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章 御駕親征

大宋國庫一分為三,國庫去年虧空一千三百萬貫,已空;宮中的右藏庫來自于國庫盈余,國庫虧空,右藏庫自然也是空;唯一富余的左藏庫昨夜被大火燒個底兒掉,還是空。

寇準似乎視力突然退化,完全無視趙恒逐漸加深的臉色,滔滔不絕道:“先皇駕崩之時,蕭太后舉兵將陛下包圍在瀛洲,是他用妙計將您安全送回京城繼位。兩年前貨幣之戰時,又是他孤守被十幾萬遼軍包圍的遂城,最終以少勝多挽救了大宋。此等力挽狂瀾之才,舉國之內無人可出其右……”

“恐怕目無軍紀法度也是無出其右!”

嗆聲寇準的是一個小眉小眼的中年人,尤其那雙眼睛白多黑少,瞳孔小得如同針尖。他正是王欽若的副手——三司副使林特。

“寇大人難道忘了,兩年前貨幣之戰剛剛結束,他沒向陛下請旨,也沒有上報樞密院,就擅自就撇下遂城的大軍,獨自北上遼國!”

“我大宋以孝道為先,楊延昭去遼境的古北口祭奠其父楊業,有何不可?”

林特冷笑一聲,“他是一人去的,誰知道他是祭奠楊老令公,還是密會遼國的什么人。不然,他怎么能安全地去,又安全地回?”

寇準頓時火了,手中的笏板像大片刀一樣指向林特的面門,“你血口噴人……”

“這里是朝堂,不是鬧市!”李沆高聲道,“楊延昭是忠是奸,陛下心中自有圣斷。”

趙恒一聽,心里一時五味雜陳。楊延昭,或者說整個楊家的忠心他從來都不懷疑,但大宋最忌諱武將擅作主張,擅自行動,更何況是擅入敵國。要不是念在楊延昭的過往功勞,恐怕他現在早就被流放嶺南,而不是頂著勾當左廂店宅務公事的頭銜在大名府收房租。

楊延昭……還是先坐坐冷板凳,什么時候向朕主動認了錯再說。

“恩師還沒推薦一人,不知可有其他人選?”趙恒問計李沆。

李沆與李至、呂蒙正交換了下眼神,緩緩道:“臣心中卻有一人,他聲望蓋過曹彬、呼延贊,廣受軍中愛戴,而且年紀不過而立,正當壯年。”

我大宋還有這么一位牛人?趙恒盤點了半天,也沒有一員大將對上號。

“此人是誰?”

李沆眼中炯炯生輝:“正是陛下您!”

趙恒像是被晴天的雷突然劈中一般,腦中嗡嗡的,好半天才回問:“恩師何出此言?朕對用兵之事可謂一竅不通。”

“陛下多慮了,為將者謀略在其次,威信第一。威信足,則士氣足,士氣足,則勝算足!試問舉國之內,還有誰的威信蓋過陛下?”

李至和呂蒙正也幫腔分析,北線戰區連失兩位統帥,士氣低落,陛下御駕親征,將給邊關將士送去最大的士氣鼓舞。隨后王繼英代表樞密院也表示贊同。

一看東西二府意見空前一致,趙恒也不好再推辭,當即指示王繼英調度京中兵馬,王繼忠為先鋒大將,王顯為副帥,三日后啟程。

“此次朕出征,兵馬不能少于二十萬!”趙恒特別強調。

王繼英立即應諾:“微臣遵旨。”

二十萬人應該夠安全了吧?趙恒努力寬慰自己。

統帥有了,糧餉怎么辦?趙恒將目光投向了林特。林特別提多郁悶了,這原本應該是三司使王欽若發愁的事,現在他下了天牢,爛攤子全得自己這個副使來扛了。

沒辦法,他只好分析了如今的國庫形勢:大宋國庫一分為三,國庫去年虧空一千三百萬貫,已空;宮中的右藏庫來自國庫盈余,國庫虧空,右藏庫自然也是空;唯一富余的左藏庫昨夜被大火燒個底兒掉,還是空。

寇準不滿道:“你的意思是讓陛下空著手去前線?”

“這個……”林特急得滿頭大汗,“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講!”趙恒催促。

“可以把川峽二路廂軍的俸祿挪用一下,先應應急。至于他們的俸祿,可在新的賦稅加征上來再行補發。”

川峽二路就是西川路、峽路,二者合起來就是蜀中。這里剛剛發生過民亂,所以駐軍比其他各地要多得多。

“不可!”李沆表示反對,“你忘了川峽二路三年前發生過士兵劉旰掀起的兵亂?那里的軍風一向彪悍,稍有不滿就會生出事端。”

趙恒也有些猶豫,就問林特:“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林特的腦袋像撥浪鼓一樣搖了起來。

