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正了解刺青師嗎？

刺青師不是紋身師，在古代刺青絕不是一個好詞語。

因為古代只有囚徒才會刺青，一般在臉上刺字發配充軍。

身上的刺青會成為犯人一輩子的恥辱。

不過伴隨著時代變遷，刺青又有了新的含義。

在我們的印象中，那些身上紋著老虎、青龍、骷髏頭、翅膀等等奇奇怪怪圖案的人不是小混混就是黑社會，正常人沒人會去紋身的。其實不然，紋身已經被越來越多的人接受，已經成為了年輕人的亞文化。

大街上的紋身店處處可見，但是很少有人能記得，紋身的前身有一種叫刺青的東西，那是在紋身機還未出現之前，人們就已經開始在身上紋各種圖案，他們用針沾墨水在身上一針一針把圖案刺上去，圖案多以社會風氣較重的兵將、龍虎為主，因為刺青只有黑色，不是專門的紋身顏料，時間長了顏色會發藍發青，所以又叫刺青。人們耳熟能詳的岳飛，身上的“精忠報國”就是他母親一針一針地刺上去的。

現在的刺青師很少很少了，而我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我叫劉志強，出身在一個六口之家，家里除了父母和爺爺奶奶，還有我和弟弟，從小我和弟弟就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在鄉下，直到我八歲的時候，父親攢了一些錢，又向親戚朋友借了不少錢，在縣城里買了一套50多平的房子，我們一家六口就在那套房子里一起生活了。

雖然來到了縣城里生活，但是家里的條件反而不如在農村了，在農村的時候爺爺奶奶還能種一些糧食和蔬菜吃，而在縣城里吃喝拉撒都要錢，父母還要還買房借的錢，導致我和弟弟的生活質量一直很低，雖然生活在城市，但是卻是名副其實的窮人。

我從小不愛學習，別人學習的時候我出去玩，別人玩的時候我玩的更歡。父母除了還錢，還要負擔我們四人的生活費還有我和弟弟的學費，只能常年在外地的工地上給人家當小工，很少回家。爺爺奶奶也管不了我，導致我學習越來越差，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了。

輟學以后我每天在家游手好閑，不是去找人打架就是去游戲廳打游戲，爺爺奶奶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把父母從外地叫回來，一起商量著讓我去學點什么。

那時我們鄰居家開的刺青店正好在招一個學徒，父母帶著我，買了一罐好茶和一些水果就去鄰居家敲門了。

開門的是一對中年夫妻，他們熱情地把我們迎進去，賓主落座后，父母迫不及待地說明了來意，他們的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男主人一臉為難的跟我們說這個店不是他們開的，是他父親開的，因為父親年齡大了才想招個學徒替他分擔一下，但是昨天就有人來找過他們，也是想把自己家的孩子送到店里，他們已經答應了，所以沒辦法讓幫我們這個忙了，父母也沒有什么辦法，只能帶著我失望地離開了。

沒想到第二天的時候，鄰居敲響了我家的門，他們跟我父母說，因為招的那個人干了一天覺得不合適不想干了，問我想不想干，我父母毫不猶豫地替我答應了下來，對此千恩萬謝，要請他們吃飯，他們擺了擺手拒絕了，走的時候跟我父母說希望我能盡快去店里。

我終于能不用每天無所事事了，父母非常開心，他們囑咐我好好跟著師父學習，并讓我明天就去店里幫忙，然后他們當天就回去打工了。

第二天，我還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時候就被爺爺奶奶叫了起來，他們讓我趕緊吃完早飯去店里，我百般不情愿地起了床，吃完早飯出發了。

鄰居他們家開的刺青店就在小區門口的那片商鋪里，我沒走多遠就到了，盯著那一片的商鋪看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寫著刺青二字的牌匾，我一臉疑惑地問一位躺在搖椅上打瞌睡的老頭：“老大爺，這邊哪里里有刺青店啊，我怎么找不到啊。”

老頭一下子精神了，說道：“小伙子你要刺青啊？想紋什么跟我說說。”

“我不刺青，但是我要學習刺青，你告訴我刺青店在哪里就好了，我自己去找。”我趕忙說道。

“別找了，我就是那個開刺青店的，你就是對門那個不好好學習的臭小子吧？咋了？學不下去了想學刺青了？刺青可比學習要難多了，你還是趕快回去上學吧，別來我這耽誤我時間。”老頭一臉嫌棄地說道，說完他站了起來，向身后一家牌匾都沒有小店走去。

“哎，我說沒生意呢，原來是招牌倒了。”老人走到小店門口，彎下腰扶起一面破舊的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大字“老頭刺身”。

