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雨幕之下
- 大宋:朝堂太吵,我想去種地
- 聽日尋
- 2264字
- 2025-08-11 15:53:43
申時初,汴京街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坊門外的馬蹄聲、叫賣聲、捶布聲混在一處,像潮水般涌進(jìn)宣德坊。
燕春樓的牌匾高懸,朱漆在夕照里泛著溫暖的光,樓外的香氣順著風(fēng)飄出去,引得往來客人駐足張望。
李知禾一身常服,推門入內(nèi)。大堂里正有幾桌客人在用晚飯,酒香伴著烤魚的油脂味氤氳四散。
幾個小廝正端著托盤穿梭忙碌,他挑了個角落坐下,對身邊一個正在收盞的伙計低聲道:“去幫我叫你們章少爺,就說李知禾來了,有要事相商。”
那活計抬頭一看,眼里立刻閃過認(rèn)出來的神色,忙點頭:“李爺是少爺?shù)闹两唬@就去。”他放下手里的活計,幾乎是小跑著上了樓。
不多時,樓梯口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章貴著一件青色暗紋直身,腰間的玉佩一走便輕輕碰響。
他跨下最后一級臺階,眉眼里帶著掩不住的笑意:“稼軒兄怎么有空來我這燕春樓?可是遇到什么好事?”
李知禾被他一句話逗得無奈,抬手壓了壓:“哪里有什么好事,找你是正事。”
“正事?”章貴挑了挑眉,坐到他對面,招手讓小廝上了壺溫酒,“說吧,什么事這么急?”
李知禾把酒盞推開半寸,壓低聲音:“我要你去興泰布行、聚春酒肆、通安護(hù)貨行、豐源行賬房這四間鋪子。見掌柜的,問有沒有交過‘腳價’和‘險錢’的賬冊或憑據(jù)。”
章貴聞言,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是官府的人,去問豈不是更有分量?”
李知禾搖了搖頭,目光掠向窗外的街道。
街角正有兩個牙人并肩走過,腰間銅牌在日光下閃著亮光。
他的神色變得凝重:“劉七在坊市耳目眾多。我若親自去,很可能打草驚蛇。一旦這些商戶被人盯上,受到威脅,他們就算手里有東西,也不敢交出來。”
章貴頓了頓,靠在椅背上,眼神里閃過一絲思量。
他雖是商戶子弟,但在市井摸爬滾打多年,自然聽得懂這話。
商人最怕的是惹事,尤其是和牙人這種掌控貨路的角色結(jié)怨,哪怕只是被盯上一眼,事后肯定會有很多麻煩。
“所以你想讓我去,是借我家在城里的名頭,假裝熟人打聽?”章貴慢慢道。
“正是。”李知禾看著他,“你爹在商戶中有威望,章家的買賣又涉足多行,他們不會輕易拒你。你去,不必明說是為官府查案,只說最近想重新結(jié)一批長期供貨的賬,順手看看過往收支。這樣一來,他們?nèi)羰掷镉匈~冊或憑條,便能順勢拿出來。”
章貴沉吟片刻便笑道:“好。只是……你這一次,能把劉七一脈一網(wǎng)打盡?”