寇準堅決反對,士兵只是人多,但平均下來俸祿并不高。反倒是在高薪養廉的制度下,官吏的人數雖少,但俸祿之和卻大大超過軍餉。所以他建議寧肯停發官員的俸祿,也不能停掉川峽二路廂軍的軍餉。

林特則諫言廂軍空有一身蠻力,成不了氣候,劉旰之亂很快平定就是力證。而官吏是代陛下牧守天下的棟梁,所謂君臣一體,陛下切不可寒了天下百官的心。

趙恒不如伯父、父皇兩位開國之君強勢,加之對自己不太自信,一向對百官比較依賴。所以林特的話擊中了他的軟肋。

“林愛卿之言也有些道理。”

看到皇帝松口,林特適時拋出準備好的后招:“陛下如果覺得延發俸祿不妥,可用當地的蜀錦代替。”

對,還有蜀錦!趙恒的眉頭立即舒展了些許。所謂錦衣玉食,這“錦”正是蜀錦,朕的后宮佳麗對蜀錦尚且愛不釋手,用來替發俸祿應該可以。

他當即拍板照準,同時預征三個月的鹽、鐵、酒稅,以備不時之需。

三日后,王繼英將二十萬禁軍集結完畢,趙恒在城中大行檢閱之后,領兵浩浩蕩蕩出發。臨行前,他安排四弟雍王趙元份為名義上的東京留守,實則由李沆、呂蒙正、王繼英共同輔政,裁決軍國大事。

但就在此前一天,次相李至因為整夜指揮疏散百姓,本就虛弱的身體突發急癥,陷入了昏迷。為此,趙恒不得不臨時提拔吏部侍郎畢士安權參知政事,作為李至的替補。

宋朝的官、職是分開的,官代表了俸祿的高低,職才代表了具體的職權。所以畢士安如今是拿著吏部侍郎的工資,享受副宰相——參知政事的權力。至于“權”,則是趙恒為了安定人心,表明畢士安只是臨時的,等李至病好了,這位置還是后者的。

但百姓們卻不這么想,有呂端、辛仲甫兩位宰相做先例,他們更相信這是大宋氣數已盡的征兆。

趙恒對百姓的情緒心知肚明,為此他棄用皇輦,換騎了一匹高頭大白馬,在王繼忠的牽引下,從陳橋門而出。

四十年前,他的伯父趙匡胤就是由陳橋門出發,然后半途折回發動兵變,建立了大宋王朝。如今,他也要從這里出發,一路北上,捍衛大宋的基業。

跨出城門的一刻,這位三十二歲的天子像個小孩子一般依依不舍地回望了自己出生、長大,并生活了半生的城市一眼——愿朕歸來,你繁華如故。然后一抽馬鞭,縱馬奔馳而去。

與此同時,在北方鎮州城外十里的遼軍大營里,身著龍袍的蕭太后蕭燕燕正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女子。

此女二十出頭,一襲沾滿了血跡、塵土的宋軍虞候軍裝,胸前的牛皮護甲有著不下十處刀痕。凌亂的長發下,一雙俊麗的眸子正向大遼太后噴著怒火。

蕭燕燕迎著怒火,朗聲道:“康紅玉,朕聽說你深得令尊康保裔的箭術真傳,被俘前竟射殺了我大遼三十多位勇士。你說朕是將你五馬分尸的好,還是亂箭穿心的好?”

康紅玉正要往前沖,立即被身旁的兩個契丹武士牢牢摁住背肩。動彈不得的她恨恨地大喊:“隨你的便!只是別心軟,要不姑奶奶只要還有命在,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蕭燕燕哈哈大笑,“你想殺朕?自不量力,你可知道你爹勇冠三軍,百戰百勝,為何還是戰死?”

“還不是你玩陰的,在我們出城的半路設伏,偷襲我爹!”

“錯!你爹不是死在朕的手里,而是死在朕的臥底手里。”

“你說什么?”

蕭燕燕一邊欣賞著她的錯愕,一邊戳心道:“你爹手下有多少兵,什么時候當上的三路都部署,朕統統知道!”

康紅玉想起父親和犧牲的五千名將士,差點兒把銀牙咬碎。

“而且我還知道,就在今天,你們的昏君趙恒黔驢技窮,只能自己帶著兵來定州送死。”

康紅玉與楊延昭一起死守過遂城,她對后者有功不能封賞,反而被趕去收房租很不滿,所以平日對趙恒這位昏庸的上司并無好感。但她關起門來罵昏君天經地義,你蕭燕燕算哪根蔥,輪得到你來指責我大宋的天子?

“我們大宋的人從來都是真刀真槍來硬的,贏在明處,輸得坦蕩,你們這么玩陰的簡直就是鼠輩之為!”

