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錦書藏鋒
- 朱珩囚玉:長公主VS探花郎
- 咸魚粽粽
- 2773字
- 2025-08-13 16:20:00
蕭玨踏入房時,靴底碾過青磚上的薄塵,帶起些微聲響。他面上那笑意淡得像層霧,眼尾卻悄悄挑著,像是早把林珩的神色看在了眼里:“林大人,是為江南的事愁眉不展?”語氣軟和,尾音卻輕輕往上抬,藏著探底的意味。
林珩眼簾抬得極緩,目光掃過蕭玨時像淬了層薄冰,連聲音都冷硬:“殿下深夜登門,總不會是來陪下官閑話的。”話里的疏離明晃晃的——他向來不待見這位庶出皇子,防備早刻在眉梢。
蕭玨輕輕嘆口氣,從袖中抽出手時,指尖捏著封拆開的信,遞過來時,信紙邊緣因被反復(fù)摩挲過,泛著舊痕:“本王不是來擾你,只是聽聞令堂病著,這信……或許你該看看。”
林珩瞳孔猛地一縮,伸手去奪時,指節(jié)因用力繃得發(fā)白,連帶著手腕都微微發(fā)顫。信上“母吐血瀕危”幾個字刺得他眼仁疼,像有把鈍刀在心口翻攪,腳下晃了晃才勉強站穩(wěn)。
“這信怎會在你手里?”他咬著牙問,目光像要穿透蕭玨那張帶笑的臉。
蕭玨退了半步,避開他逼人的視線,笑意卻未減:“長公主府今日截了它,我不過是恰巧撞見。”說罷轉(zhuǎn)身要走,又回頭丟下句,“林大人若想救母,怕是得好好盤算盤算。”
林珩攥著信紙,指腹都掐進(jìn)紙里,胸膛起伏得厲害。他知道此刻不能亂,可母親的性命懸在那兒,那股火怎么壓都壓不住。
回府的路被侍衛(wèi)攔住,那人聲音平平,卻像鐵鏈鎖了門:“公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離。”
林珩雙拳緊握,指甲嵌進(jìn)掌心,疼意讓他稍稍清醒了些。深吸口氣,將焦躁強壓下去,轉(zhuǎn)身朝書房大步走——他知道,蕭玠定在那兒等他。
書房里燭火亮得晃眼,蕭玠正伏在案前看太醫(yī)院的奏報。她穿件朱紅錦袍,上面繡的暗紋鸞鳥沾了燭光,每根絲線都像浸了金,頭上珠翠不多,卻襯得眉宇間自有股威嚴(yán)。
聽見腳步聲,她懶懶抬眼,鳳眸半瞇著,眼尾挑出點冷意,唇角勾著:“怎么,這會兒想起求本宮了?”
林珩壓著怒火上前,將信“啪”地拍在桌上:“殿下扣下家信,究竟想做什么?”
蕭玠漫不經(jīng)心瞥了眼信,拿起旁邊的脈案遞給他,指尖在紙頁上頓了頓:“你自己看,你娘的病,比你想的重得多。”
林珩接過脈案,只覺眼前發(fā)花。紙上記著母親的脈象、癥狀,連她夜里常咳醒、吃不下東西這些他都不知的細(xì)節(jié),寫得一清二楚。一股氣堵在喉嚨口——有怒,有驚,還有種說不清的無力,像被人扼住了喉嚨。
“殿下早知此事,為何還要扣信?”他聲音啞得厲害,每個字都像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蕭玠靠回椅上,手肘撐著扶手,姿態(tài)懶卻壓人:“本宮做事,何須跟你解釋?不過你既來了,本宮倒能給你兩個選。”
她頓了頓,眼尾掃過他發(fā)白的臉,添了點玩味:“要么接了駙馬都尉的虛職,換你娘活命;要么硬扛著,看誰先熬不住。”
窗外忽然滾過聲雷,悶沉沉的,撞在窗紙上發(fā)出嗡響。林珩攥著脈案,紙頁都被捏皺了,指節(jié)泛白。他怎會不知,這兩條路,哪條都得剜掉塊肉。
雨下得更急了,雨珠子砸在窗欞上,噼里啪啦響得急,像是有誰在外面催著。林珩站在原地沒動,直到蕭玠不耐煩地敲了敲桌面,他才猛地回神,睫毛顫了顫。
“殿下當(dāng)真覺得,能用權(quán)勢逼我低頭?”他低聲說,聲音里裹著沒壓住的恨。
蕭玠冷笑一聲,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兩人離得極近,她身上的熏香混著燭火的暖氣撲過來,卻更顯冷:“本宮向來說一不二。你若不信,盡管試試。”
林珩閉上眼,母親咳著血拉他手的模樣忽然撞進(jìn)腦海——他若因自己的倔,讓母親沒了性命,往后余生,怎么過得去?
