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現場偶遇
- 鬼馬星推理口碑作品之莫蘭系列(全七冊)
- 鬼馬星
- 8222字
- 2025-07-15 09:42:18
次日上午,莫蘭在家里草草吃了點東西,就啟程前往杜小美出事的別墅。今天沒有車夫,只能跟上次一樣,去臟兮兮充滿臭味的長途汽車站搭乘每半個小時才有一班的川鄭線。聽這名字,就知道這輛車會擠上來很多帶著大包行李的郊區客,莫蘭只期望,身邊不要坐個抱小孩的婦女,到時候小孩踢臟你的衣服,你還不能抱怨。
車開了一個多小時,她又轉了一輛小巴,下車后步行30分鐘,終于根據記憶,摸到了上次的路線,并很快找到了杜小美的別墅。當她終于看見杜家別墅那扇紅色鐵門時,不由發自內心地感到,住在郊區的別墅,如果沒有車的話,就跟發配邊疆沒兩樣。
別墅的門鎖著,她掏出剛剛廖勇立交給她的鑰匙包,開始一把把試鑰匙,這時候,她忽然看見自己的雙腳旁邊,又多了兩只鞋,那是雙黑色女皮鞋,她嚇了一跳,立刻轉過身去,原來是趙燕淑。
“燕淑?你怎么會來?”她驚訝地問道。
趙燕淑有些尷尬。
“我,我是來拿我的東西的,那天走得太匆忙,我把我的拖鞋忘記在客房的床底下了。”趙燕淑的臉泛起兩朵紅暈,神情有些不自在。
“正好,我有鑰匙。”莫蘭笑著說,心里琢磨著也得找個理由才行,她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人。
“你怎么會有……”趙燕淑非常困惑地盯著她手里的鑰匙。
“是我問廖勇立拿來的。”
“他給你的?”趙燕淑的口氣讓莫蘭覺得,她實際上是想問,他怎么會給你鑰匙?
“啊,是啊,不瞞你,燕淑,我也有東西落在這兒了,我叫廖勇立陪我來,他不肯,所以我問他要了鑰匙自己來了。”
莫蘭一邊說,一邊繼續試鑰匙,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些發毛。也可能是因為受了高競的影響吧,她現在看見她們每個人都有點異樣的感覺。
不一會兒,門鎖發出一聲鈍鈍的咔嗒聲,大門鑰匙找到了。莫蘭回頭朝趙燕淑笑了笑,兩人開門進去。
別墅還跟幾天前見到的一樣,氣派又奢華,可惜這里再也聽不見女主人的笑聲了,有的只是冷冷清清的客廳,沒有打掃干凈的廚房,以及沾滿不明污漬的地板。莫蘭現在再回想起幾天前,她走進這庭院時,杜小美那熱情的招呼聲,不禁覺得好凄涼。
她一直以為那封八鮮湯的請柬,只不過是杜小美的又一個拙劣玩笑而已,她沒想到這故事竟然真的應驗了,而且還是在應在杜小美自己身上,雖然湯里的手指頭是假的,但是因為一碗八鮮湯而丟掉性命卻是實實在在的事實。莫蘭一想到一個原本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被殘忍地奪去了生命,而且還是她認識的人,她的心就禁不住揪緊了。
畢竟,她們也曾經一起做過可口的菲力牛排和香甜的提拉米蘇,還一起在夏日的午后,做過清脆可口的四川涼菜,畢竟她們也曾經一起度過許多美好的時光。
莫蘭記得她們烹飪社團的這幾個女孩以前在一起時,常常一邊做西餐,一邊討論自己的未來。
“我要當個出名的美食評論員,以后哪個廚師見了我都怕。”莫蘭經常發出這樣的豪言壯語,她從小在美食家老爸的培養下,13歲就下廚當一把手了,所以在這個烹飪社團里,她幾乎可以算是半個老師了。
戴柔跟她一樣,有明確的目標,她的理想是找個腰纏萬貫的老外嫁掉。戴柔在大學時曾經狂讀英語,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嫁給一個有錢有地位的老外,因為她總是擔心自己的寬臉頰、細長眼睛和大嘴巴得不到中國男人的欣賞。
相比之下,姜容喜的理想較實際,“我只想找份收入高的工作,跟老公過平靜的生活。”
有趣的是,她們中最膽小懦弱的趙燕淑卻有著比其它人更遠大的理想。
