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爐的酥油餅,香噴噴,酥掉牙咯!”
“賣花環花冠咯!李花冠、海棠冠、桃花冠,各色花環花冠,美得很咯!”
……
熙熙攘攘的街道仿佛一條喧騰熱鬧的河,商販們的叫賣聲不絕于耳。梅長菁猛吸一口空氣,新蒸肉包子的肉香、糖炒栗子的焦香、木匠刨花的木香,還有小販手里編織春花的百花香……鉆入鼻孔,她不由的腳步加快,在擦肩接踵的人流中不斷穿梭,目光在琳瑯滿目的攤檔前流連忘返。
“哇!”她被眼前的花團錦簇吸引。“春日游,杏花吹滿頭。”杏花冠,桃花環,薔薇冠……梅長菁一一試戴,最終選中“柳煙簪春冠”。此花冠以柳枝為底,點綴早春小花,如煙如霧,故得此名。
“云鬢花顏金步搖”,梅長菁對鏡自照,淺淺笑窩,鬢邊蕊香,鏡中嬌顏竟是人比花更魅。過路的行人紛紛投來目光,被這一幕所吸引。
小販接過梅長菁手里的銅鏡,笑嘻嘻的贊道:“姑娘,戴上這花冠絕了,簡直是人比花嬌!”
梅長菁臉一紅,推開人群,走進一間服飾店,換下宮裝,穿上一件灰青色的蘿裙,帶上面紗,取下珠釵,梳了個單螺髻,滿意的在鏡子前轉了一圈。
“這下不引人注目了吧。”梅長菁美滋滋的想著,“宮女的裝扮太引人注目了。”
“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梅長菁剛踏出服飾店,見一群士兵正拿著畫像挨家挨戶的詢問。
這時一名士兵舉著畫像走進來,問服飾店的掌柜:“你有沒有見過這個姑娘?”
掌柜盯了半響,回憶起來往的人,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方才有個姑娘買了件灰青色的蘿裙。跟您畫像上的人很像。”
梅長菁在門口,聽到二人談話,從花盆里抹了一把泥糊在臉上,飛一般的逃竄。士兵回頭一望——灰青色的蘿裙,追在后面大叫:“站住。”
梅長菁在街上亂竄,后面官兵不斷的追著。蘿裙在風里流動,毛發間全是汗水。
“醉仙閣”梅長菁仰頭,凌霄城第一酒樓。每日里達官貴人眾多。這里酒香撲鼻,正是客流高峰。她望了望后面的追兵,沒多想便往酒樓里鉆。領頭的張海生帶著一隊人馬走進醉仙閣,不敢再高聲喧嘩。只因這醉仙閣背后之人乃當朝宰相岳載豐。
掌柜眉頭緊蹙,擠出僵硬的笑臉,上前攔住這群人:“這位大人,來此有何貴干呀?”
張海生把畫像舉到掌柜面前:“見過這個姑娘沒有。她身著灰青色的蘿裙,戴面紗。”
掌柜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沒有。各位還是到別處去尋罷。”
張海生也不氣惱,向東邊作揖,神情恭敬:“這是圣人要的人,還請掌柜通融一二。”
掌柜聞言,目光再次落在畫卷上:“果然天姿國色,各位大人要搜查可以,只是別擾了貴客。”
他眼睛瞥了一眼樓上,嘆了口氣,便讓開一條道讓官兵搜查。
張海生領著人挨桌挨房的搜起來,梅長菁眼波流轉,躲進叫“承天居”的雅閣里,只因它是最貴的包房之一。
她打開門,過堂風吹落面紗,露出一張沾上泥濘的臉,雖有些臟卻滿掩秀色。
承天居一錦衣華服男子,饒有興趣的盯著來人:“姑娘,既然來了,不如坐下來喝一杯。”
梅長菁關上門,回頭一望:見一男子,頭戴白玉冠,身穿鑲金紫黑袍,生得眉目如畫,唇紅齒白,鼻如玉蔥。
“好美。”梅長菁張大嘴巴,直愣愣的盯著他,“公子,你好生俊俏。”
小廝茗尹拿出一副碗筷放在桌上,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梅長菁回過神來,不客氣的坐下。正口渴,便舉起杯子,公子親自在他杯中倒滿佳釀。梅長菁一飲而盡,大贊一聲:“好酒。”
茗尹白了一眼:“粗鄙。”
公子咧嘴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塊絹布,遞給梅長菁:“在下瞧姑娘生得甚美。可惜這泥了,污了姑娘。”
梅長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過手帕,仔細的擦拭臉頰。污泥一點點的減少,對面公子的眼神越發震驚,滿杯酒停在半空中。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掌柜的恭敬的站在門口:“貴人,外面有官兵正在找人。”
茗尹打開門,探出一個頭,怒道:“哪個不開眼的,敢查到湘王殿下的頭上。”
“小人,不知王爺在此,請恕罪。只是陛下的差事,恐怕不好交待。”張海生彎著腰,神情十分恭敬。
“湘王”梅長菁聞言,不禁扶額哀嘆,陛下最寵愛的皇子,難怪看著這么眼熟。
湘王此時饒有興趣的盯著瑟瑟發抖的美人,不禁大笑:“姑娘,你說我該不該把你交出去呢?”
梅長菁趕緊跪在地上,把身子挪到他身旁,抱著他的大腿,扭動著腰肢,嬌嗔道:“湘王殿下,王爺,您是大大的好人,您就大發慈悲救救小女子吧。”
湘王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救你,對我有什么好處?”
