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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又是熟人

四月初七,汴京的早市尚未散盡,坊門口的貨擔與人聲混作一片。南城至北城的驛道上,商販挑著未售盡的春菜往回走,腳邊濺起些許塵灰塵。

李知禾和呂嘉問走進王安石府時,門房早已得到吩咐,未多作盤問,直接引到書廳。

書廳不大,幾案靠窗而置,案上的筆架、墨硯都整齊如列。王安石正坐在一側,身前一卷《周禮》攤開著,旁邊壓著一封剛拆開的信箋。

“出了什么事?”王安石合上奏牘,抬眼看向兩人。

李知禾拱手:“回相公,市易務臺賬與鐵器鋪交易有異,雖未有明證,但雄州方向的買主成分可疑。若真與遼人有關,便非坊市小案。”

王安石將那封信推過來:“昨夜雄州驛傳快馬,有邊吏奏報,遼人近來在榷場收購農(nóng)用鐵器甚急,價出尋常一倍,連本地匠作都被雇去連夜趕工。”

呂嘉問皺眉:“這與我們查到的情形正好合上。”

王安石閉上書卷,聲音壓得很低:“兩國雖已交好,但邊境一向多事。農(nóng)用鐵器雖非軍械,可若被他們集中購去,春耕時固然下田,秋收后未必不上陣。邊貿(mào)法有明文,凡關乎軍需之物,須經(jīng)朝廷裁定,不可任意放行。”

李知禾聽出其中分量,試探著問:“相公的意思,是這件事不能只當坊市囤貨來辦?”

“自然。”王安石起身,負手在室內緩緩踱了一圈,“你們二人隨我去見官家,這事需當面稟明。若陛下同意,便立刻差人去雄州查個水落石出。”

出了書廳,王安石換了件深青色直裰,系好腰帶。三人沿著府中回廊而行,門外的轎子已經(jīng)備好,車夫低頭立在雨后微潮的青磚上。

到了宮城,三人經(jīng)宣德門入內,內侍引著直往便殿去。殿中香煙氤氳,趙頊坐在御案后,正與一名小黃門說話,見王安石入內,抬手示意近前。

“相公清早入宮,可有要事?”趙頊看向王安石,目光隨即落到他身后的李知禾與呂嘉問。

王安石行禮后,道:“臣今來,是為市易務農(nóng)具一事。近來汴京數(shù)家鐵器鋪,被大批‘雄州買主’訂走犁鏵、鐮刀等物,價銀翻漲,臺賬疑有不實。臣已查得,此事與邊境遼人收購有關。”

趙頊微微一動,示意繼續(xù)說。

李知禾上前半步,沉聲道:“陛下,往年春耕前,農(nóng)具雖有外銷,但不至于令京城貨源緊張。今年河北大旱,農(nóng)戶缺口更大,卻在此時被人整批買走。買主所留地址含糊,付款爽利,不似真正的農(nóng)家,更不似要運回自用。”

呂嘉問接著道:“若真流入遼境,表面是農(nóng)具,實則鐵器,雖非軍械,卻足以影響邊防。雄州榷場近來交易頻繁,此事若不查清,將來后患無窮。”

趙頊低頭敲了敲御案,沉吟片刻:“王相公意下如何?”

王安石答道:“臣請陛下派人即日赴雄州,查買主身份、貨源去向,并追查市易務有無失察。此案牽涉邊貿(mào),宜用心腹之人。”

趙頊抬眼,直視李知禾:“你是殿中侍御史,又兼市易務勾當,既知此事,就由你親往雄州。務必查明是否有人暗中與遼人勾連。”

李知禾俯身應下:“臣領旨。”

趙頊又道:“呂嘉問留京,配合市易務清查鐵器鋪臺賬。邊境之事,不容疏忽。”

王安石躬身領命:“臣謹遵詔令。”

內侍傳旨完畢,三人退到殿外。春日的光透過宮墻投下來,金瓦閃爍。

王安石停下腳步,轉向李知禾:“雄州路遠,邊市盤根錯節(jié),你去了要多留心。此事若真與遼人相連,不僅是市易務的事,更是朝廷安危。”