一聽康紅玉出言不遜,兩個遼兵立刻用上了蠻力,要把她的腰生生壓成直角,向太后“鞠躬”賠罪。康紅玉倔強地反抗著,即便胳膊上的刀傷被麻繩勒得鮮血直流,也誓不彎腰。

“果然是個硬骨頭!”蕭燕燕用眼神制止道,“如果你肯歸順于朕,我保證拿下汴梁之后,大遼的朝堂之上有你一席之地。”

“你癡心妄想,我大宋能臣勇將數不勝數,你不會得逞的!”

“不如朕先給你們大宋卜一卦如何?就在這幾日,川峽二路必生叛亂。”蕭燕燕異常自信道。

康紅玉心里咯噔一下,川峽二路是大宋的錢袋和米倉,每年三分之一的稅賦來源于此,那里要是亂了,豈不是釜底抽薪?

起初康紅玉以為這個老女人想誆騙自己投誠,但她敢說出這種話,顯然是安插了一些強有力的臥底。

“朕還可以告訴你,川峽這次大亂不是民亂,而是兵亂!你們朝廷的大軍遠在開封、定州,川峽必被亂兵所占,到時他們將兵出劍門關,直搗汴梁。”

康紅玉聽呆了,眼前這個女人怎么如此可怕?

“怎么樣?你是現在歸順于朕,做個大將軍,還是等南朝亡了再歸順,做個士卒的姬妾?”蕭燕燕狠厲地看著康紅玉,不容一絲質疑。

“姑奶奶什么時候都不會歸順你!”康紅玉眼中浮起一絲戲謔,“別忘了,你還有個天敵楊六郎!他能一而再地讓你的陰謀泡湯,就會再而三地讓你這次照樣屁滾尿流地滾回草原去!”

“楊延昭……”蕭燕燕從容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怒色。

康紅玉哈哈大笑,“你們契丹人自認北斗的第六星官武曲星是你們的克星,所以才心驚膽戰地稱他是六郎!我說的沒錯吧?”

“沒錯,所以他兩年前潛入我大遼的古北口,朕才未加阻攔,讓他得償所愿。如今他的官職連個品級都沒有,你說他還有什么資格來做我大遼的克星?”

原來是這樣!康紅玉如夢初醒。

“這個楊延昭還真是可憐,父親、大哥為國捐軀,未婚妻也為國殞命,本人又差點兒賠上一條命才挽救了大宋。就是這樣一個忠臣,卻受著如此待遇,你說他可憐不可憐?”

“可……”康紅玉差點兒就吐出個“憐”字,“你這個惡魔,這一切還不是拜你所賜!”

她像一頭發狂的野獸,恨不能沖上去咬斷這個老女人的脖子,迫使兩個武士粗暴地將她重壓在地,動彈不得。

蕭燕燕居高臨下來到近前,興致勃勃地欣賞著她的暴怒,“歸順朕,朕可不論楊延昭今后是降是抗,都可放他一條生路。”

康紅玉緊貼地毯的口中艱難而倔強地吐出兩個字:“做——夢——”

“你別后悔。”

蕭燕燕一揮手,讓人把這個犟骨頭拖出了視線。

“看來想借她瓦解鎮州城的士氣,還是有些難度。”蕭燕燕喃喃道,“這個楊延昭,跟過他的人一個比一個骨頭硬。”

兩天后,趙恒率領大軍快馬兼程渡過黃河,終于趕到了五京之一的北京大名府。那時的黃河還沒有形成“大名決口”,分成北流和東流兩股干流入海,所以地處黃河南岸的大名府因地勢險要,就成為北宋的北大門,號稱“控扼河朔,北門鎖鑰”。

既然是陪都,自然就得有陪都的規制。大名府在幾代人的營建下,既有周長超過四十八里的外城,又有華麗的宮城,作為臨時的中央政府綽綽有余。

為了鼓舞當地軍民的士氣,趙恒舉行了盛大的入城儀式。先是衣甲鮮亮,人均身高都在八尺以上的禁軍,然后是人、馬都精神的殿前司諸班直前引。走了足足半個時辰后,趙恒才在黃色華蓋的映襯下,騎者高頭白馬緩緩入城。

一路的馬背顛簸讓這位溫文爾雅的天子自腰以下,沒有一處不疼。王繼忠曾建議換成舒適的龍輦,但趙恒堅持騎馬走完全程。他要讓隨行的二十萬將士打心眼兒里認可自己當統帥,這點罪必須受。

入城后,他沒顧上休息,立即在宮中前殿召集大名府守將楊嗣詢問前線戰況。趙恒在朝中時,沒少聽楊嗣和楊延昭這對“邊關二楊”的戰績,召來一見,才發現這位年紀輕輕的大將竟然比自己還生得細皮嫩肉,不考進士真是白瞎了。

“楊愛卿,康保裔殉國后,邊關將士士氣如何?”

“士氣高漲,”楊嗣語出驚人,“康將軍麾下三千將士全部戰死,無一降敵,我等日日枕戈待旦,只等成為康將軍第二。”

趙恒點點頭,問了一個最關心的問題:“鎮州城中缺了主帥,能守得住?”

