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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焚海(下)

  • 拜占庭焚燼記
  • 弦月PD
  • 6014字
  • 2025-07-31 19:58:00

安德羅尼庫斯龐大的紫袍身軀,被那柄沾滿碎肉和腸液的羅斯戰斧狠狠劈開時,李墨甚至能聽到脊椎和骨骼碎裂的可怕悶響。渾濁的鮮血裹著紫袍的碎布、滾燙的油脂和黃白色不知名的內臟碎塊,如同爆炸般猛地噴濺開來,滾燙腥臭的液體點狀覆蓋了皇帝沉重的紫袍下擺和冰冷的地面!皇帝猛地后縮半步,瞳孔劇烈震顫,像被毒蛇咬了一口!

巨大的肉體重重砸在地上,像一袋破敗的谷物。那張涂滿脂粉的胖臉因為極致痛苦和刻骨詛咒而極度扭曲著,眼睛死死翻向皇帝的方向,嘴唇蠕動了一下,卻只涌出了更多的血沫和破碎的喉音。緊接著,一雙裹著骯臟獸皮、筋骨虬結的腿,踏著飛濺的內臟和油脂,踩在了這位曾經權傾朝野的宦官的“尸山”之上!那張涂抹著藍靛戰紋、覆蓋著汗水和噴濺油脂的羅斯戰士面孔,帶著純粹獸性的嗜血笑容,高舉染血的戰斧,矛頭直指近在咫尺的君士坦丁七世!

“保護圣主!”衛兵隊長目眥欲裂,咆哮聲撕心裂肺。他悍然迎上,鑲鐵巨盾在狹小空間內無法完全施展,只能硬生生斜推格擋!

咔嚓?。。?

刺耳的金屬扭曲爆裂聲!那巨大的戰斧勢大力沉,裹挾著蠻力劈下,竟生生將精鋼鑲邊的厚重方盾劈開一道可怕的豁口!金屬碎片和木屑崩飛!巨大的沖擊力讓衛兵隊長手臂劇痛彎曲,連人帶盾被砸得一個踉蹌!致命的戰斧余勢未減,帶著冷風從他頭頂偏斜掃過!而他身后的兩名親衛,反應慢了一瞬的長矛剛剛刺出——

噗!噗!

兩柄從陰影中投出的手斧,精準無比地劃過兩道狠辣的弧線!一柄砸在左邊親衛的咽喉軟骨上,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另一柄狠狠嵌進右邊親衛的頸側,鮮血如同泵壓般狂飆而出!

慘叫聲、沉重的倒地聲、金屬與骨骼碰撞的悶響、充斥鼻腔的血腥和硝煙味、戰斧揮舞的破空呼嘯……瞬間將這座小小的敵樓核心,變成了煉獄的方寸之地!剩余的衛兵徹底瘋狂,用身體組成人墻,死死頂在那涌來的人潮缺口前!長矛捅刺,彎刀劈砍,盾牌猛撞!每一秒都有新的慘叫和噴濺的鮮血!那剛剛劈殺宦官的開路蠻兵狂吼著,如同狂暴的黑熊,不顧刺進肋下的矛尖帶出的血線,強行向皇帝的方向撲來!

“圣主!退!”驚恐的聲音在皇帝耳邊炸開。一左一右兩名宮廷內侍,幾乎是連拖帶抱,要將呆立當場的君士坦丁七世向后方的狹窄門廊拉扯。

皇帝臉上紫袍濺上的點點猩紅,像火在燒。衛兵組成的人墻在蠻橫的沖擊下節節敗退,每一秒都在拉近與那戰斧的距離!金角灣外,羅斯人因前方缺口被打開而爆發的狂吼如同海嘯般拍岸!腳下的地面在顫抖——更遠處的撞擊并未停歇!

完了!一切都完了!冰冷的絕望瞬間凍結了皇帝的血液。波菲羅根尼圖斯的帝國……狄奧多西城墻……圣索菲亞的穹頂……

就在這千鈞一發、衛兵的防線即將全面崩潰的剎那!