我本來想轉身就走的，但是怕挨爺爺奶奶罵，咬了咬牙我就走進了小店。

老頭正在擺弄刺青的工具，看到我沒有走反而進來了，趕緊擺手道：“不是跟你說了嗎？讓你回去上學，刺青這門手藝不是你能學會的。快走吧，小小年紀不學習學這個有啥用？”

“我不回去！我不喜歡學習，除了學習讓我干啥都行，你就收我做你的學徒吧，我一定會認真學的！”我倔強地說道。

“我算是服了你們這幫小孩了，不想學習學刺青，不撞南墻不回頭。好吧，看在你父母昨天送來好茶的份上，你想跟我學可以，但是別和昨天那個小娃一樣，學了沒半天就跑了，跑了我可不會再教了。”老頭一臉無奈地說道。

“你放心吧，我不會跑的，刺青再難還能比念書還要難嗎？”我信心滿滿地說道。

我當時沒想到是，刺青真比念書難多了，如果當初我知道有這么難，說不定就真回去上學了。

老頭沒有說話，走進店里的一間小房間里，拿出來了四幅畫，上面用鉛筆分別畫了龍、虎、鯉魚、還有菩薩，其中龍是四爪龍，虎為下山虎，鯉魚是躍龍門的那種，菩薩寶相莊嚴。老頭把這四幅畫遞給了我，跟我說道：“這四幅畫你先拿去看看，今天關門前你必須能畫出來一幅差不多的，不然你明天就不用來了。”

我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也沒有伸手接畫，心里想到這次是完蛋了，以前上學的時候就沒認真學過畫畫，這沒想到不上學了反而要畫畫了。

老頭搖了搖頭，把四幅畫丟在我腳下就出去了，繼續在搖椅上打瞌睡。

我直愣愣地看著地下的畫，腦子里一片空白，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把畫撿起來，找了幾張紙和一支鉛筆，對著最簡單的鯉魚開始畫了起來。

鯉魚雖然容易畫出形狀，但是要能畫出魚躍龍門的姿態卻很難，我嘗試了三四十遍還是沒辦法畫好，我徹底放棄了，放下筆，灰溜溜地走出了店。

路過搖椅的時候，老頭睜開了眼睛，側過頭說道：“我早就跟你說了你不行，你還是回去上學算了，你還不如上一個小娃呢，他畫的雖然也不行，但是起碼會讓我看看他畫的最好是什么樣子，你畫的連你自己都看不下去，也不用給我看了，趕緊走吧，別耽誤我睡覺！”老頭說完又把眼睛閉上了。

我沮喪的回到了家，爺爺奶奶正在做午飯，看到我回來以為我是回家吃午飯呢，興高采烈地問我上午累不累，都學到啥了，我搖了搖頭，沒敢說自己跑了，爺爺奶奶以為我累了，趕緊準備好午飯讓我吃，我看到爺爺奶奶忙前忙后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不能這么任性下去了，吃完了午飯，我跟爺爺奶奶說要去店里了，就又返回了小店。

到了店門口，發現里面有幾個人正在里面坐著，老頭正在給其中一人刺青，看到我進來瞥了我一眼沒說話繼續忙著手上的活。

店里的椅子全都有人坐著了，我只能站著看，只見坐著的幾個人都是一副小混混的打扮，有男有女，看著都不過十七八歲，頭上染著花花綠綠的頭發，上半身都穿了一個黑色的短袖，裸露出的胳膊上都紋了一個黑色的狼頭，下半身穿著牛仔褲，腰間還拴著狗鏈子一樣的鐵鏈當褲腰帶，鞋子也是黑的，上面縫滿了鐵片，走起路來嘩嘩響。可以說在那個年代，這簡直就是小混混的標準打扮了。

躺著的小混混胳膊上貼了一張蠟紙，上面也畫了一個狼頭的圖案，老頭正沿著圖案上的線扎針，每扎一針都要沾一下各種顏色的墨水，下針飛快，每一針刺下都有血帶出來。小混混剛開始還能忍受，到了后面越扎越疼，他忍不住“哎呦哎呦”的叫了起來。

坐著的混混們都站了起來，給正在刺青的混混加油打氣：“加油啊強子!只要紋上代表咱們黑狼幫的狼頭刺青，你就算是我們黑狼幫的一員了，以后你報咱們黑狼幫的名字，沒人敢欺負你！”

正在刺青的小混混已經沒有工夫去聽這些了，他疼的大喊大叫：“別扎了別扎了，我不想刺青了，我要回家！”老頭并沒有理會這些，還是聚精會神地用針在小混混的胳膊上飛快的刺著。

刺青不像現在的紋身有紋身機，紋身機一般刺進去1.5-3mm，而刺針要刺進去2-5mm，而且皮膚分為表皮、真皮、肌肉，刺青必須要刺到肌肉才可以。老頭的刺青為了讓圖案保持地足夠久，顏色也更加厚實，他都是刺4-5mm深，小混混疼得齜牙咧嘴，旁邊圍觀的小混混為了不讓他掙扎，都圍過去按住了他，嘴里還被塞了一只臭襪子，他終于老實了，老頭繼續在他的胳膊上刺著，過了一個多小時，老頭終于放下了手上的針，狼頭的圖案已經顯現了出來。

