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暗夜針灸定乾坤

羅易把那張寫著“找我，帶上玉墜”的粉筆字拍了下來，順手塞進車里手套箱。雨開始下，不大，打在擋風玻璃上像誰在輕輕敲門。他沒回羅家，也沒去公司，車子拐了三個彎，停在城西老街區一棟舊樓前。

這兒離橋洞不遠，巷子窄，路燈壞了一半。他拎著傘，腳步不快，眼神掃過每扇窗戶。第三棟樓下有家關門的理療鋪，櫥窗玻璃裂了道縫，里面擺著個褪色的針灸人模型，銅針插在肩井穴位置，歪了。

他記下了。

轉過街角，一個穿灰布裙的身影正蹲在垃圾桶旁翻東西。是小舟。她聽見腳步抬頭，眼神警惕。羅易沒說話，從兜里掏出那枚蓮葉玉墜，攤在掌心。

小舟盯著玉墜，手指微微發抖。她放下帆布包，掏出紙筆，寫得極慢：“你……從橋洞來的？”

羅易點頭。

她又寫：“你是……沈醫生說的那個人？”

羅易瞳孔一縮：“她……還活著？”

小舟沒回答，只低頭繼續寫：“奶奶病重，住院三天了。知意每天去，不吃不睡。”她頓了頓，補了句，“帕金森晚期，手抖得連藥都喂不進嘴里。”

羅易捏緊玉墜。腦子里那三行字又浮現一遍：“小舟在橋洞等你?！薄坝駢嫹窃鳌！薄爸?，記得吃藥?！弊詈笠痪洌窀?，扎進心口。

他蹲下來，聲音放輕：“我想見她奶奶。今晚?！?

小舟搖頭，寫：“護工輪班，監控全覆蓋，你進不去。”

“總有死角。”羅易站起身，“告訴我醫院名字、樓層、房間號?！?

小舟猶豫片刻，寫下：“仁和醫院，七樓東區，708病房?！?

羅易收起紙條，轉身就走。走出五步，又停住：“你這玉墜，哪來的？”

小舟低頭，筆尖頓住，很久才寫：“五年前，羅家后巷撿的。知意說……是她最重要的人送的?！?

羅易沒再問。他知道答案了。

晚上十一點四十七分，仁和醫院七樓走廊空無一人。保潔車停在轉角，拖把還滴著水。羅易穿著白大褂，胸牌寫著“實習醫師張偉”，口罩拉到鼻梁，腳步輕得像踩在棉花上。

他早踩過點。七樓東區監控有三秒切換盲區，在護士站換畫面時。他卡著時間，從消防通道繞上來，貼墻走，進病房前先觀察門縫里的光。

708亮著夜燈。

他推門進去，動作干脆。床上老人蜷著，手抖得厲害，床頭藥杯翻了，藥水浸濕了床單。床邊放著本皮面賬本，封面寫著“沈氏醫療研究記錄”。

羅易放下包，取出銀針包。一共九根，長短不一，針尾刻著微型編號——這是他特制的，防偽用。

他先給老人推拿肩頸，手法輕緩，等她呼吸平穩，才開始施針。第一針落百會，定神；第二針刺風池，通絡；第三針走天樞，調脾胃。最后三針并列陰陵泉，專治震顫。

針入三分鐘，老人的手慢慢停了。

羅易擦了把汗，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瓶，倒出兩粒藥丸，塞進她枕頭下。是他自制的“安顫丹”，純中藥提取，無副作用。

做完這些，他翻開那本賬本，翻到空白頁，在頁腳畫了個圖案：三針呈品字形排列，中間標著“足三里”。

這是暗號。前世他和沈知意約定的“醫者留痕”——只要看到這個標記，就知道他來過。

他合上賬本，正要走，門外傳來腳步聲。

羅易閃身躲進衛生間，反鎖。

門被推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是沈知意。

她穿著白大褂，頭發扎得一絲不茍，手里拎著保溫飯盒。她先看奶奶，發現手不抖了，眉頭一皺。再看床頭，藥杯倒了，藥灑了，可人睡得安穩。

她放下飯盒，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奶奶的脈。

脈象穩，有力。

她眼神變了。

轉身時，目光掃過床頭柜，停在那本賬本上。她拿起來翻，一頁頁看，最后停在那頁“品字針”標記上。

“這是……”她低聲念。

羅易在門縫里看著她的側臉。十年了，她眼角多了細紋，可那股執拗勁兒一點沒變。他差點就想推門出去。

但他不能。

沈知意合上賬本，放回原處，又檢查了門窗，確認沒外人，才輕手輕腳離開。

門關上三秒后，羅易從衛生間出來，迅速撤出病房。

凌晨一點，羅易坐在車里，手機亮著。小舟發來消息：“她看到了賬本，沒說話，但拍照了?！?