一個沙啞、撕裂,卻帶著一種鋼鐵般穿透力的吼聲,猛然壓過了所有喧囂,像一把錐子狠狠扎進每個人的耳鼓!

“推那個硝桶??!撞向木塔!朝我?。?!”

君士坦丁七世猛地扭頭!混亂的人影縫隙中,他看到——

被衛兵遺忘在角落、帶著鎖鏈的李墨,不知何時竟掙扎著站起!他臉上沾滿塵土和不知誰的血點,狼狽不堪。他雙手死死按在那只巨大、沉重的橡木桶上——那只之前裝著硝石粉末、此刻因為激烈搬運和震動已經傾斜、桶蓋半開的木桶!桶口粗糲的白色粉末清晰可見!他單薄的身體爆發出與體格不符的力量,用整個身體的重量、用鎖鏈繃直摩擦皮肉的刺骨疼痛做杠桿,用盡所有力氣推動木桶,目標直指——

敵樓核心與外面混亂海堤防御走廊連接處,一道支撐拱頂的巨大木梁立柱!而在木柱后方,混亂搏殺的人群縫隙之外,甚至隱約能看到金角灣海面上,一艘最為高大、懸掛著羅斯異教旗幡、顯然是指揮旗艦的長船,正加速駛近!它在等!等著城破的信號!等著徹底撕碎這座城市!

“快?。?!點火!連我一起?。?!”李墨幾乎是咆哮,脖子上青筋爆突,聲音里帶著徹底豁出去的瘋狂!那雙死死鎖定皇帝的眼睛,充滿了死寂和孤注一擲的決絕!他在賭!賭皇帝最后一絲理智!賭自己這條命能換來一線反擊的可能!

皇帝的心臟被那雙眼睛狠狠攥緊!

時間在殺戮中凝固成一瞬的膠片。

“點火——!!!”皇帝那被絕望凍結的喉嚨里,猛地迸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吼!指令瘋狂而無序,指向那桶硝石和它即將撞擊的目標!

李墨的腳鐐沉重,但用盡全力前沖的慣性帶動了巨大的木桶!就在木桶帶著沉悶的轟響即將撞上那根支撐木梁的瞬間——

轟?。。?!

這一次,不再是改良希臘火噴射的低沉呼嘯!

一道暴烈、刺目、猶如金蛇亂舞般的橘紅色火線,帶著某種極度不穩定燃燒的怪嘯,從混亂人群后面某個幸存的、被快速粗陋改造過的希臘火小噴嘴中噴射而出!

操作者顯然無比恐慌,火線不是直線,而是瘋狂亂甩!

目標——根本不是什么“木塔”!那亂舞的火線,如同一道失控的火焰鞭子,帶著恐怖的威勢,擦過幾個混亂士兵的頭盔(激起一片驚慌尖叫),掠過木梁的邊角(留下焦黑的痕跡),然后——

呼!嘩啦?。?!

狂暴的火焰,像一條精準又瘋狂的毒蛇,狠狠抽在了那剛剛被李墨推動到位的巨大橡木硝桶口!

如同引爆了來自深海的火山?。?

“轟隆——!!!”

一聲遠比剛才改良希臘火爆炸恐怖百倍、沉悶到極致又尖銳到刺穿耳膜的爆響!一股瞬間膨脹、肉眼可見的灰白色夾雜著橘紅色的巨大濃煙和沖擊波,猛地從敵樓核心位置向四面八方炸開!支撐的木柱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橡木硝桶連帶著它后面死命推動的李墨,如同被無形的攻城錘正面擊中,瞬間被撕裂、轟散!木桶炸裂成燃燒四濺的碎片和粉塵!李墨被那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向后掀飛!

咔噠!

刺耳的鎖鏈斷裂聲!固定在他腳踝上最后的鐵鐐環,竟然在爆炸沖擊力達到頂峰的一剎那,被某種扭曲的巨力扯斷!

李墨的身體如同破碎的玩偶,帶著灼熱的氣浪和濃煙,重重撞在后方皇帝御座旁的石墻上!他眼前一黑,胸腔如遭重擊,血沫瞬間涌上喉嚨!