此時小混混已經疼暈了過去，老頭拿起一瓶藥膏，倒在手心里往狼頭圖案上一抹，小混混頓時疼的醒了過來，嘴里大聲喊疼，老頭沒有理會他，用藥膏均勻地抹在狼頭處，然后又抹上了一些凡士林，就讓那些小混混付錢了，一共三十塊，小混混們東拼西湊，兜里掏了個遍才湊夠二十六塊，老頭收下錢沒說什么就讓他們把人抬走了。

這時他才注意到我還在店里站著，他沒有理我，轉身準備去清洗刺青的工具，我似乎是開竅了，搶先了兩步拿過工具清洗了起來，老頭搖了搖頭，說了句洗好記得泡白酒里就轉身出去了，又躺在門口的搖椅上。

我清洗好工具，把它們放在了白酒里走了出去，走到搖椅旁對著老頭說道：“老爺子，我想明白了，我確實沒有啥繪畫天賦，但是我可以學，我能吃苦，你就收下我吧，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說完我直接跪下給老頭磕了三個響頭，老頭也躺不住了，趕緊起來把我拽了起來，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不想收你，我是怕你以后后悔，這刺青可不是什么賺錢的活，你要是想以后靠這個發家致富你就趁早別入這行，還不如上學有出息呢。”

“我沒想著能賺多少錢，我能先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我就滿足了，師父，你就收下我吧，我給你磕頭了！”說著我又要下跪，老頭一把拽住了我，無奈地說道：“怎么你一個小孩子總是跪啊跪的，我還沒死呢你跪什么，既然你是這樣的想法，你先跟我進去吧。”老頭抓著我的手進了店里。

就這樣，我就跟師父學起了刺青。

學刺青得有一些繪畫基礎，我完全沒有，師父就在閑暇時教我畫鉛筆畫，畫的無非就是刺青常用到的圖案，有青龍，猛虎，雄鷹，鯉魚，夜叉，魁星等等，這些都比較難畫，而且還要畫的有立體感，我為此每天晚上回家的時候都會在家里練習。

除了繪畫還需要在豬皮練習刺青，要用針按著圖案的線刺，不能淺也不能深，淺的話顏色不夠厚實，重量質感差，也容易在后面皮膚恢復中把圖案給掩蓋了。但是也不能太深，太深容易對皮膚傷害太大。

我光這些基本功就練習了兩年之久，師父說我學的太慢了，但是可以開始上手了，上手之前也得知道刺青師的規矩。

從刺青圖案來講，有三不紋，不紋睜眼關公，不紋邪龍，不紋餓虎。這三個東西比較邪，一般的人扛不起來，所謂的扛不起來，也就是命里克，紋了不但不會帶來好運，反而會倒霉，嚴重的有血光之災。尤其是睜眼的關公，一直流傳有“關公不睜眼，睜眼必殺人”的說法，所以決不能紋。

刺青部位上，男右女左，忌紋屁股、私部、額頭。屁股是人好運氣的根基，切不可亂碰，額頭是人的靈臺，紋了會影響壽元，身體虛脫。私部則會讓人元氣外泄，未老先衰。而且忌用刺青掩蓋胎記、疤痕和痣，因為這些本身就是一個人運氣、命格的一部分，用刺青遮蓋會把好運變壞運，也會把壞運變更壞。

師父告訴我這些都是刺青師千百年以來的規矩，不遵守的紋身師自身會遭到厄運，這些也是當初他入行的時候他師父教他的。

師父開始讓我上手了，那個時候來店里刺青的大都是小混混和一些不好好學習的學生，都是紋一些青龍猛虎之類的，一般都是紋在胸口后背胳膊上，我上手的很快，沒多久一般的圖案我都能駕馭了。但是也有一些人會提出自己想要紋的圖案，這些是比較考驗畫工和想象力的，我還是不太熟練，都是師父去設計和上手的。

我畢竟年齡小，經驗和手藝上和師父差得很遠，所以我刺青的價格比師父低上不少，有一些沒錢的學生會專門來找我刺青，就這樣我遇到了第一位刺青不是為了讓別人看的人。

那是一天中午，我回家吃完午飯后回到了店里，師父也回家吃飯了。我看到店門口有一個背著書包的男學生正在墊著腳往里面看，渾身臟兮兮的，臉上和胳膊上都有擦傷。我走過去拍了他一下說道：“你找誰?你是要找我師父嗎？他不在，回去吃飯了，你要不下午再來吧。”他哆嗦了一下，沒有說話扭頭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