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纏纏綿綿下了三天,把整座城市泡得發潮。林晚翻出衣柜最底層的厚毛衣時,在袖口勾到了什么硬物——是只珍珠耳釘,圓潤的珠子沾著點灰,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白的光。
她認得這耳釘。上周在江徹的外套口袋里見過,當時他正忙著接蘇瑤的電話,說她淋了雨發燒,得送藥過去。林晚捏著那枚耳釘問他,他匆匆瞥了一眼,含糊道:“可能是蘇瑤落在我車上的,她總丟三落四。”
“是嗎?”林晚沒再追問,只是把耳釘隨手放在了玄關的收納盒里。如今再摸到它,指尖像被細針戳了下,微微發麻。
畫室的窗玻璃還留著那道裂痕,雨絲順著縫隙鉆進來,在窗臺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漬。林晚把畫具往中間挪了挪,目光落在墻角的行李箱上——那是她昨天收拾出來的,打算暫時搬回父母空置的老房子住。
手機響了,是江徹。她盯著屏幕亮了許久,直到自動掛斷,才起身去倒了杯溫水。喉嚨里總像卡著什么,咳起來的時候,胸腔會隱隱作痛,像有只手在里面攥著。
傍晚雨停時,江徹來了。他站在畫室門口,頭發濕漉漉地搭在額前,深色外套沾著濕氣,手里拎著個紙袋。“買了你愛吃的桂花糕,”他聲音里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討好,“我問過張阿婆,她說你好幾天沒去買梅子湯了。”
林晚沒接紙袋,指了指玄關的收納盒:“那枚珍珠耳釘,你還給蘇瑤了嗎?”
江徹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有些閃躲:“哦……忘了,回頭我給她。”
“不用了。”林晚轉身從收納盒里拿起耳釘,遞到他面前,“你告訴她,這種款式我不喜歡,留著也沒用。”
耳釘在兩人之間懸著,珍珠的冷光映在江徹眼里,他的喉結動了動,伸手去接時,林晚卻松了手。耳釘“叮”地落在地板上,滾了幾圈,停在他的鞋邊。
“晚晚,”他突然上前一步想抱她,“我們別這樣好不好?蘇瑤她真的只是……”
“江徹,”林晚后退半步,避開了他的觸碰,畫室里的松節油味混著他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水味,讓她有些反胃,“你有沒有覺得,有些東西臟了,就擦不干凈了?”
她指的是耳釘,又好像不是。
江徹的臉色沉了下去,語氣里帶了點不耐煩:“你到底在計較什么?就一枚耳釘而已,她一個小姑娘……”
“我計較的不是耳釘。”林晚打斷他,聲音輕得像雨絲,“是你加班時,她能隨時找到你;是她生病時,你比我還緊張;是你看她的眼神,比看我畫的畫還認真。”
她頓了頓,彎腰去撿行李箱的拉桿:“我搬去老房子住幾天,你也冷靜冷靜。”
江徹沒攔她,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她把行李箱拖出門。樓道里的聲控燈亮了又滅,林晚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拐角時,他才彎腰撿起那枚珍珠耳釘。
指尖捻著冰涼的珠子,他忽然想起去年夏天,林晚生日時,他送過她一對銀質的梧桐葉耳釘。她說“太好看了,舍不得戴”,一直收在絲絨盒子里,就放在梳妝臺的第一層。
畫室里只剩下他一個人,秋雨又開始下了,敲在有裂痕的玻璃窗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走到畫架前,看到林晚沒畫完的畫——還是那條梧桐道,只是葉尖的暖黃被一層灰調蓋住了,像蒙著層化不開的陰影。
他伸手想去碰畫布,卻在半空停住。指縫里還殘留著珍珠耳釘的涼意,像塊冰,順著血管往心臟里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