“我想自己開一家面積超過800平方的雙語幼兒園。”趙燕淑是幾個人中最有愛心,最有耐心的人,所以她要上幼兒園當老師一點都不奇怪,但是開設自己的雙語幼兒園就完全是另一碼事了,這可是創業,而且還是頗具規模的創業。
大家都沒想到她是要當老板,但只有戴柔問她:“我還以為你想去幼兒園上班呢。”
“我會先去看看報紙上的加盟信息。”趙燕淑溫柔地說。
“那要好多錢呢。”莫蘭驚嘆。
“我只是看看。”趙燕淑羞澀地說著,一邊搗鼓蘑菇湯的配料。
至于杜小美的理想,再簡單不過了,在家當少奶奶,每天看電視和做美容。莫蘭還記得她雙手沾滿奶油,嚷嚷著,“我要一輩子做最幸福,最舒服,最令人羨慕的女人。”
事實證明,理想和現實是有差距的。
莫蘭后來沒有成為美食評論員,她在雜志社當了一段時間的編輯后,便結婚嫁給了律師梁永勝,從此她就成了一個不太勤快的自由撰稿人,每周寫一兩篇千字的小文,純屬娛樂和消遣,離婚后,她連小文章都懶得寫了,只想每天睡覺打發日子。
戴柔也沒能如愿嫁給老外,莫蘭不知道她是否還在為她的理想奮斗,但看昨天這情形,她好像已經愛上了廖勇立。
姜容喜呢,的確曾經有過一份好工作,但現在因生病賦閑在家。想到她,莫蘭決定過幾天請她來家里吃飯,她真想跟理智聰明的容喜好好談談心。
趙燕淑當然也沒有成為雙語幼兒園的女老板,她現在是一家運輸公司的文秘,這不是她喜歡的工作,她結婚了,孩子也不是她的,莫蘭不知道她的生活是否幸福,但從表面看,至少沒什么讓人羨慕的。那個男人比她大好多,人長得也不好看,莫蘭不理解她當初是怎么會喜歡上他的,竟然還為他放棄了自己喜歡的工作。
最倒霉的就屬杜小美了,一直標榜要成為最幸福,最舒服,最令人羨慕的女人,結果卻在25歲就死于非命。
莫蘭忽然發現,她們中竟然沒有一個實現了自己的理想。
“你在想什么?”莫蘭感到有人在推她,是趙燕淑。
“哦,沒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莫蘭回頭看了一眼趙燕淑,忽然發現她今天打扮得非常怪。上次見面就覺得她與時代潮流相差八、九年,今天干脆她就成了個中年婦女。莫蘭搞不懂,大學時代的趙燕淑雖然也不能算時髦,但還不至于如此落伍,至少她也用仿名牌迷惑了不少人的雙眼,只要她們不看莫蘭的穿著,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兩者之間的差別。但今天,她打扮得也實在太離譜了,莫蘭想,這種90年代的格子大衣,式樣也太土了,她怎么好意思穿出來啊,而且今天她還把頭發盤成了一個桃子狀,看上去非常可笑。是不是故意的?
“我,我是不是很難看?”趙燕淑似乎發現她正在觀察自己,立刻緊張地問道。
“我覺得你的頭發盤起來有點怪。”莫蘭實在忍不住要說,“你為什么要把它盤起來?你一直都是披肩長發啊。”
“哦,我覺得……”趙燕淑下意識地摸了摸她頭上的桃子,“我覺得把頭發披下來太亂了,想弄得整齊些。我不想在這里留下頭發,要是讓警察發現就太麻煩了,又要問個不停。”
你是怕頭發掉在地上被警方取走作為證據?那你應該把頭發剃光才來啊。趙燕淑的怪異想法讓莫蘭覺得好笑。
“可是我聽說盤頭發反而會更容易掉頭發,因為很多小頭發盤不進去,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掉下來。”莫蘭故意嚇她。
“是嗎?”趙燕淑又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隨后緊張地問道,“我的小頭發是不是很多?”
顯然,她很當真。算了,燕淑是個老實人,不逗她了。
莫蘭看了看她的頭發安慰道:“還好,還好,你小頭發不多,不會掉的。”
“真的嗎?”趙燕淑不放心地問。
“沒問題的。”莫蘭不想再糾纏在趙燕淑的頭發里,于是問道,“你說你是來找拖鞋的,是放在客房的床底下了嗎?”