李知禾沒有立刻答。
他取過桌上的溫酒,緩緩斟滿,然后才道:“劉七這些年,手腳伸得太長。市易務(wù)不是不能容牙人分潤,但不能容他們壓價欺商,侵吞本不該拿的銀子。若不趁早收束,再過一年半載,他就不是在坊市有耳目,而是能伸手到衙門里了。”
章貴聞言,心里微微一動。
他一直覺得李知禾不過是個書生脾氣,即便做了御史,也免不了講究法條、按章行事。
但此刻聽他這話,章貴卻明白,這是要真刀真槍地動劉七了。
兩人對坐無言,桌上的烤魚漸涼。
隔壁幾桌的笑語聲、酒杯碰撞聲傳來,卻像被隔在一層紗幕后,與這一角的肅靜無關(guān)。
“我去辦。”章貴站起身,提了提腰間的玉佩,“三日內(nèi)給你回話。”
“記住,試探一兩句就行,如果拿不到也別強(qiáng)求,我再想其他法子就行,別讓劉七再盯上燕春樓。”李知禾的目光追隨他起身的動作,又叮囑道。
章貴擺擺手,笑得輕松:“放心,我也做過買賣,知道什么話能問,什么話問不得。”
送走章貴,李知禾沒有急著回衙,而是沿著汴河邊走了一段。
傍晚的水色泛著青光,船桅倒影在波心,像一根根插在水底的暗樁。
這些日子查下來的線索,已經(jīng)把劉七的手伸到的幾條水路、幾家商鋪都描了個輪廓。
下一步,只等章貴的回話,就能找準(zhǔn)落網(wǎng)的時機(jī)。
夜風(fēng)帶著酒香從河對岸吹來,夾雜著牙人叫賣貨運的嗓音。
三日轉(zhuǎn)瞬即逝。
李知禾在書案前翻著昨夜抄錄的幾頁貨路筆記。門口忽然傳來小翠的通報聲:“少爺,章家少爺來了。”
他放下筆,出門相迎。
院門外,章貴一襲素色長衫,肩上沾了幾片槐葉,看得出是一路匆匆趕來的。
“稼軒兄。”章貴一進(jìn)門便搖頭,神情里透著幾分無奈,“那四家,我一一問過。都說賬早結(jié)清,而且是當(dāng)面現(xiàn)銀。腳價、險錢一旦付了,就沒有留下票據(jù)。”
李知禾聽著,眉間微蹙:“都沒有賬冊?哪怕是私下的流水本,也沒有?”
“連流水本都沒有。”章貴坐下,伸手取了案上的茶盞,抿了一口才繼續(xù)道,“他們的說法是,坊市的規(guī)矩一直如此,現(xiàn)銀一過手,便算了結(jié)。有人暗示過不愿惹事,我便沒再多問。”
這等于是斷了最后的明證。
劉七一旦察覺到風(fēng)聲,憑他在坊市多年積下的人脈,就算當(dāng)面搜他的牙帖,也未必能翻出什么把柄。
章貴放下茶盞,看著他道:“稼軒兄,這事……是不是該緩一緩?劉七雖然貪些銀子,可牙行若是亂了,坊市只怕更亂。”
李知禾沒有答,只起身將他送到門口。
兩人并肩走到街邊,章貴回頭道:“若有別的法子,用得著我,盡管開口。”
“好。”他點頭,看著章貴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
午后,天色更沉了幾分。
李知禾一人沿著金明池畔緩緩而行。
湖面籠著一層灰蒙的霧,岸邊垂柳的枝條輕輕拂著水面,蕩起細(xì)細(xì)的漣漪。幾只白鷺從遠(yuǎn)處的蘆葦間飛起,又落向更遠(yuǎn)的淺灘。
心中的思緒像池面一樣靜,卻又暗藏漩渦翻涌。
案情停在這里,無憑無據(jù),哪怕早知劉七有貪墨之實,也無法下手。這種無力感,如同一網(wǎng)下去,卻只打上幾片枯葉。
風(fēng)帶著潮氣吹來,水面起了細(xì)細(xì)的波紋,天邊的云漸漸壓低。
沒多久,第一滴雨落在他的肩上,涼意透過衣料滲進(jìn)皮膚。
又一滴、兩滴,雨絲細(xì)密下來,斜斜織成一張無聲的幕。
他正要抬手拂去鬢角的雨水,忽然,一抹傘影從側(cè)后伸來,恰好擋住了頭頂?shù)挠辍?
“李郎君,可是在查劉七?”一個清涼的女聲,從傘下傳來。
他轉(zhuǎn)頭望去。
雨幕朦朧中,一位面容清麗如畫的女子立在傘下,眉目間自有一股從容與清韻,仿佛將風(fēng)雨都隔在三尺之外。
正是富家二小姐。
富若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