止鴻君的畫一幅也沒賣出去,但作畫的熱情絲毫未減。他相信真正的天才是不會永遠寂寞下去的。
鴻君就是這么個人,一條道兒走到黑。可我就偏偏喜歡上他這一點。
我總是在駝背老人的攤上買了香蕉帶給鴻君,因為鴻君說過吃香蕉最省時間。
“姑娘,你要這把吧,這把芝麻香蕉,是最甜的。”駝背老人遞過一把香蕉,個頭不大,淺黃色的香蕉皮上還長著星星點點的“小麻子”。
“我不要這把有麻子的,我要那種又大皮又好看的!”
“傻姑娘,這種芝麻香蕉外面雖不是最好看的,芯兒可是最甜最好吃的!你是打算買一把香蕉去給朋友看還是給朋友吃呢!”
“當然是吃啦,這把香蕉我買了。”
我坐在燦黃色的屋子里,把香蕉撂在桌上,沖他傻傻地笑。“你吃你吃,這是芝麻香蕉,可甜啦!”
鴻君走過來揉揉我的頭發說:“米蘭,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
等鴻君完成了那幅畫的最后幾筆,我們手拉手到街邊那家小面館去吃面。吃面的時候鴻君告訴我說,他要帶我到一個好玩的地方去玩。
電影院?咖啡館?卡拉0K歌舞廳?鴻君一一搖頭予以否決。我們穿過長長的水果街一下走到路的盡頭,那是一座很大的立交橋,橋下柔和的燈光,一束束從天棚上射下來,把橋底下照耀得好像一座嫵媚的玻璃宮殿。
“閉上眼睛,把這兒想象成我們的家。”
鴻君說著自己就先半閉起眼睛,目光朦朧,長長的頭發遮住半邊臉,一絲發梢飄進他的嘴角。我們站在橋下第一次接吻,一輛卡車從耳邊風馳而過。
“其實,我不配跟你戀愛的,”鴻君說,“因為我太窮。”
“你的才華就是你的全部財富。在平常人眼里,你也許是個窮人,可在我眼里你不是。”鴻君再次欖住我親吻我的臉。我們擁有一座嫵媚的玻璃宮殿,鵝黃的底子,燈光一絲一絲地映照著我們年輕而光潔的額頭。
我發現每回我帶給鴻君的香蕉,他都舍不得吃。他瘋狂作畫,整個人瘦得就像一根棍兒。那天,我又在駝背老人的攤上買了一大把香蕉給鴻君,我剪了一朵梅花圖案貼在香蕉把上。果然,第二天一早那朵悔花又回到了55號水果攤上。
我再次買下那把香蕉去問鴻君,“鴻君你到底是個什么人?有沒有真實的一面?有沒有人的感情?”我哭得說不下去了。
鴻君說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父親是個賣水果的,我怕你看不起我。其實我窮得都要去賣血,還有什么怕被人看不起的?是的,你送我的那些香蕉我都拿去賣了,用它們換來這些顏料……
不等他說完,我就沖出門去,聽到身后有個聲音在喊“米蘭”。那聲音傳得很遠,一直走到橋下仍聽到有人在喊:“米蘭——米蘭——”
回到家里,我問父親要了二百塊錢,把錢交給兒時的朋友二胖,讓他到鴻君的小屋去買畫。這天晩上,鴻君興沖沖跑來找我,大喊大叫地說:“米蘭,這下好了,終于有人買我的畫了!還給了我二百塊呢!”說著,就點那些鈔票給我看,我心酸得厲害,眼淚不知不覺從眼角流了出來。
鄰居二胖邊說邊笑地走進我的家門,鴻君當時愣在那里,眼睛里布滿了血絲。最后他把手中的鈔票撒了一地,長發一甩,揚長而去。我們就這樣分手了。很突然,一切已經不存在了。
我去問二胖要來那幅畫,只見寶藍色的天幕上,橫躺著一只奇美無比的香蕉船。后來聽到鴻君去了日本,只有那只美麗的香蕉船,直到現在還靜靜地躺在我的小屋里。
第九節 月亮上也會下雪嗎
我曾經愛上過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男人,他,就是云霄。
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就感到渾身一顫,內心一片茫然,“他是誰?他從哪兒來……”
“我是你的朋友,云霄。”
那聲音從收音機的電波里傳來,親切、自然、安詳。時間已是午夜,窗外正下著很大的雪。北風已把月刮進云里,厚厚的云朵很像一床大棉絮,把月亮一層層地包裹起來,大概是怕她凍住吧?
我也擁被而坐。屋中沒有爐火,暖氣也已經不熱了。床頭的一盞小燈已被我調至最暗,若有若無的一片鬼火。我凝視著收音機上那一點點上下跳動的亮光,凝視著只有聲音沒有形體的魂兒。
云霄在那里語氣平和地說著什么。我一邊聽著云霄的聲音一邊聽到窗外的北風拍打著窗欞。在這樣孤寂的時刻,只有他的聲音能夠安慰我。
云霄說:“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北風的呼嘯聲讓人覺得這世界冷得可怕。但你并不是孤身一人,今夜,有我在身邊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