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廣場舞隊的“間諜”

王阿姨的廣場舞隊最近有點人心惶惶。

往常清晨的廣場總是熱熱鬧鬧，三十來號人踩著鼓點扭腰擺臂，連路過的小狗都要跟著晃尾巴。可這禮拜不同，隊伍里總彌漫著股說不清的緊張氣，有人跳著跳著就往隔壁小區的方向瞟，有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連王阿姨喊“一二三四”的嗓門都比平時高了八度。

起因是隔壁幸福小區的廣場舞隊，三天前突然跳了支新舞。據說那曲子是當下最火的流行歌，改編成廣場舞節奏后，既輕快又帶勁；動作更是新穎，既有扭胯的柔美，又有擺臂的利落，第一天跳就吸引了不少人去圍觀，連王阿姨隊里的李大姐都偷偷說：“要不咱也去學學？看著真帶勁。”

“這肯定是有人泄了密！”王阿姨把折扇往手心一拍，在廣場中央召開“緊急會議”。她穿著新買的亮片紅舞衣，卷發梳得一絲不茍，叉著腰站在隊伍前面，活像個臨陣指揮的將軍。“我上周才從網上花三十塊錢買的新舞教學視頻，才教了三個八拍，他們怎么就全學會了？動作跟咱這視頻里的一模一樣！”

隊員們立刻炸開了鍋。穿綠棉襖的張姐往旁邊挪了挪，小聲嘀咕：“會不會是李大哥？他妹妹嫁在幸福小區，前兩天還說去串親戚了。”戴毛線帽的李大哥趕緊擺手：“可別冤枉我，我就昨天去看了兩眼，啥也沒說啊！”穿黑褲子的趙姐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像是有啥心事。

老王晨練路過，手里還拎著鳥籠子，畫眉鳥在里面撲騰著叫得歡。他靠在廣場邊的老槐樹上，抱著胳膊看熱鬧：“我說王阿姨，跳個舞而已，又不是打仗，至于這么緊張嗎？人家學會了，說明你們眼光好，選的舞受歡迎。”

“你懂啥！”王阿姨扭頭瞪他，折扇“啪”地打開，扇面上的“健康快樂”四個金字晃得人眼暈，“這是榮譽問題！咱們陽光小區廣場舞隊，自從成立那天起，就從沒被別的隊比下去過！必須是小區第一！”她這話不假，去年街道辦的廣場舞比賽，她們隊還拿了二等獎，獎品是臺微波爐，現在還擺在王阿姨家廚房呢。

正說著，廣場入口傳來“轱轆轱轆”的聲響。眾人扭頭一看，只見老王的智能垃圾桶自己“滾”了過來，銀灰色的外殼在晨光下泛著光，停在王阿姨旁邊，像是個來湊熱鬧的小偵察兵。

“檢測到……廣場舞隊……內部矛盾……”垃圾桶的卡頓聲突然響起，嚇了眾人一跳。“原因……新舞……被抄襲……涉及……教學視頻……”

王阿姨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湊過去：“你知道是誰泄的密？你這鐵疙瘩耳朵尖，是不是聽見啥了？”她早就聽說這垃圾桶能錄音，上次劉奶奶跟人念叨孫子成績，轉頭它就把分數報出來了。

垃圾桶沉默了幾秒，正面的屏幕亮起，跳出“正在調取錄音”的字樣。過了片刻，一段略顯嘈雜的錄音傳了出來，里面有風吹過的聲音，還有隱約的廣場舞音樂，夾雜著一個略顯尖細的女聲：“……那新舞真簡單，我看王阿姨那視頻學了兩遍就會了，回頭我教你們啊……保準比她們跳得還好……”

這聲音有點耳熟，王阿姨愣了愣，隨即指著隊伍后排的趙姐：“這不是……趙姐嗎？”

趙姐的臉“唰”地紅了，從耳根一直紅到脖子，手里的廣場舞扇子都差點掉在地上。“我……我……”她結結巴巴地說，“我就跟我兒媳婦說了說，她在幸福小區當小學老師，她們學校的老師也想跳廣場舞……我不是故意的……”

“你看看你看看！”王阿姨氣得直跺腳，亮片舞衣上的珠子都跟著顫，“真是家賊難防！我還當你是老實人，天天第一個來占位置，沒想到你胳膊肘往外拐！”