“可能是吧,我四處找找。”趙燕淑不安地抬頭看了一眼樓梯。
“那我陪你吧。”莫蘭說,“昨天我們做好面膜,你都去過哪幾個地方?也可能拖鞋被擺在某個地方了。”
趙燕淑忽然露出警覺的神色。
“沒去過哪兒啊,只去過浴室和自己的房間。”
“對了,說到這兒,我想問問你,昨天我睡著之后,杜小美有沒有來找過你?”莫蘭假裝若無其事地問道,她想試探一下趙燕淑的反應。
“你說什么?”趙燕淑嚇了一跳。
“哦,是這樣的,”莫蘭用輕松的口吻解釋道,“我聽說杜小美昨晚來敲過你的房門,你沒聽見嗎?”
“我不知道。”趙燕淑茫然地搖了搖頭,“她為什么要來找我?誰說的?我可能在一樓的浴室洗澡。”
“是容喜說的。”莫蘭說。
“容喜?”趙燕淑皺起了眉頭,似乎不太高興,“我不知道她們為什么把事情牽涉到我,我也沒聽見杜小美敲我的房門,一晚上都沒聽見過,但是,”她咽了口唾沫,“我看見杜小美跟容喜說話了,我還聽見,她跟戴柔在院子里吵架。”
“是嗎,她們吵架了,吵什么了?”莫蘭親熱的挎上她的手臂向樓上走,“我們邊走邊說。”
“她們說話聲音挺大,但具體說什么我沒聽清,我在浴室呢。”趙燕淑爭辯道。
“哦,那容喜跟小美說什么你聽見了嗎?”莫蘭追問道。
趙燕淑搖了搖頭:“我沒留意,她們說話聲音很輕。”
“對了,燕淑,你為什么不在二樓洗澡?”
趙燕淑嘆了口氣:“我洗澡慢,我怕戴柔到時候又要亂咋呼了,所以想想還是去一樓洗了,那里沒人跟我搶。”
這倒也是,浴室如果被趙燕淑捷足先登,到時候,等得不耐煩的戴柔恐怕又要哇哇亂叫了。
“好奇怪啊,你不覺得嗎,杜小美找每個人都談了,唯獨沒有你。”莫蘭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洗完澡就回房睡了,也沒聽見有人敲門。那天晚上我睡得很熟。早上不是還是你們把我叫醒的嗎?”趙燕淑好像在為自己辯解。
趙燕淑那天是晚起了,但莫蘭覺得這既可以解釋為晚上睡得很香,也可以解釋為睡得很遲,因而醒得也遲。
“我那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也特別困。”莫蘭想到了自己那天的狼狽相。
趙燕淑放松下來,笑道:“你那天在我們做面膜的時候就睡著了。”
“是啊,你們有沒有講我壞話啊?”莫蘭笑著用胳膊抵了抵趙燕淑的腰。
趙燕淑本能地朝后讓了讓。
“我們還真的提到你了,不過……”趙燕淑話說了一半停了下來,她望向前方,眼睛中閃過一驚訝和膽怯,莫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也吃了一驚,她竟然看見高競站在杜小美的房間門口注視著她們。“那是警察……”趙燕淑說。
擅自到現場來,莫蘭也有些心虛。但是轉念一想,自己不久前才剛請他吃過薺菜餛飩,他應該不至于會那么不講情面,立刻把她趕走吧,于是她的膽子又不由大了幾分。
她假裝沒看見他,拉著趙燕淑走到她的客房門口正準備開門進去,忽然,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她們背后響起。
“你們是怎么進來的?”