“完全守得住,”楊嗣面如止水,“守軍偏將肖洪誓為康將軍報仇,全軍將士也立志為殉國的父兄、戰友雪恨。所謂哀兵必勝,鎮州斷無失守的可能。”

應對有度,洞若觀火,的確肚里有點墨水!趙恒越看越喜歡。

“愛卿與遼軍交手多年,覺得朕贏得了耶律斜軫嗎?”

楊嗣雙手一叩,正色道:“遼軍是侵略我大宋的賊人,賊人只會分贓,豈能同心同德?我大宋此戰只為保家衛國,必定與陛下上下一心,同仇敵愾!”

趙恒感受到對方的期待,信誓旦旦道:“遼軍不退,朕亦不回汴梁。”

君臣二人正相談甚歡,王繼忠忽然帶來京城的消息,在殿外求見。趙恒猜測,今天是第五天,一定是寇準查到起火的原因了。

“快宣。”

“微臣請求告退。”楊嗣知趣道。

趙恒贊許地點了點頭。

楊嗣剛剛退下,王繼忠就匆匆趕了進來,稟報道:“啟奏陛下,寇大人五百里加急送來急報,縱火的真兇查到了!”

“是誰?”

“廣陵王府的宮女王翠英。”

趙恒有些意外,“可有幕后主使?”

王繼忠搖搖頭,“所有事情全是王翠英一人所為,并無其他主使。”

“把寇準的奏報呈上來!”

趙恒接過奏報仔細看了一遍,原來這個王翠英是八弟生母的侍女,深得八弟信任,所以一直掌管府中的錢庫。

半年前,王翠英因為相好的欠下一筆高利貸,遂打起了錢庫的主意。誰知剛還清這筆高利貸,相好的又欠下一筆更大的。王翠英只好繼續監守自盜,結果東西越偷越多。眼看出了正月,王府賬房就要例行盤庫,王翠英鋌而走險,就趁上元節當晚府中的人都去賞燈之際,偷偷放了一把火。

寇準的奏報中還附有王翠英的供詞,趙恒反復看了三遍,都沒找出任何破綻。

真的只是這么簡單……

熟悉趙恒秉性的王繼忠這時奏道:“啟稟陛下,寇大人是當眾在開封府衙審理的,李相爺和大理寺卿向敏中全程旁聽,證據確鑿。無論是百姓,還是旁聽官員,均無一人對結果有異議。”

趙恒這才松了口氣,“沒有其他主使就好,這樣百姓也就不會與那些謠言扯上聯系了。只是這王翠英著實可惡,告訴寇準,要從重處罰。對了,還有她的相好!”

王繼忠謹遵圣命,同時回稟:“另外大理寺卿向敏中啟奏,王欽若獻計天書一事,是受人蠱惑。”

“他堂堂計相,何人敢蠱惑?”趙恒有些來氣。

“是他的門客王肅。此人在王欽若還是樞密副使時,就追隨左右,主意頗多。王欽若招供,他能取代原三司使毋濱古,這個王肅出力不少。”

“這個定國呀,他在朕被父皇猜忌時,曾出手相助,這份情朕會承一輩子。所以就算他不耍小聰明,只要實心辦事,朕遲早會把他扶上計相的位子。”

趙恒埋怨了幾句,又追問:“‘天書’被調包之事也是王肅所為了?”

王繼忠搖搖頭,“王欽若猜測是他干的,但王肅無論怎么嚴刑拷打,始終喊冤他只負責出主意,事情都是王欽若一手包辦的。”

趙恒又問朝中大臣什么意見,王繼忠苦笑說這件事大家躲都來不及,誰還敢出來替王欽若說話。尤其是趙昌言抓住這件事不放,帶著一干御史要彈劾王欽若死罪。

“你代朕傳話給向敏中,暗中改由寇準繼續追查真兇,明面上就此結案,將所有罪責,包括慫恿定國都推到王肅身上!”

“官家,王欽若功是功,過是過……”

趙恒伸手做制止狀,“照朕說的去辦!”

王繼忠只得奉命去給向敏中捎口信。

很快,北方戰區碩果僅存的高陽關都部署范廷召趕到了。趙恒立即召集樞密副使王顯、殿前司諸將與其召開聯席會議,商討退敵之策。

經過一番討論,趙恒最終決定在大名府成立前線指揮部,自任三路都部署。王顯兼任三路副都部署,作為事實上的統帥,率十萬禁軍進駐定州。鎮州偏將肖洪官位不變,職事升為“權鎮州觀察使”。

具體作戰計劃是肖洪死守鎮州,王顯和范廷召出奇兵從后側包抄,對遼軍前后夾擊。

“所有部署完成后,立即發起總攻!”趙恒最后下令道。

王顯等人齊聲遵命。

眼看一場超級大戰就要打響,孰料次日川峽二路突然傳來消息——當地駐軍在團練使王均帶領下發動叛亂,殺掉都監王鐸、大將董福,不僅占據了成都,還攻打劍門關!