趙姐眼圈都紅了，趕緊走上前拉王阿姨的胳膊：“對不起啊王阿姨，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覺得那舞挺好看，想讓更多人跳跳……我保證，以后再也不亂說了！”

“行了行了，”老王從樹上直起身，出來打圓場，“知道是誰就行了，下次注意點。再說了，人家跳得好，咱也可以學嘛，互相交流才能進步。總不能把舞藏起來當寶貝，那還有啥意思？”

王阿姨哼了一聲，沒說話，但叉著的腰慢慢放了下來，臉色明顯緩和了些。她其實也不是真生氣，就是覺得丟了面子，現在有人給臺階下，正好借坡下驢。

垃圾桶突然開口：“建議……加密……教學視頻……設置……播放密碼……非授權人員……無法觀看……”屏幕上還跳出個小小的鎖頭圖標。

“對呀！”王阿姨一拍大腿，眼睛都亮了，“我怎么沒想到！手機里的視頻還能設密碼？”她只會用老年機接打電話，對智能手機的功能一竅不通，還是兒子幫她買的視頻，存在孫女不用的舊手機里。

“是的……”垃圾桶頓了頓，屏幕上跳出一串數字，“已為您……生成……密碼……886688……易于記憶……”

“好嘞！”王阿姨樂了，趕緊掏出手機，讓旁邊會用智能手機的張姐幫忙設置密碼，“從今天起，看視頻必須輸密碼，誰也別想泄密！咱這舞，得讓她們羨慕著！”

從那以后，廣場舞隊的教學視頻真的加了密。王阿姨把存視頻的舊手機鎖在自家抽屜里，誰想學新動作，就得跟她申請，當著她的面輸密碼觀看。她還特意讓智能垃圾桶當“監督員”，每天在旁邊盯著，誰要是敢用手機拍視頻外傳，就讓垃圾桶“記錄在案”，取消一周的跳舞資格。

有趣的是，沒過多久，幸福小區的廣場舞隊居然派了兩個代表來“取經”。領頭的是個戴眼鏡的大姐，提著袋蘋果，客客氣氣地說：“王阿姨，我們那新舞跳著總覺得差點意思，聽說你們是原版，想跟你們合練合練，互相學習學習。”

王阿姨一開始不樂意，覺得這是“偷了東西還敢來炫耀”，把人堵在廣場門口不讓進。后來智能垃圾桶“滾”到她腳邊，小聲說：“合作……可擴大……影響力……吸引……更多成員……還能……申請……社區活動室……作為……固定場地……”

王阿姨心里一動。她們隊早就想申請社區活動室當排練場了，可社區總說“人太少，場地緊張”，要是兩個小區合練，人數能翻一倍，申請場地肯定能成。她琢磨了半天，終于點頭：“行吧，看在你們態度誠懇的份上，就讓你們學學。但得說明白，這舞的版權在咱這兒！”

兩個小區的廣場舞隊合練那天，場面別提多熱鬧了。陽光小區的穿紅舞衣，幸福小區的穿綠舞衣，兩隊人站在廣場上，紅一片綠一片，像盛開的花叢。王阿姨站在最前面領舞，嗓門洪亮地喊著口號；垃圾桶在旁邊播放音樂，卡頓的聲音里都透著股歡快。

老王拎著鳥籠子路過時，正好看見兩隊人跳完舞，湊在一起分享帶來的零食，有說有笑的，哪還有之前劍拔弩張的樣子。他笑著走到垃圾桶旁邊，拍了拍它的頂蓋：“行啊你，不光能抓間諜，還能搞外交呢。這本事，不去外交部可惜了。”

垃圾桶“嘀”了一聲，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比平時清楚了不少：“廣場舞……核心……是……快樂……不是……競爭……”

老王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低頭看著這鐵疙瘩，突然覺得，這破桶雖然說話卡頓，道理卻講得比誰都明白。可不是嘛，一群老頭老太太湊在一起跳舞，圖的不就是個樂呵，哪來那么多輸贏勝負。

風里傳來兩隊人合唱的歌聲，是那支新舞的曲子，輕快又熱鬧。老王的畫眉鳥在籠子里跟著叫了兩聲，像是在應和。他拎著鳥籠子慢慢往家走，心里琢磨著，晚上得給這“外交家”桶多倒點垃圾，算是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