而爆炸的中心點!

原本混亂搏殺的敵樓前口區域!

剛剛沖入裂口、正欲向皇帝發起最后沖鋒的數十名羅斯精銳前鋒戰士——連同死死阻擋他們的拜占庭衛兵在內——如同被無形的巨神巨掌瞬間抹除!

沒有過程!

只有結果!

離爆心最近十幾人,身體瞬間被撕裂,化作一團巨大的、無法分辨的暗紅色血肉混合噴泉,混雜著飛濺燃燒的木屑和硝石粉塵潑灑向四面八方!稍遠些的,強壯的身體被沖擊波撕扯得扭曲變形,骨頭碎裂刺穿皮膚,像破麻袋一樣被狠狠拋飛出去,撞在墻壁、石柱上,發出沉悶可怕的骨碎聲!沖擊波伴隨著高溫粉塵和點燃的硝煙,如同地獄的吐息,洶涌地灌向被撕開的裂口外側!

海堤外,那艘剛剛加速靠近、準備登岸的羅斯酋長旗艦上,幾個在船頭觀望的羅斯頭領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他們的眼中,只看到裂口處猛地向內爆開一團無法形容的、席卷吞噬一切的灰白紅黑煙火風暴!無數的碎肢、殘甲、燃燒物像節日被詛咒的禮花般潑灑出來!

“諸神……詛咒……”船頭上傳來一聲撕裂般的恐懼低吼。

整個金角灣海堤上,無論是拜占庭守軍,還是后續涌入的羅斯戰士,都被這發生在防御核心的、難以理解的非人爆炸瞬間震懾!

死寂!

比死亡本身更加令人心悸的死寂!只有燃燒物的噼啪聲,以及遠處依舊存在但不那么猛烈的撞墻聲!

所有拜占庭士兵,包括那些劫后余生的衛兵,全都僵硬地、帶著極致驚駭和后怕,看著那爆炸中心。那里只剩下一個巨大的、黑黢黢冒著煙的地面窟窿和四散焦黑的殘骸。

然后,他們的目光,緩緩移向……

角落。

皇帝君士坦丁七世被兩名死命回護的內侍壓在身下,灰頭土臉,紫袍污損撕裂,臉上帶著擦痕和血痕。但他顧不得自己的狼狽,猛地推開內侍,喘息著抬頭。

他的目光,同樣死死鎖向角落。

李墨躺在冰冷的石頭墻角下。口鼻中不斷有鮮血涌出,胸腹間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很可能骨頭斷了。鎖鏈在爆炸中斷裂散落,腳踝處一片血肉模糊。但他奇跡般地……還活著。他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帶出大量帶血的唾液和塵灰,視線被血水和煙塵糊住,模糊一片。但他知道,那雙屬于最高權力的眼睛,已經穿透煙霧和混亂,重新落在他身上。

時間仿佛停滯了無數倍速。整個金角灣,只剩下遙遠的廝殺聲和燃燒聲作為背景。

皇帝沒有看地上的宦官殘肢,沒有看為他犧牲的衛士尸體,甚至沒有看那個被炸開的窟窿。他那雙布滿血絲的深色眼眸,如同吸飽了恐懼、震撼和某種奇異后怕的黑洞,一瞬不瞬地釘在角落那個蜷縮咳嗽的、從死神手里硬生生撕開一條縫隙的身影上。

剛才那爆裂核心的毀滅景象——瞬間蒸騰的數十條生命,如同神罰——在李墨近乎詛咒般的嘶吼下實現!這不是改良的希臘火!這絕不是!這……是真正的地火之力!