梅長菁從包裹里摸出一支名貴的珠釵,放在湘王的手中:“有報酬的。值五千金。”
茗尹見狀,不禁在心里嘀咕:“土包子,王爺會看上這點東西。”
周暻晴啞然失笑,搖晃著手中的扇子:“我就當這是姑娘給本王的定情信物了。”
梅長菁扶額默哀:當是為了安全和自由的一點點小小犧牲。”
湘王示意茗尹帶梅長菁躲在書柜后面,再讓茗成打開門。
“小人見過湘王殿下。”張海生見禮之后,環顧屋內,卻不敢翻箱倒柜。
湘王搖扇一笑:“張浦頭,你瞧孤這里可藏了什么人呵?”
張海生膽戰心驚,湘王乃陛下愛子,身份貴重,連忙陪笑:“例行公事,請殿下見諒,我這就帶人離開。”
聽著兵甲之聲漸遠,屋內終于安靜下來,小廝忙關上門。周暻晴從太師椅上站起身來,徑直走向梅長菁:“姑娘,人已走,不知接下來該往何處?”
梅長菁看著一臉殷勤的男子,倒退三舍,尷尬的笑道:“民女未想好何去何從。”又趁著他不注意,抬起腿,逃難似的打開門跑出去。
周暻晴看梅長菁遠去的背影,心情大好。
他立即安排人去調查梅長菁的背景。
梅長菁從酒樓出來,拍了拍胸脯,環顧街道,沒有追兵,開心的向城門而去。
此時,出城的要道上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一群士兵正在城門口持甲以待。梅長菁遠遠的瞧見這陣仗,不禁縮了縮脖子。
一輛馬車正駛來,車桿上掛著“湘”字,路人見狀紛紛避讓。梅長菁靈機一動,鉆了進去,車里甚是精致寬敞。梅長菁有點膽怯的擠出一絲僵硬的笑,與周暻晴打了個招呼:“嘿!”
周暻晴此時正翻閱著暗衛遞上來的冊子,抬頭望了一眼梅長菁,親自給她斟茶。
“梅長菁,青陽人士,父梅玉芝,母張彩霞,弟梅進殊,本朝有名的商賈。”周暻晴邊飲茶邊說,隨手放下手中的冊子,目光如炬,“梅姑娘,這是打算回老家。”
梅長菁手中上好的貢茶,瞬間不香了,尷尬的笑了笑:“殿下,真是料事如神。”
周暻晴并不打算放過他,緊緊抓住她的左手:“梅姑娘,你這樣闖進來,男女有別,是對孤愛慕不已嗎?不怕孤現在就把你丟下去。”
梅長菁硬擠出幾滴眼淚,抓著周暻晴的袖子,可憐巴巴的道:“殿下,民女孤身在外,前有路途遙遠,后有追兵如狼似虎。民女實在走投無路,見殿下,雖身份貴重,卻愛民如子,才會鉆進馬車的。”
周暻晴白了他一眼,推開他的手:“滾下去。”
梅長菁嬌嗔道:“我不。”
城門口的幾個領頭的士兵,正拿著畫像,一一查驗。不論男女的,先對照一番,再問:“你見過這個人嗎?”
所有出城的馬車,更是里里外外翻個遍,檢查得仔仔細細。
“大膽,湘王的馬車你也敢查。”茗尹騎著馬上前怒斥道。
守城的士兵鄭曉舉著畫像躊躇不前,片刻后又道:“不敢,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茗尹無語的瞪了他一眼:今天遇到兵怎么都不知變通的?
梅長菁惶恐的緊抱著周暻晴的大腿,干抹著眼淚:“幫幫我,民女日后定會報答你。您也知道我家有點錢,以后年年今日都孝敬您。”梅長菁伸出一只手,在周暻晴眼前晃了晃。周暻晴的白眼翻得更甚了。
“五千兩,嫌少。”她說。
周暻晴任憑她如何焦躁,只是自顧自的喝茶。梅長菁一咬牙:“最多五萬兩,不能再多了。”
周暻晴忍不住的笑了笑,按了一下藏在桌底下的機關,一個暗格出現,梅長菁趕緊躲進去。這時,周暻晴掀開車簾,一副清冷的神情:“什么事?”
鄭曉見禮后,舉著畫像,環顧車內,并未發現異常,連忙讓出一條道。就這樣浩浩蕩蕩,一行人到了城外。梅長菁從暗格里出來,抹了抹額頭的汗,臉色潮紅,見周暻晴正喝著茶,自顧自的的給自己連倒兩杯水,一飲而盡。
“沒品味。”周暻晴眼瞅著這豪放做派,鄙視的眼神從未停過,“梅家的千金,真是好教養。”
梅長菁不好意思的咋舌:“太渴了。再說你時刻端著姿態,給誰看?古板得像老頭。”
周暻晴作勢要敲她額頭,見梅長菁又是一臉求饒的嬌憨模樣,好氣又好笑的把手停在半空中:“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恩人?”
“不白救的。”她從懷里摸出五萬兩銀票,雙手奉上。
周暻晴無語的白了一眼:“誰稀罕似的。”
梅長菁立馬喜笑顏開:“殿下,果然視金錢如糞土。是你自己看不上的哈,以后每年的五萬兩都可以免了?”
她喜形于色,比湘王見到很多大家閨秀不一樣。
周暻晴微笑著一把抓住她正往自己懷里塞回錢的手,“俗是俗了點,孤就勉強笑納了。”說罷,奪走她手里的錢,“以后,每年的今日記得奉上這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