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城郊小鋪(義父們有月票給孩子投兩張吧?。。。?/h1> - 大宋:朝堂太吵,我想去種地
- 聽日尋
- 2020字
- 2025-08-19 09:04:52
次日辰時。
驛館的窗欞糊著兩層麻紙,依舊擋不住透進來的風。
李知禾坐在案前,面前堆著半尺高的卷宗,指尖拂過處,揚起細小的塵埃。
這些是雄州近五年的鹽貿卷宗。
市易務的小吏搬來的時候,特意提醒:“御史,早年的賬冊蟲蛀得厲害,有些字跡怕是看不清了?!?
此刻看來,果然如此。
紙頁邊緣已經朽爛,墨跡暈染成一團,得湊到窗邊借著光,才能勉強辨認出“遼商”“鹽引”等字眼。
他取過一本熙寧元年的賬冊,翻開。
桑皮紙的賬頁上,用小楷工整地記著每日的鹽貿流水:“正月初三,遼商耶律氏購鹽二十石,憑南京道文書,價七十五文/斤”“三月十五,蕭記商鋪購鹽五十石,折糧百石”。
一筆筆記得清晰,末尾還蓋著市易務的朱紅印鑒。
李知禾取過硯臺邊的小狼毫,在空白的紙頁上隨手畫著。
橫軸是月份,縱軸是遼商的購鹽量,不過半柱香的功夫,紙上便出現了一條起伏的曲線。
每年的四月、九月,遼商的購鹽量總會驟增,尤其是九月,幾乎是平常月份的三倍。
“九月……”他眉頭微蹙。
九月是遼境秋收的時節,按說此時遼人儲糧充足,對鹽的需求不該如此迫切。
除非……這些鹽并非用于尋常食用。
他翻到熙寧二年的九月賬冊,果然在末尾發現一行小字:“蕭記商鋪額外購鹽三十石,稱‘腌漬軍糧’,附遼南京道都部署司文書?!?
李知禾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遼人的“軍糧腌漬”之說,聽著合情合理,可細想便有破綻。
三十石鹽夠腌五千石糧食,南京道的邊軍哪用得了這么多?他再翻次年同月的賬冊,蕭記商鋪的購鹽量增至四十石,理由仍是“軍糧所需”。
“倒是逐年遞增?!彼吐曌哉Z,將這組數字圈了出來。
更耐人尋味的是,這些“超額購鹽”的月份,恰好與雄州鐵器鋪的“異常銷量”重合。
每年九月總有匿名商戶大量采購鐮刀、犁鏵,數量遠超尋常農戶所需。
鹽與鐵,看似毫不相干的兩樣東西,竟在時間線上隱隱交織。
李知禾取過另一本卷宗,這是雄州巡檢司的緝私記錄,里面夾著幾張泛黃的布告,墨跡已經褪色:“熙寧三年秋,查獲遼商私鹽二十石,夾帶鐵器十件……”
他將布告上的日期與鹽貿賬冊對照。
正是九月。
思路漸漸清晰。
遼人很可能借著“購鹽”的名義,用超額的鹽來掩護鐵器走私:先以“軍糧腌漬”為由多買鹽,再將鐵器混在鹽車中運出,即便被巡檢司盤查,也能用“鹽車超重”搪塞過去。
至于那些多出的鹽,要么被囤積起來,要么就成了走私網絡的“潤滑劑”,用來拉攏宋境的私鹽販子。
“好手段。”李知禾合上賬冊。
他將記錄著異常數據的紙頁折好,塞進袖中。
這些數據既是揪出走私網絡的關鍵,也是應對朝堂問詢的底氣。
他能想象到,朝堂上的同僚們會如何發難。
“雄州鹽貿向來有序,何來走私?”
“李御史僅憑幾本舊賬冊,便要攪動邊貿,莫非是小題大做?”
屆時,這些數字便是最有力的回應。
不過光有數據不夠,還得有實證。
比如,抓住一次正在進行的“鹽鐵互藏”交易。
窗外日頭正中,陽光熾烈,微風拂過,卻夾著一股燥意。
李知禾起身,換了件灰布襕衫,頭戴一頂半舊的幞頭,看起來像個往來邊境的尋??蜕?。
他對隨從交代:“我去西郊一帶看看,若有公文送來,先放著?!?
雄州城西有一座舊倉庫,原是存放軍糧的,后來軍糧移至內城,這里便成了雜役、力夫聚集的地方。
土路坑坑洼洼,深深淺淺的車轍里全是裂縫,風一起,卷起的塵土里混著草料與汗味。
路邊的棚子下,幾個赤膊的力夫正圍著賭錢,骰子聲、吆喝聲此起彼伏。
李知禾剛走到街口,就被兩個熟悉的身影攔住了。
“李御史!”
老馬和二黑不知從哪兒鉆出來,手里還提著個空麻袋,見了他,慌忙把麻袋往身后藏,臉上又是慌張又是局促。
“你們怎么在這兒?”李知禾停下腳。
“回……回御史,”老馬搓著手,臉漲得通紅,“程通判讓我們來這邊盯著趙記雜貨鋪,方才看見您過來,沒敢貿然上前……”
二黑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遞過來:“這是我們買的胡餅,還熱乎著,您墊墊肚子?”
李知禾看著兩人局促緊張的模樣,心里并無責怪。若那夜他們真在場,反倒可能因一時沖撞,引出流血事端。
只是此刻見二人卑卑怯怯,連說話都帶著戰栗,他心中不免涌起幾分說不出的悲涼。草民在這等世道里,習慣了懼怕權勢,遇事唯有低頭。
那一份骨子里的自卑,才是真正讓他難受的地方。
他沒接胡餅,只是道:“前日的事,程通判已經跟我說了,不必掛懷?!?
老馬和二黑對視一眼,都松了口氣,眼圈卻有點發紅。
“我們那天真是糊涂,”老馬捶了下自己的大腿,“在定州跟著您時,從沒出過這等岔子,到了雄州倒添了亂,還請御史責罰!”
“責罰就不必了?!崩钪痰恼Z氣緩和了些,“你們在這兒盯梢,可有發現?”
“有!”二黑趕緊回話,“這鋪子上午沒開門,午時才來了個伙計,掃了掃門庭,買鹽的人不多,倒是有兩個遼商在門口晃了晃,沒進去就走了?!?
老馬補充:“那伙計看著面生,不像本地人,說話帶點南京道的口音?!?
李知禾點點頭:“繼續盯著,有異動及時報給程通判。”他頓了頓,又道,“別總在鋪子門口晃,找個遠處的茶肆坐著,自然些?!?
“哎!”兩人應得響亮,看著李知禾往雜貨鋪方向走,才揣好胡餅,溜到街角的茶肆里,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眼睛卻不住地往這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