皇帝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然后,他用一種極其緩慢,仿佛每一個字都耗盡了此刻所有心力的聲音,對著墻角那個模糊的身影,嘶啞地下令:

“把維吉里烏斯……抬過來……不惜一切代價……”

他頓了頓,用力喘息了一下,再次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全新的、如同看待某種令人心悸的神賜之物般的重量和沉肅:

“……還有,那個奴隸。把他……給我抬到‘半神像之間’去……”

侍從們如同從石化中醒來,驚恐未消卻又不敢絲毫遲疑地上前。

角落里的李墨,意識在劇痛和失血中開始模糊。在徹底沉入黑暗之前,他依稀看到兩個侍從小心翼翼地試圖抬起他,動作中竟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謹慎與……敬畏?遠處,金角灣海面上,那艘羅斯旗艦開始掉頭。城墻上,拜占庭士兵發出了劫后余生的、混合著巨大驚懼和迷茫的歡呼。

而那皇帝的視線,卻始終未曾從他身上移開。那雙眼睛里的風暴,才剛剛開始醞釀。

幾日后。帝國皇宮深處,“半神像之間”。

窗外拜占庭夏季特有的濃郁陽光,被昂貴的、描繪著基督事跡的玻璃窗過濾后,投射到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色彩斑斕的、卻帶著一絲冰冷神圣感的光斑??諝饫飶浡嘿F的香料氣息、某種藥膏的清涼氣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余韻。

李墨躺在一張鋪設著精致紫色絲綢軟墊的寬大躺椅中。赤裸的上半身纏裹著潔白的亞麻繃帶,從胸腹間直到手臂。斷裂肋骨的鈍痛依舊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原本粗糙破爛的奴隸短衣不見了,只穿了一件簡單的、潔白的奴隸式束腰褲,腳上的傷口也被仔細包扎過。臉上、胳膊上的擦傷涂著藥膏,結著暗色的痂。被長期勞作和囚徒生活磨礪得粗糙黝黑的膚色,與這潔凈高貴的環境格格不入。

兩名宮廷侍從,穿著遠比外面更精致的紫邊白袍,如同無聲的影子立在躺椅側后方幾步遠。他們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但姿態卻絕無對待奴隸的粗暴或輕蔑,反而透著一絲刻意維持的、僵硬的謹慎。

皇帝君士坦丁七世站在巨大的、描繪著圣徒殉道的彩色鑲嵌畫壁畫下。一身嶄新的、深紫色鑲金線的華麗長袍,象征至高權力的黃金流蘇披肩垂在胸前。他臉上刻意維持著君王的疏離和平靜,但這平靜之下是驚濤過后的疲憊和對權力更深沉的緊繃。年輕學者般的臉龐仿佛蒼老了幾分,眼神里殘留著未消散的驚悸和一種面對無法理解之物時的、極其復雜沉重的凝視。

首席宮廷學者維吉里烏斯坐在一張精致的象牙雕花扶手椅上,位置離李墨稍近。這位博學的老人比那天更加憔悴,花白的胡須焦黃了不少,臉上有新鮮的擦傷和灼痕,一只眼睛還用亞麻布裹著,顯然在爆炸中受了傷。他手里緊握著一卷用昂貴莎草紙和羊皮紙拼湊起來的、邊緣燒焦發黑的卷軸,枯瘦的手指因激動而不斷發抖。他的獨眼中燃燒著狂熱的求知欲,盯著李墨,像一個即將餓死在沙漠里的人看到了一口活泉,渴切得幾乎要撲上去。

一個侍從小心翼翼地將一只用整塊水晶雕琢而成、邊緣鑲嵌著金絲的杯子,輕輕放在李墨躺椅旁的小幾上。杯中盛著半滿的液體,色澤如稀釋的血液般暗紅,帶著濃重、奇異甚至有些刺鼻的藥草混合氣味。另一名侍從在皇帝的示意下,無聲地將一盞純銀鑄造、雕刻著天使浮雕的華貴油燈挪近了些。燈火跳躍,映照著躺在躺椅上的人緊繃而警惕的側臉。

“……”李墨沒有碰那杯液體,只是盯著跳躍的燈焰,沙啞地開口,打破了沉重的沉默,“那天的火藥……威力遠……不夠……”他皺著眉,肋骨的傷痛讓每個字都伴隨沉重的吸氣,“雜質……硫磺粉太粗……硝石不純……炭粉……太少了……比例……根本不對……反應……”