他笑了笑，把車開到羅家老宅后巷。這里五年前丟過玉墜，現在堆著垃圾箱。他下車，蹲在墻角，從磚縫里摳出一塊松動的石板。

下面埋著個鐵盒。

打開，里面是一疊泛黃的病歷，最上面寫著：沈知意，20歲，聲帶灼傷，永久失語。手術記錄顯示，主刀醫生是“羅承璟”——他前世的名字。

羅易手指撫過那行字，喉頭發緊。

那年他還是醫生，沈知意為他擋了一刀，傷了喉嚨。他拼了命做手術，救回她，卻沒能讓她說話。后來他死在火海，她人間蒸發。

現在他回來了。

他把病歷塞回鐵盒，重新埋好。起身時，手機震動。

零點剛過，三行字準時浮現：

“東晟資金鏈斷裂?！?

“羅承澤明日將調取海外賬戶?！?

“知意，記得吃藥?！?

羅易盯著最后一句，眼神沉了沉。

他發動車子，直奔城南一棟廢棄寫字樓。那里是他秘密設立的監控點，能接入東晟集團部分財務系統。他要盯著羅承澤的賬戶，等他動手轉賬。

凌晨兩點，屏幕亮起。羅承澤的海外賬戶有筆五百萬的轉賬請求，時間是凌晨兩點零七分，收款方是離岸公司“星辰貿易”。

羅易冷笑，立刻讓黑客截流，同時把證據打包，發給證監會匿名郵箱。

做完這些，他靠在椅背上，閉眼休息。

三小時后，手機響。陳半仙來電。

“東晟賬戶凍結了，羅承澤那筆錢沒出去。證監會的人已經找上門。”

“干得漂亮?！绷_易坐直，“再查查‘星辰貿易’，背后是誰?！?

“查到了，”陳半仙頓了頓，“法人代表是……沈知意?！?

羅易猛地睜眼。

沈知意？她怎么會跟羅承澤有資金往來？

不可能。一定是被人冒名。

他抓起外套就往外沖。

車子剛開到半路，手機又震。小舟發來新消息：“知意去了仁和醫院，情緒激動，說賬本被人動過?！?

羅易一腳油門踩到底。

仁和醫院七樓，708病房。

沈知意站在床邊，手里捏著那本賬本，臉色發白。她剛發現，那頁“品字針”標記被人用透明膠帶貼過，邊緣有細微翹起——是后來補上去的。

她不是傻子。這標記，是某種暗語。

護士進來換藥，她突然問：“昨晚十一點到凌晨一點，有沒有實習醫生來過？”

護士查了記錄：“沒有排班。倒是監控顯示，有個人形跡可疑，但正好那會兒系統升級，有三秒黑屏?！?

沈知意眼神一凜。

她走到窗邊，往下看。一輛黑色轎車剛停穩，車門打開，一個男人下來。

她瞇眼。

那人穿著皺巴巴的西裝，領帶歪著，頭發亂得像雞窩，手里拎著個塑料袋，里面是半瓶白酒。

是羅家那個廢物羅少。

她冷笑，轉身要走。

門卻被人從外推開。

羅易晃進來，酒氣沖天，一進門就嚷：“哎喲這病房真難找！我二叔讓我來探病，說是有筆賬要對……”

沈知意皺眉：“你走錯房間了。”

“沒走錯！”羅易一拍腦門，“708，對吧？我奶奶也住這兒！”

“你奶奶？”

“對??！”他咧嘴一笑，把酒瓶往桌上一放，“我奶奶姓沈，叫沈什么來著……哦對，沈老太！”

沈知意盯著他，眼神像刀：“你喝多了。”

“我沒喝多！”羅易晃著酒瓶，“我清醒得很！我還知道你床頭賬本被人動過，對吧？”

沈知意心頭一震。

他怎么知道？

羅易咧嘴一笑，湊近一步：“想知道是誰干的嗎？”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塞進她手里。

沈知意低頭看。

上面畫著三根針，品字形，中間寫著“足三里”。

她猛地抬頭，可羅易已經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哼歌：“月亮代表我的心～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她沖上去拽住他胳膊：“你到底是誰？”

羅易回頭，醉醺醺地笑：“我是誰？我是羅家那個廢物啊，你不是最討厭我嗎？”

他甩開她的手，搖搖晃晃走向電梯。

沈知意站在原地，手里攥著那張紙條，指節發白。

電梯門關上前，羅易忽然探出頭，沖她眨了眨眼：“對了，沈醫生，你奶奶昨晚睡得挺香——藥，記得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