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模培訓班的招牌掛起來那天，林晚特意請了小區門口的鐵藝師傅。師傅敲敲打打了三天，把“逐風者航模工作室”七個字彎成了螺旋槳的形狀，陽光照在上面時，地面會映出旋轉的光斑，像架永遠停在門口的飛機。

工作室設在老陳單位閑置的倉庫里。開張前一周，全家都在忙著打掃。陳陽帶著趙曉曼和小宇刷墻，把墻壁涂成了天藍色，上面畫滿了各式各樣的航模；林晚在網上淘了批二手課桌椅，用砂紙磨掉毛刺時，手心磨出了水泡；老陳則在屋頂裝了盞巨大的吊燈，是用三個舊航模引擎改造的，開關一按就會發出輕微的嗡鳴。

開張當天，來了二十多個孩子。李姐帶著樂樂也來了，小家伙抱著個奧特曼模型，怯生生地躲在媽媽身后。“這就是你說的不務正業？”林晚笑著遞過去一架紙飛機，“試試？”樂樂猶豫著接過，當飛機從倉庫這頭飛到那頭時，他突然尖叫著追了過去。

第一堂課，陳陽教大家做橡皮筋動力飛機。他站在講臺上，手里舉著模型，聲音比在奧數班回答問題時響亮十倍：“注意機翼的角度，差一度，飛行距離就會差三米。”林晚坐在最后一排，看著兒子認真的側臉，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在航模社團說話時，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下課時，小宇的媽媽來接他。女人穿著洗得發白的工作服，手里拎著個布袋子，看見林晚就紅了眼眶：“謝謝您，小宇現在回家都不悶在屋里了，天天琢磨著怎么改進他的飛機。”她從袋子里掏出幾個自家種的西紅柿，“不值錢，嘗嘗鮮。”

林晚把西紅柿放在窗臺上，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上面，像顆顆紅色的小太陽。陳陽拿著小宇的飛機走過來：“他在機翼上鉆了小孔，說是能減少阻力，原理和我那個會飛的鋼琴一樣。”兒子說話時，手指在模型上輕輕摩挲，像在撫摸珍貴的寶藏。

傍晚關店時，林晚發現黑板上多了行字：“老師，飛機能飛到月亮上去嗎？”是用粉筆寫的，字跡歪歪扭扭。陳陽拿起板擦要擦掉，被林晚攔住了：“留著吧，這是最好的問題。”她從倉庫角落里翻出本《航空航天百科》，放在講臺最顯眼的位置，“明天我們就講這個。”

回家的路上，老陳的車壞在了半路。三人推著車往小區走，陳陽突然指著天上的星星說：“媽媽你看，那三顆星像不像航模的三角翼？”林晚抬頭望去，夜幕上的星光確實像散落的航模零件，在深藍色的背景板上閃爍。

“等工作室盈利了，我們買輛面包車，”老陳喘著氣說，“以后帶孩子們去郊外試飛。”他的工程車最近接了個新活，雖然辛苦，但每月能準時發工資了。林晚看著丈夫汗濕的后背，突然覺得，那些被拖欠的工程款，就像被風吹偏的航模，雖然耽誤了些時間，終究還是會回到正確的軌道。

夜里，林晚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架航模，在云端飛行。風穿過機翼的音孔，發出《月光》的旋律，陳陽坐在駕駛艙里，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她醒來看見枕邊放著本翻開的書，是老陳睡前看的《航空模型制作指南》，書頁空白處用鉛筆寫滿了批注，有些字被淚水暈開了，像片模糊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