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柔情經典(2)
- 放縱心跳:青春幽默美文
- 趙凝
- 4710字
- 2015-04-20 23:22:59
那一年,小費和幾個年輕人一起到櫻花公園放風箏,小費用一種極薄的絹絲布扎制成的竹骨風箏,飛得最高最遠。草地上有一個像“五四青年”那樣斜搭一條白圍巾的女孩,一直仰臉在看。
她就是紅茹,梳“日本娃娃頭”,額前打一排齊留海兒,圓圓的蘋果臉。她仰臉看風箏的時候,眼睛微微瞇縫著,像是在笑。小費扯著風箏線一跑一跑就踩了人家姑娘的腳,然后十分歉疚地沖紅茹抱抱拳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誰說你是故意的啦?”紅茹的腳趾尖雖說還真有點疼,卻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搭了下肩上的白圍巾問:“你這風箏是布做的嗎?”
小費坤動風箏線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你的跟別人的不一樣。”
小費把風箏的線軸交給女孩道:“喜歡就送給你吧,算是賠禮道歉。”說著,人已經跑遠了。
“這個冒失鬼,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紅茹心里有些惋惜。風箏收線的時候,紅茹發現了一個奇跡。那只美麗的竹骨風箏上,留有這樣一行墨跡。
“本風箏屬于小費,如有走失請打電話聯系。”
紅茹輕易地得到了小費的電話號碼,過后一想可能是“計”,就故意一直不打電話給他,終于有一天晩上,紅茹撥通那個號碼,說想他了。
小費急切地說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紅茹熱烈地說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在想你。
于是倆人好作一人,山盟海誓,形影不離。小費說男人是骨,女人是布,只有竹骨和絹絲布扎在一起,才能成為一只完美的風箏。
那一年,櫻花公園里的櫻花開得格外早,一串串一行行嬌媚得讓人在它面前不忍呼吸。小費指指枝頭最為艷麗的一朵櫻花說:“看,那就是你。”紅茹笑起來嘴邊有一顆小酒窩,很逗人愛。
他們扎了無數只風箏在天空中放飛。倆人又唱又笑引得群蝶狂舞。起風了,小費手忙腳亂繞動風箏線,紅茹卻故意放跑了其中的兩只“紅鬼臉”。她說她也渴望在天上飛,到遠方去,到原有的生活空間以外的地方去。
小費說,這么說你將來還是要離開我?紅茹說我只想乘風箏去飛,細細的風箏線又怎能承載一個女人呢?癡心妄想罷了。
小費拉住紅茹的手說:“那么你就嫁給我吧,永遠不要離開我。”
紅茹嫣然一笑,額前的留海兒隨風箏在飄。
所有的花都開了。新發芽的垂柳遠看好像一塊塊透明的玉。碧水清波,藍天白云,一切都仿佛是為了承載他們的愛情。紅茹嫁給小費那天,仍是他們初識時的打扮:娃娃頭、蘋果臉、白圍巾。他們在櫻花樹下起下誓言:相愛,直到永遠。
小費笑著告訴新婚的妻子,他一直不喜歡紙風箏,紙風箏一撕就爛。紅茹說我是用最美的一匹絲綢做的風箏,男人是骨,女人是布,我們終于合為一體了。
婚后卻沒有房子。小費和紅茹四處打游擊。有時為了能在一起竟像做賊一般。紅茹很快厭倦了這種日子,她說既然沒個窩,不如像鳥兒一樣各自去飛。
于是她就飛去了日本,到那個島國去尋找她的哥哥。臨走時沒有淚,只是說親愛的,那個風箏你替我保存著。
小費預感到她將像一只斷線的風箏,一去不回。小費悲壯地甩甩頭,男兒流血不流淚。他揮手的樣子有點特別,那么瀟灑地一揮,然后吹起口哨,越走越遠,成了天邊很小的一個黑點。
紅茹是第二年春天回國來辦離婚手續的。還是一樣的日本娃娃頭、蘋果臉、白絲巾,人卻不再是一樣的人了。她唇上涂著厚厚的口紅,她輕描淡寫地說小費希望你將來不要恨我,我也是沒辦法才這樣做的。你不知道,在日本那種地方,女人是很難立足的……
小費說既然風箏已經破了,還有什么可說的?男人是骨,女人是布,光有風箏的骨架沒有布,風箏是不可能飛上天空去的。
這一回紅茹哭了,哭得很傷心。她說小費,你能為我再扎一只竹骨風箏嗎?我要把它帶回日本去。
小費說“不”。
紅茹飛回日本那天,小費沒有去送。只是當飛機起飛時,紅茹看到小費的竹骨風箏漫天飛舞,風箏飄帶嗚嗚地扯帶著風,宛若一片嗚咽聲。
“這是他的心在哭,”紅茹自責地捶著腦袋,“這是他的心在哭啊!”
