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這一看就完全被吸引住了,這《便民圖纂》在后世雖然毫不出名,但里面的內容包羅萬象。
里面不但有農事圖譜、木工技巧、食療方子,還有一些簡單的算術例題。
這對于一個農家子弟出身的他來說,可是充滿了吸引力。
他這一看就入了神,一直到張昶喚他,他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書。
“云娃兒,咱們得快點呢這里的書可不少……”
張云聞言點點頭,也加快了整理的速度。
這時他才驚訝的發現,這書庫中竟然有如此多的實用之作。
“這本是講怎么養蠶的……這本是算田畝的……這本是講記賬的……”
張云一邊整理,一般簡單的翻看,他心中甚至升起了把這些書都搬回家的想法。
張昶偶爾也會翻看,不過他顯然對這些“雜書”興趣不大,但出于責任心,還是認真地整理著。
兩人分工合作,張昶負責將書籍小心地搬出來,攤開在鋪了干凈粗布的長條案幾上晾曬透氣。
張云則負責用細軟的毛刷輕輕拂去書頁間的積塵,遇到有蟲蛀或破損的地方,便用裁好的薄宣紙條小心地修補襯墊。
忙了一整天,總算是把大部分書整理好了。
眼看就要整理完了,張云突然在角落里發現了一本薄薄的、沒有封面的手抄冊子,里面全是各種民間常用的算術題和解法。
比如“雞兔同籠”、“物不知數”、“三階幻方”等等,解法雖不如后世數學嚴謹,卻充滿了古人的巧思和智慧。
他如獲至寶,看得津津有味,連張昶叫他都沒聽見。
“看什么呢?這么入神?”
張昶湊過來,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和奇怪的符號,皺了皺眉,“算學?枯燥得很。”
張云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昶哥兒,你看這道‘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樹梅花廿一枝,七子團圓正半月,除百零五便得知’,這解法真巧妙!”
張昶茫然地看了看:“這不就是《孫子算經》里的‘物不知數’嗎?夫子提過一句,說是術數小道,科舉又不考這個。”
他雖也開蒙學了些算術,但顯然更醉心于經史文章。
“雖是小道,但能解民生之困,比如分田、算賦、清賬,都用得上。”
張云認真地說。他來自后世,深知數學是一切科學的基礎,更是解決實際問題的利器。
張昶愣了一下,若有所思。他從小錦衣玉食,對這些底層生計的實用之學確實缺乏概念。
張云的話,卻是給他打開了一扇小小的窗。
“張云你懂的真多!”
兩人邊整理邊聊天,關系也越來越好。
當夕陽的余暉將藏書房的窗欞染成金色時,幾大箱舊書也整理晾曬得差不多了。
雖然累得腰酸背痛,身上沾滿了灰塵,但看著整齊有序的書冊,兩人相視一笑,頗有成就感。
“明日還要來翻面,再收進去。”張昶拍了拍手上的灰,“今天辛苦你了,張云。”
“不辛苦,能看書是好事。”
張云由衷地說。
猶豫了片刻張云還是忍不住向張昶打聽,“昶哥兒,夫子原來是做什么的,怎么會有這些書!”
張昶聞言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我爹說夫子原來曾經在蜀王府待過……后來……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離開了蜀王府……”
“夫子離開王府后寄居在青巖寺……我爹當時聽說夫子又學問,方才請來了族學之中……”
“我爹為了請來夫子,可是很費了一番功夫……”
“喔”張云答應了一聲,對夫子的身份更加好奇。
“昶哥兒,這本書我可能借回去看看!”
張云手指向一本沒有封皮的算學冊子。
“你想看就拿回去看唄,夫子早就說過這里的書咱們隨便看!”
“好呢,謝過昶哥兒!”
“說什么謝,不過如今科舉可不考這些,你可別因小失大了!”
“昶哥兒放心吧,我省得的……”
“你知道就好……對了,那論語你可抄完了。”
“已經抄完了!”
“可背得了?”
“已經背得了!”
張昶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一絲羨慕,隨即卻是哈哈一笑,“真是不知道你這腦袋瓜子是怎么長的……”
張云聞言也是哈哈一笑,“要不把我的腦子分你一半……”
“去去去……這腦子也能分得……”
兩人打鬧了一番隨后收拾好東西關上了大門。
這日張昶破天荒地沒有坐上家里來接的牛車,而是陪著張云走了一段村路,直到看見張家那熟悉的破舊茅屋輪廓,才停下腳步。
“我回去了。”張昶道。
“昶哥兒慢走。”張云躬身。
張昶點點頭,轉身走向等候的牛車。走了幾步,又回頭道:
“對了,張云,我那里有幾支用禿了的舊筆,還有半塊墨錠,放著也是無用,明日給你帶來吧。”
他的語氣很隨意,像是在處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今張云雖然已經用上了族學里提供的筆墨紙硯,但聞言還是心中一熱。
他知道這是張昶在小心翼翼地維護他的自尊。
“多謝昶哥兒!”他沒有虛偽地推辭,這份情誼,他記下了。
回到家中,晚飯時張云興奮地跟家人講述今日在藏書房的見聞,特別是那本算術書。
張老四默默地聽著,破天荒地主動給張云夾了一小塊咸肉。
張谷也是滿臉的笑容。王氏則一個勁兒地念叨祖宗保佑,族長和夫子還有昶少爺都是好人。
夜深人靜,張云就著灶膛里微弱的余燼光亮,如饑似渴地翻看著那本算術冊子。
那些古老的算法和題目,完全吸引住了他使他沉浸其中,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
一直到父母催促他才不情愿的放下書,上床睡覺。
翌日,夫子布置好課業之后,果然單獨把張云與張昶兩人叫了出來。
“張云、張昶你二人如今課業水平已經遠超其他同窗,今天開始老夫就正式教授你們《論語》。”
“謝夫子”
兩人謝過夫子之后卻是相似一笑。
王恕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卻是暗自一笑,口中卻道:
“爾等可知這論語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