他艱難地回憶著當時被爆炸撕碎前最后一瞬的感覺——沖擊力遠未達到古代黑火藥可能的威力上限,更像是劇烈燃燒氣體膨脹導致的炸膛效果,遠非他想象中那種粉碎性的力量。沒有足夠的密閉空間和精純的反應物,根本無法瞬間催生出足夠摧毀一切的爆炸波。

“你說得對,奴隸?!本S吉里烏斯幾乎是立刻搶過話頭,聲音急切得像破風箱,帶著顫音和劇烈咳嗽,獨眼里爆發出驚人的光芒,“圣主!他的認知……遠超我們的想象!”他用力拍打著手邊燒焦的卷軸,“我們所有記錄下來的秘儀記載!所有最古老的、來自亞歷山大、來自巴比倫、來自波斯的火術!在他描述的粉末燃燒的瞬間變化面前……簡直粗陋得像小兒玩鬧!”

他指著小幾上水晶杯邊特意放置的幾樣東西:一些漆黑細膩如灰塵的粉末(木炭粉),一些顏色深淺不一、混雜著白色和褐色雜質的結晶體碎塊(天然硝石),還有一小撮刺鼻的黃色粉末(粗制硫磺)。

“我們按照他提供的方向,在廢墟里找到了燃燒最徹底、瞬間爆發力最強區域的殘留!那種瞬間產生的高溫氣息……那種猛烈的膨脹……那是純粹的、最初始的……‘推動世界的力量’!”老學者激動得幾乎要站起來,聲音拔高,帶著某種朝圣般的戰栗,“圣主!帝國,必須掌握這種力量!掌握它的人……”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那熾熱的獨眼已經赤裸裸地轉向了李墨。那份重量壓得李墨傷口都疼了起來。

皇帝一直沒有說話。他仿佛成了壁畫中那些沉默圣徒的一部分,只是靜靜看著,聽著。直到維吉里烏斯因激動而喘息時,他才輕輕抬了抬手,示意老學者平復。

然后,那深沉的目光才真正聚焦到李墨臉上。

“你的命……現在很重?!本刻苟∑呤赖穆曇舻统辆徛?,像一塊塊冰冷的石頭投入寂靜的深潭。沒有之前的嘶吼,也沒有任何激動,只有一種經過風暴洗禮后沉淀下來的、更為冷硬的威嚴和對價值的重新評估。“重到足夠你在這帝國之內,獲得凡人難以企及的‘尊榮’……也重到足夠引來地獄最深處的貪婪和注視。”

他的目光掃過李墨身上代表著奴隸身份的下褲和繃帶,掃過那兩只昂貴的、仿佛裝飾而非容器的水晶杯和銀燈。

“告訴我你的名字,唐人。”皇帝最終開口,那深不可測的眼睛微微瞇起。

“……李墨?!彼K于開口報出全名。久違的聲音讓空氣微微震蕩。

“李…墨…”君士坦丁緩慢而清晰地重復了一遍這個東方音節,仿佛在確認某種契約的締結者。他抬起右手,向侍立在一旁的侍從示意。

一個盛放在純金托盤中的物品被小心翼翼地捧上前。那是一條用最頂級東方紫色絲綢編織而成的綬帶,上面繡著細密復雜的金色紋飾——并非皇家徽記,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尊貴。

君士坦丁七世伸出手,親自將這條沉甸甸的紫金色綬帶,放在了躺椅旁那盞跳躍著火焰的銀燈旁邊。

燈光下,紫金綬帶流淌著華貴而冰冷的光澤,帶著權力無言的壓迫。

“圣主有令:此人名諱為‘墨’?!笔虖拈L用清亮、肅穆的聲音宣告,回蕩在寂靜的半神像之間,“自今日起,以‘神圣御火哲人’稱之?!?

“哲人……”李墨無聲咀嚼著這兩個冰冷的音節,胸腔里殘余的碎骨仿佛又隱隱作痛起來。他目光掠過紫金綬帶,最終定格在銀燈那跳動不定的火焰之上。水晶杯里暗紅的藥液表面映出一雙眼睛,那里面燃燒著熟悉的幽光,如同鎖鏈掙斷的殘痕,在帝國的宮殿深處無聲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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