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牽一發而動全身(義父們周一了,有月票的投投月票,愛你們!)
- 大宋:朝堂太吵,我想去種地
- 聽日尋
- 2086字
- 2025-08-11 09:00:00
申末,市易務后院的槐影被風吹得有些散亂。
李知禾剛踏入小院,便看見值房的小吏迎上來,低聲稟道:“呂提舉請您到東齋一敘?!?
語氣刻意壓低,像是怕被旁人聽見。
東齋的門半掩著,內室的光線被窗紙柔和地隔開。
呂嘉問背手立在窗邊,衣袍的下擺微微起伏,似是方才正在屋內踱步。聽到動靜,他轉過身,眉間有一絲凝色,卻很快被溫和的笑意替代。
“李御史,才到市易務不久,就先把常平倉整頓得井井有條,這些日子,可辛苦你了?!彼疽饫钪倘胱H自替對方斟了半盞茶,“今日請來,是有一件事相商?!?
李知禾微微前傾,視線落在呂嘉問身上,開口道:“呂提舉,找我來,可是為了牙人一事?”
呂嘉問點了點頭,神色不改:“牙人,就像市易法的經脈,一處動了,全身都會牽扯。新法才行,根基未固,若一時亂了手腳,物價必亂,商旅必怨?!?
他心里很清楚,新法推行之初,最怕的便是市面動蕩,尤其是在皇帝剛被一派言官逼得火氣正盛的當口,若再添亂子,朝中攻訐之聲必然翻涌。
李知禾抬眼,眼神如靜水一般:“呂提舉,縱容貪腐,才會讓新法失信于民。”
他頓了頓,語氣不疾不徐,“劉七在我面前說,牙人抽分逾額一事,是得了您的口諭?!?
這句話落下,室內的空氣仿佛短暫凝住。
呂嘉問回想了一下,自己確實說過“不可阻商旅”,那是指不要因小事拖延貨物運轉,卻從未點名批準牙人多收分成。若劉七真借此為由行事,那不是巧言遮掩,就是另有所圖。
“此事,我全然不知。”呂嘉問微微一頓,話鋒緩了些,“底下的人辦事也不易,風里來,雨里去,往來奔波。偶爾有一兩個侵牟官利、肥己一分,也是常事。說到底,不過是些碎銀,能多拿幾何?”
李知禾聞言,抬眼與他對視,語氣沉了幾分:“提舉可知,這些‘不過’之事,若放縱久了,便會作大?朝廷立市易法,本為平抑物價,解百姓燃眉。若牙行得了規矩外的利,便會心存僥幸,習于越分;牙行既如此,商賈必效仿,私相抬價,盤剝百姓,市價之亂不過旬月便起。”
他頓了頓,又低聲道:“更要緊的是,民間一旦傳出‘朝廷自上而下皆肥己’的言語,新法雖存于文,實已廢于心。到那時,不獨市價難平,朝廷威信也要折損。”
呂嘉問的眉峰微微一動,手下捻著茶盞,似是在細細咂摸這話里的分量。
他抬起頭,神情已轉為堅決:“我會讓人暗查牙人私抽的事。若真如你所言,我不會護他。只是,這件事宜緩,不宜急推上政事堂。你先把證據、來龍去脈備好,待我這邊理清,再一并處置?!?
李知禾微微頷首:“明白。”
他心里清楚,呂嘉問并不是出于懼民之心,而是出于護住朝廷顏面的算計。
呂嘉問重新端起茶,目光稍稍柔和:“你這性子,能在朝中立足,實屬難得。但有時候,直言之外,還要多想一步后路。尤其是新法未穩之時?!?
屋外,槐影被風推得沙沙作響,陽光被枝葉切碎,斑斑駁駁落在地上。
李知禾起身告辭,呂嘉問并未挽留,只送到門前,眼中那抹深色遲遲未退。
他已經在心里記下,劉七這根線,不能只由李知禾一人去查。
出了東齋,長廊的石板還帶著白日的余溫。
李知禾步子不快,腦中卻在整理下一步的路:腰牌、貨路、人名……這些碎片要在不驚動市面的前提下,拼成一張完整的圖。
等呂嘉問那邊探出水底的暗石,他這邊便可以順勢落子。
李知禾回到勾當房,袖口還帶著外頭的涼風,剛坐下,便喚了早間派出去的小吏進來。
“查得怎么樣?”他低聲問。
小吏掩上門,走到案前,拱手道:“都問回來了。車行、護貨行、轉運行,各問了一個人?!?
“說。”
“車行那邊,我去的是西市的‘恒利’號,找了個在行里干了二十多年的老伙計。他說,今年換了六匹馬,有兩匹腳力差,很快又換掉。走的多是東門出城,避著北邊的水洼路。問到夜路,他先是支吾,后來才說,三五天就有一次,是替南市的幾家大鋪子趕貨,白日不走,只在夜里悄悄出城?!?
李知禾手指輕輕敲著案面:“哪幾家?”
“布行有‘興泰’,酒肆是‘聚春’,還有一家香料鋪。”小吏頓了頓,“這些鋪子,都是劉七常走的。”
李知禾心里微微一動。
“護貨行呢?”
“南市的‘通安’號。找了個常跑夜路的伴當,他說常護的貨,七成是劉七牙行的單子。以前只有他一個人,今年多了個年輕的專跑夜船。問為什么添人,他說是熟客急單,夜里走,白天到城里,不礙市稅?!?
“市稅報的少了,腳價卻算在白日的賬上?”李知禾抬眼看他。
小吏點頭:“是,小的還打聽到,腳價多半是牙行先墊,回頭收貨時,一并加在手續費里?!?
“轉運行呢?”
“去的‘豐源’行賬房,問的是哪條路最忙。他說一條通西北,一條繞衛輝、相州。出貨多在每月初五、二十前后——剛好是北、南兩貨棧結賬前幾日。有兩票貨,本來走直路,偏繞了衛輝再折回來。那賬房說,‘路遠銀多’,劉七的單子只有這一票?!?
李知禾沉吟片刻,已經能把線串起來。
劉七借旱情、車價高的名頭,把夜路、繞路的腳價、險錢統統算進手續費里,白日避市稅,暗里加收分成。車行、護貨行、轉運行三個環節都有人替他打點,回簿上只留一句“附記”,就能在計會司混過去。
“還有別的?”
小吏搖頭:“再問就怕驚動人了?!?
“夠了。”李知禾把幾條關鍵信息壓在鎮紙下,語氣平靜,“這些人名、鋪子、路線,都記牢。后面要一一對賬。”
小吏應聲退下。
這劉七不是單獨貪墨,而是把整條貨路都攏在手里,動了他,就得掀開一整張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