好在飛機離這片故土越來越遠,最后竟連那個小黑點也看不見了。
這年春天,櫻花公園里的櫻花又開了。一年一度嫩綠的楊柳也在風中搖擺。小費手牽手領著一個長發女孩在草地上放風箏,那女孩白衣白裙長得非常美,只是她的眼睛看不見。他們是在一個音樂會上認識的,盲女是個鋼琴師。
盲女說:“小費,小費,我聽見風箏在天上飛。”
小費每年都要帶他美麗的小美人魚來這里“聽”風箏。她是那樣高興,而他又是那樣細心。小費告訴他的小美人魚,天是藍色的,云彩很白,草地還剛返綠,柳樹已經青透了……
這時候,有個短發女人在一旁暗自垂淚。她回國后一直躲著小費,因為善良的小費早已娶妻生子。
“小費,小費,我聽見風箏在天上飛。”
那聲音一直刺痛著紅茹。紅茹像一只失去了竹骨的風箏,飄飄零零的一頁布。她永遠不可能再找回屬于自己的那只風箏了。
第五節 彩虹滑梯
“愛是一個不可回頭的游戲。”杰甩甩長發,站在風里。太陽正在西天漸漸沉下去,我有些怕了,怕黑,怕冰冷冷的風。我知道熬不過這個傍晩了,杰將永遠離我而去。
“如果你愿意,就跟我一起走。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新奇。”杰說,“我必須趁年輕出去闖闖。”
“那么愛情呢?是愛情重要還是金錢重要?”
杰咬了咬下嘴唇道:“其實……我是舍不得你……但是……”
說來說去還是金錢大于愛情。“愛是一個不可回頭的游戲。”我重復了一遍杰的話,把它牢牢記在了心里。“讓我們就在這里分手吧!”我讓杰的背影在晩風里漸漸遠去,最后化作一個黛紅色的剪影。天黑了,風涼了,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往家走。
去年這個時候,他第一次送我回家。我還記得那天晩上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你呀?”我紅著臉對他笑笑說:“你就是杰吧?”常聽別人談起杰,談他的瀟灑,談他的才華、英俊和多情。總之杰是人們經常談起的話題,在見到他之前,我早就對他如雷貫耳了。
見到他,那晩的燈紅酒綠黯然失色。杰留一頭長發,晶亮的眼睛,筆直的鼻子,有力的下巴。“我喜歡他!”我聽到心底有個聲音在高叫。杰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我,仿佛要看穿我心底的秘密。
跳舞的時候,我覺得天旋地轉,已經看不清其他任何人的面孔了。他的深藍色真絲夾克好像潮水一般柔軟而充滿質感,我把臉埋下去,下面是一汪深情的海。
薩克斯管在吹,世界瀕于毀滅。人群散去了,大廈在坍塌。這世上只剰下我和他,仍在不顧一切地旋轉,旋轉,就像傳說中的亞當和夏娃。那一晩的快樂足夠我享用一生一世了,杰依舊緊緊地擁住我,擁住薩克斯管吹奏出來的美妙音樂,擁住所有的燈光和笑臉。
晩會結束,杰送我回家。殷勤地替我拿外套,又幫我把長發從大衣領子里撈出來,一切都做得好像老朋友似的得心應手。我瞥他一眼禁不住捫心自問:我們究竟是不是第一次見面呢?
走到立交橋下面的時候,我和杰像標本一樣被定在那里,不說話。聽到風的聲音,燈的眼睛也在眨。杰忽然脫下那件藍色夾克遞給我,問我一句“感覺冷吧?”
我使勁搖頭,不肯接那件衣裳。
橋下這時又走過來一對情侶,定定地站在我們對面,旁若無人地接起吻來。杰看看我,我看看杰,我們一起會心一笑跑開來。一路上拉著手,手心都是汗津津的。
事后,杰告訴我,他那天好想吻我,可別人忽然先吻起來,弄得他進退兩難。我把杰的夾克洗干凈了想還給他。臉貼在那爽滑的絲綢上,想他。
杰總是帶給我意外的驚喜,在沒有約好的日子里忽然來汸,看見我正趴在他的藍夾克上睡午覺;帶我到很遠的地方去散步,那里沒有路燈只有星星和吻。杰會在音樂臺替我點歌,連點一禮拜同樣的歌,是那首《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我最喜歡的。認識我的人都問我是不是在和花店小伙計談戀愛,怎么會有那么多玫瑰可送呢?