許久,他緩緩屈膝,膝蓋磕在青磚上發(fā)出輕響,額頭抵著冰冷的磚面:“臣……愿接殿下的條件。”
恰在此時,一道閃電劈下來,照亮他臉上的淚——混著痛苦和屈辱,順著臉頰往下淌。蕭玠居高看著他,眼底掠過絲復(fù)雜,快得像錯覺。
他跪下去的剎那,懷里掉出枚平安符,落在地上發(fā)出輕響。蕭玠彎腰拾起,指尖捻著符袋,上面繡的并蒂蓮針腳細(xì)密,是民間女子常用的繡法,她拇指反復(fù)蹭過針腳,唇角那抹笑就深了些。
“起來吧。”她淡淡開口,將符遞還給他,“本宮會派人送你回江南看令堂。只是記住,你是本宮的人了,別忘。”
林珩默然起身,沒接那符,也沒說話。他知道自己掉進(jìn)了更深的泥里,可為了母親,只能挨著。
風(fēng)雨更兇了,他的身影消失在廊道盡頭時,衣擺被風(fēng)吹得獵獵響。蕭玠站在原地,手里還捏著那枚符,指尖暖,眼底卻深不見底。
案頭還放著太醫(yī)院剛送來的密報,攤開的那頁寫著“江南溫補方子”,下面小字注著“按公主囑,加了潤肺的川貝,緩咳”——這方子她讓太醫(yī)改了三回,今兒總算能遞出去了。
皇宮深處,蕭玨正翻著御賜貢品的清單。手指滑過“寒食散”那行,旁邊備注寫著“西域所貢,性烈,需配安神藥同用”,他指尖點在備注上,指腹碾了碾,唇角勾起的笑里藏著冷意,眼底卻沒什么溫度。
這夜的雨,像是要把京城泡透。誰都沒合眼——權(quán)力這盤棋,落子就不能悔,每個人都在暗處磨著刀,等個致命的時機。
林珩回住處時,見床榻旁擺著個紫檀木盒,打開是株千年人參,須根完整,藥香濃得化不開。他盯著人參看了半晌,喉結(jié)滾了滾——是蕭玠讓人送來的?她到底是想拿捏他,還是……他不敢深想,只覺得心里像塞了團(tuán)濕棉絮,悶得慌。
翌日清晨,車隊啟程南下。行到半路,負(fù)責(zé)隨行的太醫(yī)悄悄遞來封信,油紙包著,拆開只見一行字:“三皇子近日常往太醫(yī)院,慎。”
林珩攥緊信紙,紙頁硌得掌心發(fā)疼。他抬頭望向遠(yuǎn)方,江南的方向隱在霧里,可他知道,真正的較量才剛開頭——他這顆棋子,若不想被碾碎,就得自己找活路。
車隊越走越遠(yuǎn),京城的輪廓在雨幕里漸漸淡了,可暗處的目光沒移開。那些視線像蛛絲,悄無聲息地纏上來,把所有人都網(wǎng)在里頭。
林珩靠在車壁坐了半晌,眼皮沉得很,卻半點睡意也無。指尖反復(fù)摩挲著那封太醫(yī)遞來的信,紙頁被汗浸濕,字跡都有些暈開,“小心三皇子”五個字,像針?biāo)频脑谘鄣住?
車窗外雨還沒停,天地間灰蒙蒙的,雨水順著窗欞往下淌,彎彎曲曲的,像極了盤根錯節(jié)的命。母親的病、蕭玠的逼、蕭玨的陰,這些事纏在一塊兒,成了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他困在中間,動一動都怕被勒得出血。
暮色降臨時,車隊歇在驛站。林珩獨自站在廊下,雨絲飄到臉上,涼絲絲的。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急惶惶的,一隊人影快馬掠過,看方向像是往京城去的。他皺了眉——這時候還有急信往回送?沒等他想明白,身旁小太監(jiān)輕聲提醒:“大人,該上路了。”那聲音輕,卻像根細(xì)針,扎得他心里發(fā)緊。
重新上了馬車,他閉上眼,想理理頭緒,可蕭玠遞脈案時的眼神、蕭玨遞信時的笑、母親咳血的模樣,在腦子里翻來覆去地轉(zhuǎn),越理越亂。最后只能睜開眼,望著車窗外飛逝的樹影發(fā)呆——前路泥濘,他這一步,到底是踏對了,還是踏錯了?
車隊再次啟動時,雨忽然大了,嘩啦啦的水聲蓋過了車輪碾泥的聲響。林珩低頭摸了摸懷里的平安符,符袋是母親親手繡的,還帶著點舊年的暖意。他輕輕捏了捏符袋,心里嘆口氣——這一夜,這一路,怕是都難安穩(wěn)了。
后來他才知道,那夜長樂公主府的紅墻,在燭火和雨霧里泛著暗紅,像浸了血。而他抵達(dá)江南府宅時,身上那件趕路穿的錦袍,袖口早被泥水浸得發(fā)黑,下擺沾著草屑,只有懷里的平安符,還干干凈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