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會算卦的垃圾桶

小區里的劉奶奶最近愁眉不展。

她總愛在傍晚時分搬個小馬扎，坐在老槐樹下唉聲嘆氣，手里攥著張皺巴巴的成績單，見誰都要把那紙展開來：“你看這分數，忽高忽低的，上次模考還五百出頭，這次就跌到四百多了，這咋考大學啊？”說話時嘴角的燎泡顫巍巍的，是急出來的火氣。

劉奶奶的孫子小寶讀高三，是個悶頭讀書的孩子，眼鏡片厚得像啤酒瓶底，每天學到半夜，臺燈亮得能把對樓的窗戶照出個光斑。可越著急，成績越像坐過山車，這可把劉奶奶急壞了。她先是去廟里燒了三炷香，求了張“文昌符”貼在小寶書桌前；后來又聽說小區門口來了個算命先生，特意揣著小寶的生辰八字去求了簽，先生說孩子“命里缺火，考試得穿紅色衣服，最好再帶個打火機在身上”。

“王大哥，你說我家小寶能考上大學不？”這天劉奶奶又拎著袋蘋果來找老王，一進門就把成績單拍在桌上，“那算命的說他命里缺火，得穿紅色衣服考試，你說靠譜不？我昨天去商場給他買了件紅T恤，他還不樂意穿，說太扎眼。”

老王正系著圍裙在廚房忙活，鍋里燉著茄子，智能垃圾桶蹲在腳邊，屏幕上亮著“醬油放多了，加點糖中和”的提示。他拿著糖罐往鍋里撒了半勺糖，聞言回頭看了眼成績單，哭笑不得：“劉姐，那都是封建迷信，別信。小寶學習那么努力，平時作業寫得工工整整，肯定能考上。”他記得上次在小區超市碰到小寶，那孩子還幫他拎了袋米，懂事得很。

“可他上次模考才考了四百多分……”劉奶奶嘆了口氣，眼圈都紅了，“他爸媽走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就盼著他能考個好大學，將來不受罪。”她抹了把眼角，“我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跟揣了只兔子似的。”

“嘀——”智能垃圾桶突然響了一聲，正面的屏幕亮起來，淡藍色的光映在瓷磚地上。“檢測到……用戶……焦慮情緒……”它頓了頓，像是在篩選信息，“分析……事件……高考……相關人員……劉奶奶孫子……小寶……”

劉奶奶嚇了一跳，往后縮了縮身子：“這……這桶咋還會說話？成精了？”她這輩子沒見過會開口的垃圾桶，小時候聽村里老人說過“成精的物件會學人說話”，不由得有點發怵。

“它是智能的，裝了芯片，懂點事。”老王趕緊解釋，又在垃圾桶頂上拍了拍，“你別嚇著劉奶奶。”

垃圾桶像是沒聽見，繼續用卡頓的聲音說：“分析……劉奶奶孫子……歷史成績……模擬考……第一次……512分……第二次……468分……第三次……495分……波動范圍……50分……屬于……正常現象……”屏幕上還跳出個小小的折線圖，高低起伏的線條確實不算太離譜。

劉奶奶愣住了，手指指著垃圾桶：“它……它咋知道小寶成績？我就跟李教授、李大姐她們念叨過，難不成它還偷聽？”

“估計是聽你跟李教授她們聊天記下來的。”老王猜測，這鐵疙瘩的拾音功能確實厲害，上次他跟小王打電話說想吃餃子，轉天屏幕上就跳出了“豬肉大蔥餡餃子做法”。

“建議……調整……作息……”垃圾桶的屏幕閃了閃，“保證……睡眠……比……穿紅色衣服……更有效……根據……教育部門……數據……睡眠不足……會導致……成績下降……10%-15%……”它頓了頓，補充道，“小寶……平均……睡眠時間……5.5小時……低于……標準值……”

劉奶奶聽得直點頭，拍著大腿說：“對對對！他天天熬夜，我說他‘早睡會兒比啥都強’，他總說‘再做一套題就睡’，結果一做就到后半夜。”她看著垃圾桶的眼神變了，從發怵變成了稀奇，“你說這桶，比那算命先生靠譜多了！”

“可以……制作……作息表……貼在……書桌前……”垃圾桶的屏幕上跳出一張簡易作息表，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著：“晚上十一點……必須睡覺……早上六點半……起床……午休……三十分鐘……”下面還畫了個睡覺的小人圖標。

“嘿，這主意好！”劉奶奶樂了，趕緊從口袋里掏出老花鏡戴上，湊過去把作息表拍在手機里，“我這就回去給小寶打印出來，貼他書桌前，讓他天天看著！”她拿起桌上的蘋果往老王手里塞，“王大哥，這蘋果你收下，算我謝謝你家桶的！”

沒過幾天，劉奶奶又樂呵呵地來找老王，手里拎著個保溫桶：“王大哥，你家那桶真是神了！”她把保溫桶往桌上一放，掀開蓋子，里面是熱氣騰騰的排骨湯，“小寶按作息表睡覺，晚上十一點準關燈，早上起來精神頭足得很，這次小測驗居然考了五百二，比上次多考了三十分！”

“那是，也不看是誰家的桶。”老王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對著垃圾桶說，“聽見沒？劉奶奶夸你呢。”

垃圾桶像是沒聽見表揚，繼續盡職盡責地輸出建議：“還有……建議……考試前……吃……雞蛋……牛奶……補充……蛋白質……不要……吃油膩食物……以免……影響……發揮……”屏幕上還跳出個雞蛋和牛奶的簡筆畫。

“記下了記下了！”劉奶奶笑得合不攏嘴，用勺子舀了勺排骨湯遞過來，“你嘗嘗，我特意給小寶燉的，補腦子。等小寶考上大學，我第一個請你和你家桶吃飯，就去街口那家燉菜館，點個紅燒肉，給你家桶也‘敬’一碗！”

高考那天，天剛蒙蒙亮，劉奶奶就給小寶煮了倆白煮蛋，熱了杯牛奶，自己則穿上了件紅馬甲——是去年廣場舞比賽得的獎品，她說：“穿紅的討個好彩頭，也不全信，主要還是小寶自己努力。”老王家的智能垃圾桶早上播報天氣時，突然在末尾加了句：“今天……晴……適合……考試……祝……劉奶奶孫子……金榜題名……”聲音比平時清楚了些，像是特意提高了音量。

成績出來那天，劉奶奶拿著錄取通知書沖進老王家時，手抖得差點把紙撕了。紅色的通知書上印著“某某大學錄取通知書”幾個金字，燙得發亮。“考上了！考上重點大學了！”她把通知書往老王手里塞，眼淚掉在紙上暈開個小印子，“王大哥，你家桶真是我們家的福星啊！要不是它讓小寶調整作息，說不定真考不上這么好的學校！”

老王捧著紅彤彤的錄取通知書，又看了看旁邊的智能垃圾桶——它的屏幕上正閃爍著一行淡藍色的字：“恭喜……達成……目標……”。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通知書上投下溫暖的光斑，也給垃圾桶的銀灰色外殼鍍上了層金邊。

他突然覺得，這智能玩意兒，冷冰冰的金屬殼子里，好像真藏著點懂人心的熱乎氣。它不會說漂亮話，卻總能在該幫忙的時候遞上句實在話，有時候比人還懂怎么安慰人、幫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