趙恒聽完王繼忠的奏報,立即問:“因何叛亂?”

“塘報上說是這些人不滿軍餉挪給北境大軍,而轉運使張適一時又湊不齊足夠的蜀錦,所以才聚眾造反。”

趙恒心中大呼失策,蜀錦工藝復雜,先紋制,再絞絲煉染,裝造后才能上機,所需工期很長。而川峽二路軍隊不下七八萬,一時間如何湊齊這么多抵作軍餉的蜀錦。

“符昭壽和張適呢?”趙恒追問。

符昭壽因在貨幣之戰中臨陣脫逃,被貶到了川峽二路。趙恒念在他爹是開國功臣,剛剛把他提成了當地軍界的一把手。張適則是剛到任的川峽二路轉運使,是當地的政界一把手。

“二人率領殘兵逃至劍門關,正苦苦死守。”

“他們手下還有多少兵?”趙恒的潛臺詞是“守得住嗎”。

劍門關是入蜀的大門,同樣也是出蜀的大門,一旦落入王均之手,他們就可長驅直入,威脅京師汴梁!

原想讓遼軍腹背受敵,如今自己卻先腹背受敵,這可如何是好?趙恒不禁懷疑隕石上的“天書”是人為篡改的,還是上天降下的?

由于王顯等人已經北上定州,趙恒身邊能商量的只剩下了王繼忠和楊嗣。

王繼忠久在御前,對國內的軍情很是熟悉:“一旦劍門關失守,這些叛軍就可經無兵駐守的京西南路,直逼汴梁所在的京西北路!”

趙恒對此自然心知肚明,但就近可調的勁旅只有汴梁剩余的禁軍,一旦抽離,堂堂京師就成了一座空城!城里本來就人心惶惶,到時不亂才怪。

趙恒忽然發現王繼忠身后的楊嗣臉色倒是古井不波,甚為淡定,就問:“楊愛卿可有妙計化解?”

楊嗣分析道:“禁軍調動需要人、馬、糧一起動,耗時耗力,沒等兵馬趕到,恐怕叛軍已出蜀了。所以調兵是來不及了!”

“不調兵,難道要王均自己繳械?”王繼忠不解。

楊嗣微微一笑,“兵嘛,符昭壽手下不是還有現成的。依我看,只需遣將一名守住劍門關,把叛軍關在蜀中,時間一長,叛軍必士氣受挫。”

趙恒覺得有理,“何人可擔此重責?”

楊嗣忽然面露難色,趙恒要他但說不妨。

“張詠。”

趙恒立即臉色一變,張詠是張適的前任,堪稱文武全才,執掌川峽二路多年,不管是民亂還是兵亂,在他手里沒有堅持過三個月的。但就在三個月前,他突然上書說蜀中百姓以用鐵錢為主,鐵不如銅值錢,所以購買力太低。比如買一匹纻羅絲,要用去鐵錢兩萬枚,這些錢加一塊竟重達一百三十多斤。

所以張詠竟然建議將自李順民亂時,民間私印的紙質錢幣合法化,還取了個“交子”的名字。

趙恒看到奏疏第一眼就很生氣,這錢幣乃是國家的血液,歷來只能由中央有司衙門設計母錢,然后公鑄公發。你張詠不加制止,反而鼓勵使之合法,著實可惡!更過分的是,大宋政務權、軍權、財權三分,互不隸屬,連宰相都不能干涉三司使,你張詠這是明顯的犯上、越權!

所以趙恒在王欽若建議下,將張詠就地免職,調往京西南路做了名小小的知州。

“張詠罪責在身,楊愛卿可有其他人選?”

楊嗣不假思索道:“臣再舉薦一人,楊延昭。”

怎么又是個被貶的?趙恒微微蹙眉。

“臣知道楊延昭也是罪責在身,且至今未向陛下認錯,所以臣才覺得這次派他最合適!”

“這是什么道理?”

“擅入遼國這件事上,楊延昭從不認為自己有錯,讓他認錯是不可能的。但天下人都認為他有功未賞,陛下在這件事上過于苛刻,賞罰不明。”

趙恒點點頭,是這么回事。

楊嗣繼續侃侃道:“臣深知陛下執掌天下法度,豈能因人廢公?但陛下的氣要出,楊延昭的功要獎,過也要罰,如此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楊延昭再立下一次大功。”

有道理,趙恒示意楊嗣講下去。

“陛下不妨任命他為平叛欽差,不給錢餉,不給精兵,讓他前往川峽上任,以示薄懲。他成功后陛下再論功行賞,以示賞罰分明,讓天下人無話可說。”

王繼忠搖搖頭,“聽著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但川峽之亂非同小可,這么做太兒戲!”