李知禾拱手:“下官明白。”

呂嘉問在一旁沉聲道:“我會在京中看住臺賬,也會盯住鐵器鋪的動向。”

王安石點了點頭,轉身先行一步。

李知禾心里清楚,這趟雄州之行,與去定州不一樣,不止是查一樁市易務的買賣,更是摸到遼宋邊境的暗潮。

他心里已經(jīng)盤算好,去雄州之前,必須先把家里交代妥當,再找?guī)酌煽康淖o衛(wèi)同行。

回到自宅,小翠正蹲在院中擇菜,趙嬤嬤在廊下理著一摞剛曬好的衣物。

見他進門,二人同時迎上來。

李知禾簡略地說了自己奉命外出的緣由,又叮囑家中收拾妥當,若有緊急文書由衙門送來,立刻轉送中書相公府。

趙嬤嬤應得利落,小翠卻有些擔心:“官人一路小心,雄州是邊地,莫要與那些來往的遼商起爭執(zhí)。”

李知禾點點頭,寬慰她幾句,轉身去了書房,心里已在盤算去何處尋人。

護衛(wèi)一事不能馬虎,陌生地界,若查案時有人從中作梗,單憑自己幾人隨行,未必能應付。他正想著先去找兵馬司的舊識,院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李御史,可算是找到你了!”一個粗豪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李知禾愣了下,快步走去,果然見兩個熟面孔。

老馬和二黑。

兩人一身風塵仆仆的行裝,靴邊沾著干泥,像是連夜趕路才到汴京。

“你們怎么會在這里?”李知禾忍不住笑了,這兩個定州案時認識的漢子,如今站在自家門口,簡直像是天上掉下來的幫手。

老馬咧嘴一笑:“你回京后,我們跟著程知州做事。前些日子,朝廷調他去雄州當通判——”

“雄州?”李知禾微微一怔。

他記得程允恭為人向來圓滑,處事中庸,按理說不會被貶到雄州這種邊境重地任職。

老馬撓撓頭:“是啊。到了雄州沒多久,程通判就發(fā)現(xiàn),城里忽然多了不少生面孔,全是買農(nóng)具的,而且一出手就是成批的犁鏵、鋤頭、鐮刀。那些商人說是河北路農(nóng)戶,可細問產(chǎn)地,答得含糊,交的錢倒是爽快。”

二黑接過話茬:“更怪的是,有的鐵器鋪貨都還沒進庫,就有人來訂走了。程通判心里覺得不對勁,可查來查去,總有人提前通風報信,線索全斷。”

“他上奏了?”李知禾問。

老馬點頭:“是,上奏了,程通判擔心朝堂上權衡利弊的相公們,多半會先想著壓下此事,要么斥責他小題大做,要么批示姑從寬宥,令雄州自行整改,到時候有什么問題又要他背黑鍋,所以讓我們倆來找你。他說你智計過人,此等案件,必能勘破”

李知禾聽著,心里微微一動。

這件事與自己在南城查到的情況幾乎如出一轍。

“倒是巧了,”他緩緩道,“我正奉命去雄州查案,還在想著要找兩個護衛(wèi)。”

二黑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還找啥護衛(wèi)?我倆就是現(xiàn)成的,雄州一帶我兩這幾個月也混熟了。”

李知禾打量著兩人,心里已有了決斷。

老馬為人沉穩(wěn),二黑精于打探消息,這樣的同伴,比臨時找的護衛(wèi)要強得多。

“那就好,”他露出笑意,“你們先在城里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同我啟程。”

老馬點頭應下,隨即掏出一封信箋:“這是程通判讓我轉交你的,他說信里有他能查到的所有情況,你路上可以看看。”

接過信箋,李知禾心里已隱隱有了幾分急切。

無論是南城的鐵器鋪,還是雄州的陌生商人,都像是在同一個網(wǎng)里活動,而這個網(wǎng)的背后,恐怕還牽著更大的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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