莫蘭回過頭去,發現在她們身后站著兩個表情嚴肅的陌生男人,聽這口氣,好像也是警察。
“我們來拿東西。上次走得太匆忙了,我們把東西落在房間里了。”莫蘭盡量用平靜的口吻說,同時用眼角掃了掃高競,想看看他的反應,她猜想他是這兩個男人的上司。
“頭兒。”其中一個男人朝高競望去,口氣里果然帶著請示的味道。
“你們想找什么?”高競走了過來,態度不溫不火。
“燕淑找拖鞋,我找……唇膏。”莫蘭說。
“你找什么?”高競好像從沒聽說過唇膏這種東西。
“唇膏,就是手指大小,轉開來有顏色的物體。”莫蘭覺得他要不是耳朵背就是缺乏常識,連口紅是什么都要問,真是沒聽說過。她發現他的目光在她的嘴唇上輕輕一溜又過去了,不禁臉上微微有些發燙。
“什么顏色的唇膏?”高競問道。
“淡紫色的。”她隨口答道。
他似乎考慮了片刻。
“這里是現場,你們不能隨便走動,我找人陪你們去找。”高競朝他的兩個下屬看了一眼,好像已經在下命令了。
“好吧。我想去杜小美的房間看看。”莫蘭說著就朝杜小美的房間走去。
“你干什么?”高競追上她,拉住了她的手臂,但等她回過頭來,他立刻又放開了,他問,“你們不是每個人住一間房的嗎?你的東西怎么會掉在別人的房間?”
“因為杜小美很喜歡亂用別人的東西,她那天向我借過唇膏了。”莫蘭扯謊道。
“你昨天為什么不說?”高競皺起了眉頭。
“因為我沒想到啊。”
“她是什么時候向你借的?”
“嗯,晚飯后,我去上廁所,順便補個妝,就在我對著鏡子涂唇膏的時候,她擠進來跟我說話。”莫蘭信口說道,其實她只想去杜小美的房間看看面膜的牌子而已,但是她不想把這告訴高競。
“這事你昨天為什么不說?”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惱火。
“這很重要嗎?你那么兇干嗎?在我家吃飯的時候你可沒那么兇。”莫蘭故意把這事說出來,想看看他尷尬的表情,自從高潔的事情出了之后,她老是有種想整整他的念頭。
聽了這話,他的臉立刻板了下來,他的兩個下屬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倆,而趙燕淑則驚訝地倒退了一步。
“你們認識?”她的眼睛瞪得老大。
“對,我是他的女朋友。”莫蘭若無其事地說。
聽了這話,高競的兩個下屬都偷笑起來,可當他們抬頭去看他們上司的表情時,都立刻收住了笑,莫蘭瞄了一眼高競,也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
就算是我隨便說的,你也不必臉色鐵青,一副要吃人模樣吧。
“你就給我閉嘴!什么女朋友!”他突然朝她大聲咆哮起來,把她的耳朵都快震聾了,“我不喜歡開這種玩笑!裝什么裝!假的就是假的。如果不可能變成真的,就給我閉嘴!別把我當傻瓜!”說完這番話,他就拂袖而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莫蘭火冒三丈,真想上去給他一個耳光。
“他怎么了?”趙燕淑錯愕地問了一句。
“發神經病唄。”莫蘭說著,朝高競走去的方向嚷了一句,“我說的是女性朋友,難道我是男的嗎?!”
高競的其中一個下屬走過來。
“還是我陪你們去找你們想要的東西吧。”他的口氣跟剛才比客氣了很多。
“隨便。”莫蘭氣沖沖地回應,心里還在為高競剛剛莫名其妙的發火而生氣,真是從沒見過這么頭腦簡單、粗暴、缺乏幽默感又不知好歹的人了!她發誓再也不跟他說話了。無論是關于這個案子還是其它的事。
“好了,別生氣了,莫蘭。我們還是找東西去吧。”趙燕淑拉拉她,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朝著高競離去的方向怒目圓睜,馬上轉過頭來對趙燕淑笑笑:“好吧。我們走。”她心里憤恨地想,別以為你能氣到我。
他們一起先走進了趙燕淑的房間,趙燕淑上上下下找了一遍也沒有找到她的拖鞋。
“沒有嗎?”莫蘭問趙燕淑,后者這時候正蹲在床邊,撩起床單朝床底下看。
“沒有。”趙燕淑抬起頭,煩惱地說,“不知道弄到哪來去了。”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它不見的?”莫蘭問道。
“是昨天回家以后,我整理東西的時候才發現不見了,當然一雙拖鞋是沒什么,也不值錢,但是在這個地方掉了,總是……”她焦慮地皺緊了眉頭,“不太好。”
“你最后一次穿著它是什么時候?”