戀愛真像是一架彩虹滑梯,我們云里霧里在空中飄,一路鮮花,隨手可得的美麗。夢里的故事一一變成現實,小說中的男女主人公變成我們。好多好多的情話,好多好多的歌,動不動就是眼淚,然后是吻,密集得像雨點。杰的柔情多得讓人無法承受,杰這樣的男孩,我一生一世不可能再遇。
杰的小屋里,“昔日巨星”的位置已被我所代替,到處掛滿了我的相片——一個長發女孩,柔柔地看著他,又溫和,又美麗。
我知道杰也許不會給我一個安定恬靜的家,杰的才華使得他動蕩不安。但我卻無法主宰自己,我們已乘上那架美麗的滑梯,一路乘風而去,穿過那片片云、層層霧、道道光,歷經無數美麗的故事,終于等來了這樣的結局。
“愛是一個不可回頭的游戲。”杰甩甩長發,站在風里。對杰來說,一切都經歷過了,不再神秘,不再新奇。彩虹滑梯也滑到了底,杰又回到地面上來,重新審視這個世界,然后對愛過的女孩說聲“想你”。“想你”還是要走的,外面有更高更遠的藍天。南方有海。
我不想再做個盼信的女孩,彩虹滑梯已成回憶。戀愛如此,世間萬物不都要經歷那么一段美麗的弧線嗎?
所不同的是,彩虹滑梯有七種顏色。
第六節 快餐店里的愛情故事
許言是我在快餐店打工時認識的。許言先來,我后到,他自然成了我的師傳和領導,指揮我干這干那的。
許言并不善言,倒是頗有幾分幽默情調,他會把吃的東西擺成很精美的孔雀開屛形狀,然后讓我們先吃孔雀的“下半身”,他自己盯著孔雀的羽毛遲遲不肯下筷子。
老板嫌許言裝快餐盒的動作太慢,就罰他到后面洗盤子去了。許言把他那雙畫油畫的手泡在油膩膩的消毒水里,甩了甩額角的長發,無可奈何干起來。
這家快餐店的老板青青是個女的,對人非常嚴厲。她的店面不大,卻裝璜得精美而又氣派。那天許言從住處帶來兩張畫給老板,老板說:“嗯,畫還不錯,不過你是來打工的,這點希望你別忘了。”
當著大家伙的面說這些,許言覺得有些難堪,一整天情緒不高,中午吃飯的時候連頭都不抬一下。傍晩下班的時候,許言悄悄把我叫過來說:“水沁,這兩張畫送給你吧,在這些人里就你心眼最好。”
“人家不要的畫,你才舍得送我,我不要。”我撐開傘準備出門去,外面在下小雨。許言一下子沖過來鉆進我傘下,說道:“我沒帶傘,一塊走吧。”
一路走回家我才發現,我倆的住處居然離得不遠。許言是外地來的學生,他自己租房子住。
“上我那兒坐坐好嗎?我今天心情不好。”
許言的臉在淡色的雨傘底下被映得更加蒼白清瘦,一綹打濕了的頭發斜貼在臉頰上,像是誰用墨筆畫上去的黑道子。我轉身跑進雨里,聽見傘頂的雨水滴噠滴噠響得很急。
晩飯后我沒跟爸媽一起下樓散步,推說我要留在家里等一個電話。媽媽十分關心地問:“等誰的電話?”
雨后的天空又忽然亮了起來,在我的窗口橫貫著一條彩虹。我用手指輕輕劃著玻璃窗,卻觸不到窗外的雨水。那一顆顆晶瑩透亮的小珠子是剛剛下雨時掛在玻璃上的,現在卻淚珠兒一般地凝在那里,動也不動了。
電話鈴響了,是他。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問。
“我有預感。許言,我想要你的畫。”
掛上電話的時候,我的心劇烈跳動,有些喘不上氣來。我在冰箱上給父母留了張字條,說我到附近去取兩張畫,很快就回來。
那道彩虹跟了我一路。許言站在陽臺上喊我的名字:“——水——沁——”聲音傳到好遠好遠。彩虹不見了,天黑下來。
許言的房間里低垂著濃重的深黃色帳幔,把他和黑夜隔絕開來。我席地而坐,一張張翻看許言過去的畫,許言坐在我身后,不時伸出手來指指點點。他用發燙的身體緊貼著我的背,讓我感覺心慌意亂。終于,他扳過我的肩來開始吻我。窗外又在下雨了。
許言在雨地里送我回家,我倆共打一把傘。許言在我耳邊一路輕聲地說:“水沁,我對你是認真的,你就相信我好了。”
我倆打著傘站在樓下又說了好久,身邊的雨越下越大,雨水把我們包圍了。
許言說:“上樓去吧,裙子濕了,你會生病的。”這樣說著,手卻緊拉著我,沒有要松開的意思。夜已經很深了。
第二天我就生病了,得了重感冒躺在床上,心里煩得不得了。墻上掛著許言的畫,那畫在昨天夜里也同樣淋了雨,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我仍把它們視為珍寶,因為那是許言畫的,背面還寫有一行小字:“水沁,我的心。”
他是那樣浪漫和熱情,卻生就一雙憂郁的眼睛。他那沖病態的蒼白和如漆的黑發,形成鮮明的對比,他自身就像一幅黑白照片、一件誘人的藝術品,散發著難言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