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在走廊里炸響時，許秋風正把顧婉檸給的橘子糖塞進筆袋最深處。糖紙摩擦的細碎聲響混著周圍收拾書包的嘈雜，倒讓他心里莫名安定。

“明天見。”顧婉檸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她背著書包站在座位旁，夕陽的金輝漫過她的發梢，把半張臉籠在暖融融的光暈里。

許秋風點點頭，想說點什么，喉嚨卻像被傍晚的風堵住了。直到走出教室，才聽見自己悶悶地回了句：“明天見。”

校門口的梧桐葉被秋陽曬得發脆，踩上去沙沙作響。許秋風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兜里的橘子糖隔著布料硌著大腿，像顆小小的暖爐。他摸出糖來，玻璃糖紙在光線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斑，和顧婉檸遞給他時一模一樣。

拐進老舊的居民樓時，樓道里飄著各家做飯的香氣。王阿姨，看見他笑著招呼：“秋風回來啦？你媽今天又加班？”

“嗯，王阿姨好。”

掏出鑰匙開門時，屋里靜悄悄的。老式掛鐘在客廳墻上滴答作響，指針指向六點半。許秋風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扔，徑直走向廚房。案板上放著早上出門前泡好的米，冰箱里有母親昨天買的青菜和一塊五花肉。

他挽起袖子淘米，水流從指縫間淌過，帶著點涼絲絲的舒服。鍋里的水開始冒熱氣時，他把米倒進去，又從冰箱里翻出兩個雞蛋，磕在碗里攪勻。蔥花在熱油里爆出香氣的瞬間，他忽然想起中午在食堂，顧婉檸把雞腿夾給他時，米飯上油亮的光澤。

切五花肉時，刀刃碰到骨頭的聲響在安靜的廚房里格外清晰。許秋風想起小時候，母親總把肉里的骨頭挑出來，說他正在長身體，得多吃點肉。那時候母親還在紡織廠上班，每天下班回來一身棉絮，卻總在廚房忙活完才肯歇口氣。后來廠子倒了，她去做了保潔，每天天不亮就出門，回來時常常帶著一身消毒水的味道。

“滋啦”一聲，肉片倒進熱油里，濺起的油星燙在手腕上。許秋風沒吭聲，只是飛快地翻炒著。醬油和糖的香氣漫開來時，他把切好的青椒倒進去，青紅相間的顏色在鍋里翻滾，倒有了幾分像樣的模樣。

炒青菜時，他特意少放了鹽。母親的血壓有點高，醫生說要清淡飲食。鍋里的水汽騰起來，模糊了他額前的碎發，倒讓他想起早上早餐攤前的白氣，裹著肉包的香氣撲在臉上，那時候滿腦子都是顧婉檸說課間會餓。

菜剛端上桌，門就開了。母親背著半舊的帆布包走進來，額角還掛著汗珠，看見桌上的飯菜，眼睛亮了亮：“今天回來這么早？還做了肉？”

“媽，洗手吃飯。”許秋風接過她的包，順手往她手里塞了塊毛巾。母親的手粗糙得像老樹皮，指甲縫里還沾著點灰——大概是今天擦窗戶時蹭到的。

“你這孩子，學習夠累了，回來還折騰這些。”母親擦著臉，語氣里卻藏不住笑意，“對了，下周運動會，要不要媽給你做點好吃的帶去？”

“不用，食堂有吃的。”許秋風給她盛了碗米飯，把青椒炒肉往她那邊推了推，“我報了跳遠。”

“跳遠？”母親夾菜的手頓了頓，隨即笑了，“行啊，多跑跑也好，總比悶在屋里做題強。你爸以前就愛跑跳，可惜……”她話說一半突然停了，低頭扒拉著碗里的飯。

空氣瞬間有點沉。許秋風扒了口飯，：“他跟我沒關系。”

母親嘆了口氣，沒再說話。客廳里只有碗筷碰撞的輕響，還有掛鐘不知疲倦的滴答聲。許秋風看著母親鬢角新添的白發，忽然覺得剛才的話太硬了。他夾了塊肉放進母親碗里：“下周運動會結束，我想去圖書館復習，聽說顧婉檸也常去。”

“就是上次來家里送筆記的那個小姑娘？”母親眼睛亮了，“那好啊，人家學習好，你多跟人家學學。”

“嗯。”許秋風應著，心里卻想起顧婉檸遞給他橘子糖時，夕陽落在她睫毛上的樣子。

吃完飯，他搶著洗碗。水流嘩嘩地淌過盤子，把油漬沖得干干凈凈。母親坐在客廳看電視，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忽明忽暗。許秋風擦著手出來時，看見母親正對著手機里的招工信息嘆氣。

“媽，我這月零花錢還有剩，要不……”

“你留著買練習冊。”母親打斷他，把手機揣進兜里，“媽還能動，不用你操心。趕緊去寫作業，別耽誤了學習。”

許秋風沒再說話，轉身進了房間。書桌上堆著剛買的物理習題冊，封面的公式密密麻麻，倒讓他想起下午顧婉檸講題時，筆尖劃過草稿紙的輕響。他摸出筆袋里的橘子糖，捏在手里轉了轉，玻璃糖紙在臺燈下閃著微光。

窗外的月光漫進來，落在攤開的錯題本上。許秋風盯著那道動量守恒題看了半天，腦子里卻反復回放著顧婉檸說“明天還要買早餐嗎”時，低頭踢著石子的模樣。他忽然抓起筆，在草稿紙的角落畫了個小小的橘子糖，畫完又趕緊涂掉，紙頁上留下一團淺淺的墨痕。

夜漸漸深了，客廳的電視關了。許秋風聽見母親輕手輕腳走進來，給他掖了掖被角。他閉著眼裝睡，感覺母親的手指在他額前停了停，帶著點粗糙的暖意。

“傻小子，要是真喜歡，就努點力。”母親的聲音很輕，像怕驚醒他，“別像你爸那樣，啥也給不了人家。”

許秋風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讓母親吃太多的苦”還有不讓以后的女朋友跟自己吃苦，也讓生活多一點保障

許秋風的睫毛顫了顫。黑暗中，手里的橘子糖仿佛浸了月光，暖得讓人心頭發漲。

許秋風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夢里他又夢見上一世的悲慘人生，忽然驚醒，老天給他重來的機會，他發誓這一世一定要出人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