“是那天從浴室出來。我洗完澡就換上拖鞋了。”
“那你最后一次看見它又是什么時候呢?”莫蘭問道,她忽然覺得這事挺有趣,拖鞋怎么會好好的不翼而飛了呢。
“就是早上我起來的時候啊。”趙燕淑說。
對了,莫蘭記起來,她那天早晨跟姜容喜一起到她的房間時,她還在姜容喜的那一堆雜物中看到了那雙拖鞋,那是一雙棉布質地的拖鞋,軟綿綿的,穿起來應該很舒服很暖和,當然穿著它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也應該是悄無聲息的。難道是有人把拖鞋偷走了?這個小偷的目的何在呢?難道是穿了拖鞋悄悄溜進杜小美的房間然后把她……她正思考著這些問題,就聽到趙燕淑在那里嘆氣:“算了,我看是找不到了。”
“去我的那個房間吧。”莫蘭想到自己還有尋找口紅的義務。
“好吧。”趙燕淑點了點頭。
她們一起去了杜小美的房間,那個高競的下屬始終跟在她們身后,一邊聽她們說話,一邊觀察著她們的一舉一動,但并不插嘴。
莫蘭的房間跟趙燕淑的那間一樣,已經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口紅自然如她預期也沒有找到。
“我們還是去杜小美的房間看看吧。準在她那里。”莫蘭提議。
“你最后一次看見你的唇膏是什么時候?”這次輪到趙燕淑問她了。
莫蘭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就是跟杜小美一起在盥洗室里的時候。”她說。
“那你應該去盥洗室里找啊。是樓下的那間嗎?”趙燕淑問道。
“是啊。不過我想先去看看杜小美的房間。”莫蘭說,自從她知道八鮮湯里的手指頭是假的之后,她就不再那么懼怕杜小美的臥室了,雖然是兇手現場,但應該還不算太血腥。她現在是好奇多過恐懼,她就是想去那里看看。
“你膽子真大,我可不想去,我在門口等你吧。”趙燕淑聲音顫動地說。
“那好,你等我一會兒。”莫蘭點了點頭。
死過人的房間總給人一種凄涼的感覺,更何況這個死者你不僅認識,兩天前她還生龍活虎地在你面前走來走去呢,莫蘭的耳邊仿佛又聽到杜小美那甜膩略帶做作的聲音,“勇立說沒關系,就算我身上有一千條疤,他仍然會愛我”,好得意,好幸福啊,原來都是假的,莫蘭在心里深深地嘆了口氣,走進了臥室旁邊的盥洗室,她真正要找的東西應該就在那里。
盥洗室不大,設置跟其他人家相同,一個大浴缸,一面鏡子,一個水池,水池邊有個玻璃門小柜子,顯然那是放置洗漱用品的地方。她剛想伸手去拉門,那名下屬就趕在她之前,用戴著手套的手拉開了門。
“謝謝。”她說。
“不客氣,你是我們頭的女朋友嘛。”下屬笑著打趣道。
“我才不是呢。我跟他連朋友都不是。”莫蘭朝他笑笑。
下屬朝她做了個鬼臉,沒有說話。
莫蘭把目光轉向柜子,她看見在柜子里放著幾瓶日本的沐浴露和洗發水,旁邊放著一包面膜,那個下屬幫她把面膜拿出來,一看,果然是當天晚上她們做過的那種,也是日本的,面膜粉是黃色的,因為上面都是日文,所以她也看不懂,但她大致記下了這個面膜的牌子,CNM,她從來沒聽說過這個牌子,當下決定回去好好查一下。
“你找到你要找的東西了嗎?”下屬問道。
“還沒有,我們出去看看吧。”她說。
那位下屬把面膜放回柜子里,然后兩人一起來到外面的房間,莫蘭走到化妝臺前,那里放置著兩瓶法國香水、兩盒眼影、兩支唇膏、一盒散粉和幾盒腮紅,杜小美喜歡用日貨,公主跟凡人最大的區別大概就是只專情于某些特定牌子,無論是衣服、化妝品還是別的。化妝品旁邊放著兩盒藥,一盒是上次見過的抗過敏藥,另一盒是阿司匹林。
“有你要的東西嗎?那兩支口紅是嗎?”那名下屬分別轉開兩支口紅,發現一支是深紅的,一支是咖啡色的。
莫蘭搖了搖頭。
“我們去樓下的盥洗室看看吧,也許會在那兒。”莫蘭看見趙燕淑不安地站在門口,馬上走了過去,“燕淑,我也沒找到,我們一起到樓下看看吧,也許你的拖鞋在那里。”
趙燕淑點了點頭,順從地跟著她一起下了樓。
不一會兒,她們已經來到了樓下的盥洗室。莫蘭那天就是在這里跟杜小美共有一個馬桶和一支潤唇膏的,因為當時她們只說了幾分鐘的話,而且說的話也很瑣碎,所以她后來根本就把這事忘了。
她跟趙燕淑在樓下的盥洗室里轉了一圈,她們只看見浴缸旁邊放著一塊香皂、一瓶沐浴露、一瓶洗發水,化妝鏡前有幾瓶化妝品,一瓶防曬霜、兩支牙膏,兩支牙刷,還有一瓶香水,莫蘭注意到盥洗室鏡子旁邊的地上有一支潤唇膏,它掉在放面紙的垃圾桶后面了,莫蘭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那支,杜小美就是這種不懂得珍惜別人東西的人,莫蘭心道,她不打算把它撿起來帶回去,所以假裝沒看見。
“看來也沒有。”趙燕淑失望地注視著馬桶周圍的地上,好像在找拖鞋。
“是啊。也許我記錯了。”莫蘭心不在焉地說。
她朝趙燕淑嘆了口氣,這時候她背后傳來高競冷冰冰的聲音。
“你怎么會那么粗心?你到底有沒有丟?”
