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抵達雄州
- 大宋:朝堂太吵,我想去種地
- 聽日尋
- 2171字
- 2025-08-15 15:45:00
從汴京出發的第四天,驛路北上漸漸逼近邊地。
越往前走,地勢愈顯干裂,沿途的村落稀稀落落,低矮的夯土房外,院墻下堆著早已枯黃的秸稈。屋頂的茅草因久未沾雨,色澤發白,輕風一吹便揚起細屑。
原該是春耕的時節,可路旁許多水田只見龜裂的泥面,裂紋縱橫,深得能插進半個手掌。
偶有積水的稻田,也是靠人挑井水一桶一桶灌進去,水面薄薄一層,映著天光。
田埂泥色發暗,踩上去便陷出深印,腳背濺起濕泥。農夫們戴著舊草帽,褪色的布衣早被汗水浸透,濕漉漉地貼在脊背上。井水剛灌進田里,不多時便滲得不見了,泥面又開始龜裂。
溝渠早已干涸,底部露出亂石和翻卷的枯草,一些孩子提著瓦罐,在河床的低洼處刨坑取水,水色泛黃,帶著泥腥味。
沿途的樹葉卷曲發脆,柳條垂得無力,像是被火烤過。馱著貨物的騾馬走久了,鼻翼急促噴著氣,唇角泛白沫,連牲口也顯得疲軟。
老馬皺著眉望著遠方的田地:“今年的旱災,比我當兵那幾年見過的還要狠。”
李知禾未答,只在馬背上緩緩抬眼。
北地的風本該帶著春水的濕潤,如今卻透著枯草與干土的氣息。
風一吹過,田埂上卷起細碎的泥屑,落在唇齒間,有股淡淡的澀味。遠處干涸的溝渠裸露著龜裂的泥底,幾株早生的野草被風吹得東倒西歪。
雄州城遠遠在望,灰色城墻沉穩厚重,旗幟飄揚,城門兩側的望樓上各立著披甲的守兵。
城外等候入城的隊伍很長,既有挑著貨擔的商販,也有驅著牛車的農人。
然而引起李知禾注意的,是幾輛用粗麻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大車。
車轅下壓得很低,顯然裝了沉重的貨物。麻布間的縫隙透出暗色的金屬光澤,看形狀并非糧食或布匹。
老馬策馬上前,壓低聲音:“御史,這怕是鐵器。”
二黑的目光順著縫隙看了看,低聲道:“裹得這樣緊,不像是本地農戶買回家用的,倒像是運遠路的?!?
李知禾沒答,只是盯著城門處守兵查驗的情形。
幾輛裝滿鐵器的大車依次停在柵口,押車的伙計穿著契丹式短褐,與守兵低聲交談,遞上紙卷與木牌。守兵翻看片刻,點頭放行。
李知禾心里暗暗記下,這些車的鐵器造型多是犁鏵、鋤頭一類的農具,且押運的人也都是遼人。
城門驗符放行后,他們也隨之入城。
城內街道寬闊,行人不多,沿街的鋪子門口多擺著鐵犁、鐮刀、鐵鋤等樣品,掌柜與伙計忙著搬運和過秤。
驛館前早有程允恭派來的吏員等候。見到李知禾,忙行禮道:“通判已在衙中等候,請隨我來。”
雄州通判衙署位于城中央偏東。程允恭聞報,親自迎到門口。
他神情間透著些許疲憊,但眼中仍有一分熟悉的笑意。
見到李知禾,連忙迎上:“李御史,許久未見,近來可好?”
“多謝程通判掛念?!崩钪套饕?,還未寒暄幾句,便被迎進內廳。
廳內只留親近幕僚奉茶,余人皆屏退。
程允恭開門見山道:“我托人送去的信,你看過了嗎?”
“看過?!崩钪厅c頭,“信里提到遼人擴大鐵器進口,還說是為了抗旱,我一路上也看了些情形?!?
“汴京南城幾家鐵器鋪近來接了許多大單子,買主都標注河北路農戶,地址含糊,付款直接給現銀,不開交割憑證。我查到貨源多半送到雄州,所以奉命前來調查。”
程允恭微微點頭:“與你所知相差不大。我這里,自三月末開始,遼人來榷場的次數明顯多了。往年他們春耕前也會買些農具,可數量從未超過三千件。今年到如今,已運走了八千多件,而且還在繼續?!?
李知禾問:“遼人可曾說過用途?”
“他們的說法是,遼境今年遭旱,要擴墾耐旱作物,急需農具。我問細節,對方只說‘上頭有令’,不得多言?!背淘使ьD了頓,“遼人出價高,幾乎不講價,還愿意預付全銀,這使得不少本地鋪子寧可舍了其他客戶,也要優先賣給他們?!?
二黑忍不住插話:“他們要真是種地,怎會這么急?鐵器做出來放半年也不壞,不必搶在眼下?!?
“是啊。”程允恭點頭,“更可疑的是,遼人雇本地腳夫押車出城,到界河北岸就換上自己的車隊,不許旁人靠近。按理說,若真是送去農戶手中,不該如此遮掩?!?
李知禾接過他遞來的賬冊,細細翻看。冊中按日記錄了榷場的交易,貨物種類、數量、價銀一應俱全。遼人采購的農用鐵器幾乎每日都有,數量不等,但總量遠超往年同期。
“你把這些奏呈上去了?”
“自然是奏過?!背淘使Э嘈?,“只是沒法證明這些鐵器不是用于農耕,上面只當我過于多疑,照例放行。我心中不安,就派老馬、二黑去京里找你?!?
李知禾合上賬冊,沉聲道:“既然如此,我得親自去榷場看看。若能找到這些貨物的去向,也許能解開疑團?!?
程允恭想了想,道:“榷場的貨,我可以派人配合你查。只是遼人在這邊的商人向來警覺,你若亮明身份,他們未必會配合。”
李知禾應聲道:“我會假裝商戶暗中調查,不會暴露身份?!?
他又問了幾句本地鐵器鋪的情況,程允恭說,大批貨物來自汴京、定州、真定等地,有些甚至是臨時趕工,不少鋪子為了接遼人的訂單,把本地農戶的貨都推遲了。城西的三家鐵器作坊里,爐火連日不熄,工匠晝夜趕制。
“今年的旱情雖重,可河北路的農戶多在本地集市買農具,不會千里迢迢來雄州。更何況,有些鐵器是遼境不缺的,他們也照單全收,這就耐人尋味了?!?
李知禾聽得心中暗沉,若這些鐵器真被轉作他用,背后牽涉的就不只是市易務的失察,而可能關乎邊境安危。
他起身告辭,程允恭親自送到門口,低聲道:“城中不止有遼人的耳目,有些商人和他們走得很近。你查的時候務必小心?!?
李知禾應聲,將賬冊合上,打量著他,道:“程通判……與之前在定州時相比,倒像是變了個人?!?
程允恭尷尬一笑:“定州是安穩地方,不必多想。雄州不同,這里挨著遼境,自然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