“沒錯,”趙恒也有些擔憂,“而且楊延昭一定會認為這是朕在刁難他,拒不上任。”

楊嗣笑道:“臣與楊延昭是太學時的同窗,他這人的秉性我很熟悉,自視甚高,從不認輸,但也從來沒輸過!”

好像是這么回事,趙恒想起楊延昭過往的戰績,每一次接手的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每一次他都能完成,不僅不打折扣,還超出預期,說他有力挽狂瀾之才,一點也不過分。

趙恒斟酌了一會兒,又征求性地與御階下的王繼忠交換了下眼神,最后才下定了決心。

“就依楊愛卿之言,擢楊延昭為兵部侍郎,權川峽二路節度使,即刻赴劍門關平叛!”

節度使……這級別一下子就爬到我頭上了,楊嗣心中苦笑。

趙恒讓隨行的知制誥楊億立即擬旨,用璽之后,派楊嗣趕往大名府樓店務宣旨,并特別囑咐楊延昭如果提條件,除了糧餉沒的給,禁軍不能動,其他的只要不過分盡可滿足。

樓店務職權是管理和盤活國有土地,或者在繁華地段修建公租房,租給老百姓賺取房租,或者將一些偏遠地段出租出去,讓百姓按年繳納租金——年納白地賃錢。所以楊延昭被貶的兩年中,一直干著收租子的腿腳活。

武將最不缺的就是脾氣,尤其楊延昭還是極有脾氣的“食人羊”,所以他剛剛被下放到大名府樓店務的時候,楊嗣還擔心這位學弟會因為降職,惹出些什么事端。沒想到兩年中他兢兢業業,把原有公租房數量增加了兩倍,連續兩年實現了房租收入五成以上的增長。

更讓他意外的是,楊延昭執掌雄威軍時麾下成天惹禍的大將尹繼倫、劉謙竟然自去軍職,甘心到樓店務下面做副手——管勾,協助楊延昭蓋房子。且兩年中規規矩矩,從沒捅什么簍子。

所有這些都讓楊嗣認定,這位學弟馭己有術,馭人更有術,日后必成大器。所以他不惜大費口舌,向趙恒力薦。

楊嗣興沖沖地捧著圣旨到了外城東邊的樓店務,卻發現大上午的,楊延昭和兩個管勾都不在。一打聽才知道,城外有塊樓店務的偏僻地皮被一個市井潑皮偷偷占據,已打好地基準備蓋房,楊延昭剛剛趕去處理。

楊嗣只得讓看門的椽典帶路,快馬加鞭趕往城外。

緊趕慢趕,楊嗣也用了半個時辰才趕到。潑皮占據的地皮位于一條民巷的盡頭,離很遠就能看到圍了一群人,里面不時傳來喊叫聲。

“看樣子,這潑皮名氣一定不小,且很難纏。”

椽典連連點頭,“此人叫王七,是這一帶的屠戶,仗著舅舅在府衙做主簿,平日里很少有人敢惹。”

“這次他算碰上克星了。”

楊嗣讓衛兵等候,他翻身下馬快步擠進人群,只見一個八尺大漢正被樓店務的兩個公差摁在地上,另有兩人一個準備扒上衣,一個舉著殺威棒。

王七一邊拼命掙扎,一邊破口大罵:“你們這群不長眼的家伙,知道我舅舅是誰?”

王七正前方,一個身著皂青色官袍,儀表不凡的年輕人冷冷呵斥:“我當然知道你舅舅是誰,如果他敢干擾本官執法,我楊延昭連他一塊兒打!”

王七一看舅舅不好使,忽然停止了掙扎,“那你就打吧。”

眾人以為他被楊延昭三個字嚇到了,哪知道上衣被扒下來,才發現這家伙滿是肥膘的背上文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玉皇大帝,也就是傳說中的天王老子!

圍觀的眾人一看,紛紛雙手合十,小聲嘀咕“罪過,罪過”。

王七得意了,放肆地大笑:“你們打呀,有種連天王老子一塊兒打……”

這一聲嚷嚷就連舉著殺威棒的公差也有些萎靡,趕緊把高高舉起的棒子放了下來,不知所措地看著楊延昭。

楊延昭不為所動,硬聲道:“你就是文上整個天庭,我今天也照打不誤!”

他讓手下馬上行刑三十大板。誰知王七身邊的四個公差忽然跪倒在地,磕頭說不敢。原因很簡單,皇帝認道教大神趙公明為趙家始祖,玉皇大帝是趙公明的頂頭上司,你打這文身不是找死嗎?

王七猖狂地站起身來,一邊撩好上衣,一邊沖楊延昭橫道:“識時務的趕緊給老子賠不是,對了,還要賠償我的誤工錢二十貫!”

