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煤球的“戀愛”風波

煤球最近有點不對勁。

往常它在老王家的日常，無非是清晨扒拉垃圾桶找魚干，中午蜷在暖氣片上打盹，下午跟智能垃圾桶斗智斗勇——要么趁垃圾桶不注意往里面扒貓砂，要么蹲在桶頂假裝自己是座毛茸小山。可這禮拜不同，天剛亮它就沒影了，直到日頭西斜才懶洋洋地回來，尾巴尖沾著草籽，身上還帶著股說不清的香味，有時是野薔薇的甜香，有時是河溝邊的魚腥味，甚至有次沾了半片蒲公英絨毛，像披著件小馬甲。

張大媽拎著貓糧袋子來找老王時，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你見著煤球沒？這死小子一天到晚不著家，我給它買的進口貓糧，放著都快潮了。”她往沙發上一坐，看見老王正對著鏡子脫襪子，忍不住又念叨，“你瞅瞅你，襪子穿反了都不知道，要不是有那垃圾桶提醒，出去準被人笑。”

老王把脫下來的襪子翻了個面，嘟囔道：“早上還在我家窗下曬太陽呢，舒服得打呼嚕。”他想起煤球臨走時，爪子在窗臺上扒了兩下，像是在告別，“說不定啊，是去哪個小母貓家串門了。咱煤球長這么俊，肯定招姑娘喜歡。”

“你別瞎說！”張大媽伸手在老王胳膊上拍了一下，“它才一歲多，懂啥戀愛？頂多是跟別的貓打架去了。”話雖這么說，她眼底卻掠過一絲擔憂——前陣子小區里來了只流浪的大橘貓，總欺負別的小貓，別是煤球跟人家起沖突了。

正說著，墻角的智能垃圾桶突然“嘀”地響了一聲，正面的屏幕亮起來，跳出段模糊的視頻。畫面是從下往上拍的，角度有點歪，像是藏在草叢里，只見煤球正跟一只純白的小貓并排趴在長椅下，倆貓的尾巴纏在一起，煤球還用腦袋蹭對方的耳朵，親昵得不得了。白貓脖子上系著個紅繩結，在昏暗中像顆小小的朱砂痣。

“檢測到……煤球……與……陌生貓……親密接觸……持續……兩小時十七分……”垃圾桶的聲音帶著點卡頓，像是在播放重要情報，“白貓……特征……純白……藍眼……紅繩結……體重……約2.3公斤……”

張大媽一下子湊到屏幕前，鼻子都快貼到垃圾桶上了：“這……這是哪來的小貓？長得真俊！”她指著白貓的藍眼睛，“你看這眼睛，跟寶石似的，比煤球那琥珀眼稀罕多了。”

老王在旁邊樂不可支，差點把手里的襪子扔出去：“我說啥來著？咱煤球長大了，懂搞對象了！這叫英雄難過美人關，貓也一樣。”

“去你的老不正經！”張大媽又拍了他一下，手勁卻輕了不少，眼睛直勾勾盯著視頻里的白貓，“這小貓看著面生，不是咱小區的吧？以前從沒見過。”

垃圾桶的屏幕閃了閃，突然彈出一行字：“白貓……歸屬……3棟……3單元……新搬來的……李教授家……名字……雪球……”后面還跟著個小小的住戶登記圖標，顯然是調用了社區的入住信息。

“嘿，連人主人都查著了！”張大媽又驚又喜，拽著老王的胳膊就往起站，“走，老王頭，跟我去3棟看看！咱得問問人家，倆小貓處對象，人家樂意不樂意。”

倆人踩著夕陽的影子往3棟走，張大媽一路都在念叨：“你說這煤球，平時橫得跟霸王似的，見了人家白貓，倒成小媳婦了。”老王在旁邊應和：“這叫一物降一物，跟我當年怕他王阿姨似的。”

找到張大媽家時，防盜門虛掩著，里面傳來收音機的戲曲聲。張大媽剛要敲門，就看見窗臺上趴著團白乎乎的東西——正是視頻里的雪球，正伸著爪子撈窗簾穗子，藍眼睛在夕陽下泛著光。而花壇邊，煤球蹲得筆直，仰著頭瞅著窗臺，尾巴豎得像根旗桿，活脫脫一個癡情漢。

“是張大媽吧？”門突然開了，一個戴眼鏡的老頭探出頭來，正是李教授。他在社區活動室見過張大媽跳廣場舞，笑著側身讓他們進來，“我就說雪球最近總往外跑，原來不是野，是處了個對象啊。”

張大媽趕緊擺手：“是我家煤球，給您添麻煩了！這死小子不懂事，總來騷擾雪球。”

“不麻煩不麻煩，”李教授樂呵呵地給他們倒茶，“我這老頭子一個人住，雪球來了也冷清，有煤球作伴，倆小貓湊一塊兒挺熱鬧。你看，剛才雪球還把煤球送的麻雀羽毛藏在我拖鞋里呢。”他指了指鞋柜，果然看見只灰撲撲的羽毛。

從那以后，煤球和雪球成了小區的“模范情侶”。清晨會一起蹲在老王家的窗下曬太陽，煤球把最暖和的地方讓給雪球；中午跑到李教授家的書柜頂上打盹，雪球枕著煤球的肚皮；傍晚索性結伴去翻垃圾桶找吃的——當然，每次都被智能垃圾桶“無情驅趕”。

“檢測到……兩只……饞貓……禁止……翻找……廚余垃圾……”垃圾桶的卡頓聲成了小區一景，有時還會追加一句，“煤球……作為……男士……應紳士……讓雪球……先吃……合法食物……”惹得老王直笑。

有天早上，老王剛開門，就看見煤球叼著只半死不活的老鼠，鄭重其事地放在垃圾桶門口，尾巴翹得老高，像是在給“情敵”送禮。垃圾桶沉默了半天，大概是在分析這行為的意義，最后慢悠悠地說：“建議……送給……雪球……作為……禮物……貓科動物……表達……好感……常用方式……”

老王在旁邊看得直樂，端著豆漿碗打趣：“你還挺懂貓的心思！這是在教它談戀愛呢？”

垃圾桶沒回應，只是側面的廚余格里“咔噠”一聲，推出一小塊用保鮮膜包著的魚干——是老王昨晚特意留的。煤球愣了愣，看了看老鼠，又聞了聞魚干，果斷叼起魚干，顛顛地往3棟跑，大概是覺得這禮物比死老鼠體面多了。

張大媽拎著菜籃子路過時，正好撞見倆小貓在花壇邊互相舔毛，忍不住感慨：“真是一物降一物，煤球以前多野啊，上樹掏鳥窩，下河抓泥鰍，現在天天圍著雪球轉，跟換了個貓似的。”

老王蹲在旁邊給畫眉鳥換水，笑著接話：“這叫愛情的力量。說不定過倆月，還能給你添一窩小貓崽呢，到時候你就等著當姥姥吧。”

“去你的！”張大媽的臉又紅了，作勢要去拍老王，卻被他靈活躲開。陽光灑在小區的小路上，金晃晃的，煤球正追著煤球跑，倆貓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像對跳皮筋的孩子。智能垃圾桶靜靜地立在路邊，屏幕上偶爾閃過一行淡藍色的字：“檢測到……幸福氣息……濃度……較高……”像是在偷偷祝福這對特殊的“小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