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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暗號

趙記雜貨鋪的門臉不大,門板是新刷的桐油,在一眾灰撲撲的棚子間顯得有些扎眼。

門楣上掛著塊木牌,“趙記雜貨”四個字寫得歪歪扭扭,倒像是個沒讀過書的小商販?zhǔn)止P。

李知禾推門進(jìn)去時,銅鈴“叮鈴”響了一聲。

鋪?zhàn)永锕饩€昏暗,靠墻擺著幾排貨架,上面放著些針頭線腦、鐮刀鋤頭,都是些尋常農(nóng)具雜物,貨架頂上蒙著層薄灰,看著不像常有人買。

“客官想買點(diǎn)啥?”柜臺后轉(zhuǎn)出個漢子,約莫三十來歲,穿著粗布短打,臉上堆著憨厚的笑。

正是掌柜趙二郎。

他的目光在李知禾身上一掃,看似隨意,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隨便看看。”李知禾走到貨架前,拿起一把鐮刀,手指撫過刀刃,“這刀多少錢?”

“三十五文。”趙二郎應(yīng)著,“客官是附近的農(nóng)戶?看您不像干粗活的。”

“路過雄州,想帶點(diǎn)農(nóng)具回去。”李知禾放下鐮刀,又拿起一個陶罐,“這罐子倒結(jié)實(shí)。”

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

提起“陶罐”,便意味著要談?wù)隆?

趙二郎的笑容淡了些,轉(zhuǎn)身從貨架后拖出個矮凳:“客官若真心想買,里屋有好貨,隨我來。”

里屋比外間更暗,只有一扇小窗,窗紙糊得極厚。趙二郎關(guān)好門,轉(zhuǎn)身便斂了笑意,拱手道:“李御史。”

“遼人有動靜嗎?”李知禾開門見山。

“午時來了兩個遼商,在門口轉(zhuǎn)了圈,像是在查探。”趙二郎低聲道,“我按您的吩咐,讓伙計故意把鹽袋擺在門后,露了個角,他們應(yīng)該看見了。”

李知禾點(diǎn)頭:“做得好。他們?nèi)粼賮恚厝粫帷晕飺Q鹽’,你記好驗(yàn)貨的規(guī)矩。”他取過桌上的紙筆,飛快地寫了幾行字,“鐵器必須是新造的,帶遼南京道工坊的印記,邊緣不能有磨損,若有修補(bǔ)的痕跡,立刻推脫說‘不合用’。”

趙二郎接過紙,仔細(xì)看了看:“若是他們帶糧食來換呢?”

“糧食要驗(yàn)成色。”李知禾道,“陳糧不收,發(fā)霉的拒收,每石糧食里的沙土不能超過三成。過秤時必須用咱們的秤,他們?nèi)糍|(zhì)疑,就說‘市易務(wù)的規(guī)矩,錯了要罰錢’。”他頓了頓,加重語氣,“最重要的是,無論他們換鹽還是換貨,都要讓他們留下‘憑條’,就說‘鋪?zhàn)有。掠浕炝恕瑧{條上要讓領(lǐng)頭的人簽字畫押。”

這憑條便是日后的證據(jù),既能確認(rèn)交易的遼人身份,也能作為追查走私網(wǎng)絡(luò)的線索。

趙二郎將紙條折好,塞進(jìn)腰帶里:“明白。那信息怎么傳出去?若他們真要大批交易,我得提前報信。”

“用‘貨簽’。”李知禾指了指外間貨架上的木牌,“你每日關(guān)門前,若在門口掛‘鐮刀售罄’的木牌,就說明當(dāng)日有動靜;掛‘陶罐缺貨’,便是遼人約定了交易時間;若是掛‘鋤頭待修’,則是情況危急,需要支援。”

這些暗號看似平常,即便被遼人看見,也只會當(dāng)是商鋪的尋常告示。

趙二郎默記了幾遍,又復(fù)述了一遍,確認(rèn)無誤。

“還有,”李知禾走到窗邊,撩起一角窗紙往外看,“你這鋪?zhàn)又車朔讲拍莾蓚€力夫,還有沒有生面孔?”