二十貫……禁軍一個月的俸祿才一貫!眾人無不咋舌。

“我只識大宋國法,不識時務,更不識什么天王老子!”楊延昭一瞅身后的尹繼倫和劉謙,“交給你倆了,三十大板一個都不能少。”

尹繼倫長得比王七還兇,道了一聲“是”,上前一拳就把王七擂出一丈遠,然后撿起殺威棒,在劉謙的配合下重重打了三十大棒,痛得王七鬼哭狼嚎。待行刑結束,眾人一瞅,這個潑皮背上的天王老子早已不復存在,只剩一片血肉模糊。

這還不算完,楊延昭又令下屬將王七送到大名府衙,以侵占國有土地、威脅朝廷命官兩罪并罰,治一個充軍之刑。

眾人見惡霸得治,無不拍手叫好,隨后便紛紛散去。這時,楊延昭才發現看了許久熱鬧的楊嗣。

“你怎么來了?”楊延昭一臉不歡迎道。

“天王老子你也敢打,”楊嗣故作問罪狀,“不怕夜里遭雷劈?”

“在我樓店務的公務范圍之內,天王老子也得遵紀守法!”

“好大的口氣,川峽二路有人造反,正燒殺劫掠,你管不管?”

楊延昭臉色微微一緊,但旋即又冷了下來,“樓店務又不是樞密院,那里不是我的管轄范圍。”

“現在是了,”楊嗣嘿嘿一笑,“楊延昭聽旨!”

楊延昭愣了一下,然后立即一撩官袍下擺,一絲不茍地跪下聽旨。身后的尹繼倫等人也趕忙跪下,雖然心里在嘀咕:“皇帝老兒可算想起我們來了!”

只聽楊嗣朗聲宣道:“門下,萬夫之長,所以觀師政之宜。四方于宣,所以寄國都之重。具官楊延昭,體沉鷙之度,懷忠毅之資,往昔策名兵鋒,受任邊瑣,居擅萬人之敵,自種方之背德……”

宋朝時的圣旨還沒有“奉天承運”這一套,多以專職傳達圣命的門下省的署名作為開頭。但圣旨代表了皇帝的門面,開頭的辭藻華麗還是少不了的,尤其這份圣旨還是知制誥中文筆最好的楊億所寫。

啰唆了大半天,尹繼倫都要罵娘了,楊嗣才念到正題:“特增爾川峽二路節度使之留務,委之欽差,即日赴任。服茲寵渥,勉恢令圖,毋忝我謀帥之舉,可。”

念完,楊嗣換了換氣,將圣旨折好遞于楊延昭:“領旨謝恩吧。”

身后的尹繼倫一臉茫然,這就完了?旁邊的劉謙比他略有墨水,抓緊機會狠狠嘲笑了一把。

“你的手下還是那么沒規矩。”楊嗣撇了撇嘴。

楊延昭把圣旨甩手丟給尹繼倫,獅子大開口道:“想要我上任,第一,先把雄威軍和靜塞軍還給我。”

雄威軍現在歸屬京西南路,楊嗣無關痛癢,倒是這靜塞軍雖然只有三千騎兵,但在楊延昭的調教下,兩年前在貨幣之戰中一戰成名,早已成了香餑餑,所以一早被楊嗣收在帳下。一聽學弟想要回,楊嗣不免肉疼。猶豫了一會兒,他才咬牙同意。

“第二呢?”

“第二,賜我三千道度牒。”

楊嗣的牙根差點兒沒咬碎,“你是要自己出家,還是開寺廟,要這么多度牒?”

度牒就是宋朝政府發給僧尼的身份證明,有了這個文書,窮苦百姓就可出家免除稅賦、徭役。大宋立朝以來,稅賦連年上漲,使得度牒成了一種硬通貨,比銅錢還堅挺。

“當然是發軍餉。”楊延昭辣辣地看著楊嗣,“我沒猜錯的話,這次出征應該沒有軍餉吧。”

“看來你是人在樓店務,心在汴梁城呀!”楊嗣哂笑。

“正月十五那場大火殃及東華門,東華門往北不遠就是左藏庫。那晚又刮的是西南風。雖然京師的口風很緊,但我猜想左藏庫一定損失慘重,不然怎么挪用川峽二路的軍餉給你們!”

聽完分析,首先驚呼的不是楊嗣,而是尹繼倫和劉謙——皇帝的小金庫燒了!結果引來楊延昭和楊嗣的一齊瞪眼——閉嘴,敢泄露出去小心腦袋!兩人知趣地閉上了嘴。

楊嗣大方地承認了楊延昭的猜測,然后問:“還有別的條件嗎?”

“沒了。”

“你可想好了,這次反叛的是五萬正規軍,不僅訓練有素,兵強馬壯,而且對軍方的戰法一清二楚。可以說你只要動動手,人家就知道你要拉弓還是使劍!”

楊延昭回頭瞅了瞅兩個副手,二人摩拳擦掌,仿佛已等不及想砍人。

“別啰唆了,趕緊去申請度牒吧!”