莫蘭不理他,對趙燕淑說:“我們走吧,這里神經病太多,呆久了可能會有危險。”
“我問你呢,你到底有沒有丟?”這次高競的聲音稍稍緩和了一下。
莫蘭拉著趙燕淑,理也不理他,徑直地向外走去,出門的時候,她朝剛剛為她拉柜門的那位下屬微微一笑。
“謝謝你。”她說。
“沒關系。”那個警察也朝她笑了笑,她用眼角瞥見高競的臉色非常難看,但是他沒有開口再問她。
當晚,喬納一回來就看見莫蘭給她板了張晚娘臉。
“你是怎么回事?吃了釘子了?”喬納拿了個干凈的蘋果啃起來,她有每天吃一個蘋果的習慣。
“都是你不好,你讓我包什么薺菜餛飩,害得我請高競吃!讓我做這種傻事!你知道他今天是怎么對我的嗎?!我真是被你害慘了!”莫蘭想到高競下午對她的吼叫,她就氣得渾身發抖。
“他吻了你?”喬納瞪大眼睛倒退一步。
“去你的!”莫蘭狠狠瞪了表姐一眼,將今天下午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喬納一邊啃蘋果,一邊認真地聽,聽到最后粗聲笑起來。
“他叫我閉嘴!他是什么態度啊?我是他的下屬還是他的傭人?”莫蘭生氣地嚷道。
喬納越發笑得瘋起來,哈哈,哈哈。
“你到底在笑什么?”莫蘭反感地問道。
“我在笑你啊。”喬納的眼珠轉來轉去。
“笑我?”
“就好比個很想拉屎的人,你對他說,前面有個廁所,你走幾步就到了,結果走到那里發現不是廁所,是飯店,你說這人什么想法,比先前更想拉了唄。所以對待想拉屎的人,最好不要用廁所去引誘他。”
“你到底想說什么,惡心死了!”莫蘭白了她一眼,表姐老說些貌似很有道理的惡心話,實在讓人受不了。
“拉屎跟愛情其實也差不多,都是擋不住的原始沖動。他當然是因為喜歡你,又得不到,才會說那些話的,尤其是那句,假如不能變成真的,就給我閉嘴,太明顯了,你居然沒聽出來?媽的,你真夠遲鈍的!”喬納狠狠咬了口蘋果。
“別胡說!你是沒看到他今天的那副德性,就好像要吃了我。”莫蘭想到的是他充血的眼睛和肌肉僵硬的臉。
“嘿,他當然想吃了你。只不過,吃不著!”喬納哈哈笑道,“所以對待想拉屎的人,不要用廁所去引誘他,因為如果上不了的話,那會讓他更痛苦。”
莫蘭已經理解了表姐的意思,但是她不愿意往這方面想,更不愿意把自己變身為一個廁所,即使是打比方也不愿意,所以她狠狠地說:“別說了,再說下去,你自己都快成為公共廁所了。”
喬納不理她,只顧翹起二郎腿,悠哉游哉地哼歌:“等你等到我心痛,等你等到沒有夢,所有感覺已成空,就讓一切隨風……”