趙二郎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街角的茶肆里,老馬正假裝喝茶,眼睛卻瞟著鋪?zhàn)娱T口,二黑則低頭擦著桌子。

“就那兩個力夫,看著像是外鄉(xiāng)來討活的,上午就在了。”

李知禾微微一笑:“不用管他們,自己人。”

趙二郎愣了愣,隨即會意,不再多問。

兩人又核對了些細(xì)節(jié)。

比如遼人若提出夜間交易該如何應(yīng)對,若交易時遇到巡檢司盤查該如何圓場。

直到一炷香后,才結(jié)束談話。

李知禾從里屋出來時,手里提著個陶罐,像是真的買了東西,趙二郎依舊堆著憨厚的笑,送到門口:“客官慢走,下次再來。”

走出雜貨鋪,熱風(fēng)卷著塵土撲面而來。

李知禾回頭望了一眼,趙記雜貨鋪的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門楣上的木牌依舊歪歪扭扭。

街角的茶肆里,老馬和二黑還在假裝喝茶,見他出來,慌忙低下頭。

他提著陶罐,沿著土路慢慢往回走。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與路邊力夫、商販的影子交織在一起。

同一時刻。

蕭記商鋪的二樓靜得能聽見樓下榷場的車馬聲。

雕花木窗半掩著,將午后的強(qiáng)光濾成一片昏黃,落在蕭十三的側(cè)臉。

他面前站著兩個手下,都是剛從西倉回來的,袍角還沾著城外的塵土。

“主事,那趙二郎的雜貨鋪八成有鹽。”一名手下躬身道,聲音壓得極低,“小的假裝買鋤頭,進(jìn)店探查。那趙二郎看著憨,眼神卻活泛,問他有沒有鹽,他只說‘官鹽管得緊,不敢私藏’,可話里話外,總透著點(diǎn)‘有門路’的意思。”

另一人補(bǔ)充道:“鋪?zhàn)又車粗鴮こ#褪俏鱾}的力夫多了些。”

蕭十三沒說話,只是將筆在硯臺里蘸了蘸,在紙上漫無目的地畫著。

紙上原是南京道的輿圖,此刻卻被他畫得圈圈套圈圈,活像張迷陣。

“那些力夫,有沒有可疑的人?穿的什么衣袍?”他忽然問。

“粗布短打,褲腳沾著泥,看著跟扛活的沒兩樣,不過……”手下回憶著,“有兩個倒是賊眉鼠眼的,不像是干粗活的人該有的樣子。”

蕭十三聞言筆尖一頓。

果然有問題。

雄州收鹽收得那么急,西倉偏偏冒出來個有私鹽的雜貨鋪,周圍還有“力夫”盯著。

這戲碼,演得太刻意了。

可南京道的鹽,已經(jīng)撐不過五日了。昨日從南京道傳來的信說,連帥府的親兵都開始搶百姓的鹽罐了,再拖下去,不用宋人動手,南京道自己就得亂。

他將手中的筆一擱,站起身:“耶律忠。”

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個精瘦的遼人,腰間佩著把短刀,是蕭十三最信任的親信,跟了他十年,最擅長和宋人打交道。

“主事。”

“你去迎客樓,找王掌柜。”蕭十三道,“他是雄州老戶,做綢緞生意的,跟咱們打過交道,嘴巴嚴(yán)實(shí)。你跟他旁敲側(cè)擊,問問收鹽的規(guī)矩到底嚴(yán)到什么份上,有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耶律忠點(diǎn)頭:“明白。”

“還有,”蕭十三走到窗邊,望著樓下熙攘的宋商,“問問李御史最近的動向。聽說他在查鹽貿(mào)的舊賬,具體查到了什么程度?有沒有去過西倉?”

耶律忠應(yīng)道:“屬下記下了。”

蕭十三回過頭,左手揣摩著胡須,眼神銳利,“別讓他看出咱們急著找鹽,就說是……想打聽下綢緞的行情,順帶問問鹽價,畢竟鹽貴了,百姓手里的錢少了,綢緞生意也難做。”

這理由合情合理,王掌柜絕不會起疑。

耶律忠拱手應(yīng)是,轉(zhuǎn)身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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