度牒不像兵馬,說給就能給,楊嗣只得打道回宮找皇帝大人去特事特辦。

“等等,記得請陛下把寫圣旨的錢付了!”楊延昭指了指圣旨,“文筆不錯,想來一定是楊億操刀的,我可付不起。”

楊嗣一愣,這才想起來楊億還等著要潤筆費呢。

要說這事兒全怪趙恒他爹,當年不知道哪根筋抽了,覺得寫圣旨的人個個都是好手筆,給官員升遷的圣旨不能白寫,要付費,美其名曰“潤筆”。更缺德的是,潤筆費還按知制誥的水平從低到高明碼標價,刻在宮門外的石碑上。

楊嗣笑罵一聲“摳門的老西兒”,然后翻身上馬直奔城內而去。

趙恒聽完匯報,暗掐大腿:朕要是一早想到度牒,就不用挪用川峽的軍費,搞出這么大亂子了……

“準了,朕即刻命楊億和隨行的翰林學士寫制度牒。”

于是接下來的兩個時辰,楊億帶著四五個翰林學士趕寫度牒,楊嗣趕著調來靜塞軍,連同其指揮使田敏一起交給了楊延昭。

拿到度牒,楊延昭第一時間下發了三百道度牒,權當俸祿。

士兵們一看是度牒,甭提多高興了。度牒往低了賣,至少也是二三十貫,如果不著急出手,賣一二百貫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一百多年后岳飛也曾以度牒作為軍資,解決燃眉之急,此是后話。

楊延昭又批給田敏三百道度牒,讓他先別急著去蜀中,而是著手到各處采辦糧草,輸往蜀中前線。至于什么時候可以帶兵到蜀中,要等命令。尹繼倫則被強行留下來接管樓店務,由管勾升到了勾當左廂店宅務公事。

“那你呢?”田敏久不在麾下,一時都忘了稱呼大人。

“我帶著劉謙先行一步。”

就帶個他嗎……田敏有些琢磨不透,不過這位上司從沒跟下屬解釋的習慣,所以他只好不再多問作戰的事,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不和癡情的郡主道個別?

郡主就是大柴郡主柴映雪。

自從兩年前楊延昭被貶到大名府,她便請求趙恒賜封為大名郡主,就封大名府。表面上她請求賜封的理由是思念死在瓦橋關的妹妹柴映陽,因瓦橋關在前線,所以想到近一點的大名府。但誰都知道她就是來陪楊延昭的,因為兩年中趙恒為他選了不下十個將相子弟,要賜婚于她,卻全都被拒絕。

面對想看笑話的下屬,楊延昭想都不想道:“沒這個必要,映陽的誕辰到來前,我會凱旋的。”

不解風情的“食人羊”!田敏心中暗道。

交代完一應軍務,楊延昭帶著劉謙和五六個隨從就直奔城南的景風門。此時日已偏西,城門再有一個時辰就要上鎖,不少一早進城的小販都趕著出城,城門口已排起了長龍,擁擠不堪。

劉謙正要招呼城門士卒清道,一隊百人規模的白袍黑甲騎兵突然趕到,整齊地排在二人兩旁,隊伍如同預先排練過的一般筆直。小販們從那一身身標志性的精美盔甲上立馬認出這些騎兵是大宋最精銳的特種兵“劍舞”,從前是皇帝的貼身保鏢,如今被派來專門保護大柴郡主。所以沒人命令,他們自動散開一條道。

“劍舞”為首的是一名二十七八的年輕將領,生得劍眉星目,驅馬到楊延昭近前,雙手用力一叩:“將軍,卑職受郡主之命特來追隨左右,聽候調遣!”

楊延昭并不領情,命令道:“我給你的第一項調遣就是返回郡主身邊,老老實實地保護她的安全。”

“馬沖恕難從命!”

楊延昭眉頭一挑,“那你就是不聽候調遣了?”

“卑職不敢!”馬沖忽然壓低聲音,“郡主說了,您把尹繼倫留下來足矣。”

楊延昭臉上古井不波,心里卻是一陣漣漪:為什么這世上唯一知我的人偏偏是你……

“出發!”

言罷,楊延昭頭也不回地打馬而去。馬沖和劉謙沒有多余的客套,也狠狠一抽馬鞭,緊跟了上去。

主站蜘蛛池模板: 南投县| 莆田市| 荆门市| 德州市| 习水县| 天等县| 介休市| 怀仁县| 青田县| 皮山县| 西华县| 福鼎市| 临西县| 新河县| 黔西县| 台安县| 炎陵县| 馆陶县| 北辰区| 石阡县| 五大连池市| 衡阳县| 红河县| 通城县| 新泰市| 砀山县| 沁阳市| 壶关县| 舟山市| 临武县| 沁阳市| 亳州市| 桦川县| 开封县| 原平市| 怀集县| 陵水| 尼玛县| 景德镇市| 西乡县| 临沂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